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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二个问题(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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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一整天,官洙都有些精神恍惚。他上午多次去看手机,虽然没有收到也没有主动发给昨天那个意大利作曲男孩的任何消息。
将近中午,他同英珠一起去了学校。英珠预定了二楼的琴房,此时二人路过一众熟悉的音乐生,刚赶走前一个占用了他琴房的人。
“别玩手机了,”他昨晚已经听说了官洙的际遇,也心中暗叹命运的巧合,“你听我这首弹的怎么样,明天就要给卡洛老师弹了。”
英珠作为古典钢琴专业的学生,同样是官洙的室友。他比官洙和AA大一届,去年毕业后留校读master program, 但事实上他比官洙要小几个月,从本科预科开始就跟着美女老师卡洛学古典钢琴了。
“怎么样?”面对着眼前这个英俊十分的大陆人,官洙没有像平日里那些小姑娘一样被他吸引到,因为他不好这一口——他只喜欢欧美美男子,便敷衍着点评了两句。
“心不在焉。”英珠摇头。从理智上讲,他还是更偏向从前的同学萌萌的各种建议。那时候,萌萌作为学霸,身影遍布各大小专业活动,是整个学校颇有名气的软妹子,英珠同他的中国同胞婷婷还有小马一起,经常沐浴在对方堪比教师水准的精练教化之下。
当时萌萌、婷婷跟英珠的关系也不是现在这样——她俩和英珠还有阿米娜、弗拉德基米尔、菲利普等人在同一个小班上一周三次的理论课,英珠作为那一届古典钢琴的独苗众星月捧,前有阿米娜让她首演自己钢琴曲,后有婷婷诸人追着她合重奏。萌萌自负古典音乐熏陶出来的学识与品味,同英珠经常吐槽来自中东的阿米娜的作曲风格中带着的那一丝丝孜然味,阿米娜鄙视着萌萌连同飞利浦让他找不到整个古典吉他系的演奏人员合作,而婷婷往往粘着萌萌刻意表现出她们的暧昧关系。
“都够了!”理论课老师威廉用它曾经吓晕考场学生的语气咆哮着,毫不犹豫地扣去所有人的平时成绩。
“这就是为什么我终考各项是10但均分9.8分的原因——威廉显然对我有偏见,而他只会卖弄些高深的词汇。”萌萌后来同AA解释道。
但三个姑娘都坚持认为英珠更喜欢自己——她们一个替对方做笔记、一个为对方写曲子、一个编辑对方的track出专辑。
而英珠起初也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女孩。
官洙默默听了一会弹奏就去同一层找了间空琴房练琴,留下英珠一个人。他不再想以前的事,而是设法全神贯注地练习。只是大约过了一小时,官洙回来了,说是因为没预定被其他人赶出来的——现在这个时间段的周三别想找到空房间——只有来这里坐会全当休息。
“我刚在后面的琴房看到了艾里克。”官洙说。
英珠不明白他明天也有钢琴专业课,为何还有心思聊别人。
“那你跟他有说什么?”研一的中国男孩利用段落之间的空隙回了他室友一句。
“他背对着我。我也没敲门。”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他们的室友AA刚下了路易斯和胡德的18世纪音乐表演课,把重重的书包放进去就带上门要去接水,没过2分钟便见他再次踏入琴房。
“今天课被改成了双语教学,来了一群路易斯的迷妹,”这门课他去年也选过,但一则时间跟室内乐冲突已致平日里缺课太多、一则其他学分早已修满,于是这学期又选一遍——只是课程由历史老师胡德换成了两位教授共同执教,内容一直围绕着马太受难曲,选课人数却屈指可数。“不知道从哪来的校外人员,但路易斯讲得真的很开心,课后一直在跟那些人交流。哦,我刚才走廊上碰到你家艾里克了,刚好背对着我往大门方向走,”AA道,“然后又折回来,可能在找什么人,也可能是去打印。”
B栋教学楼二楼有两处打印机,一处在前面的走道,本是教师专用的,另一处在靠后面的一间空琴房里,供所有人使用。
官洙稍许便确定下来艾里克的确是在打印,他同英珠结伴去休息室接水,看到对方霸占着走道的打印机,彼此交换了个不冷不热的招呼。
点头之交罢了。
“他没笑?”
官洙摇头。
“好吧他刚才看到我也面无表情,作曲的都很忙,你要理解。”AA上午才终于着手于明天要排练的曲目,这会正准备回家再看看,顺便过一下明天的重奏课,晚上必须把下一个增添的scene修改完,这样明天可以去学校找器乐学生帮视奏下效果,时间真的不够用啊。
官洙是到了第二天一早才为专业课感到焦虑,他有点后悔昨儿个守了一整天的手机没好好练琴,又有点没睡好,隔壁邻居啪踢开到很晚,只与他的卧室一墙之隔。
“什么?艾里克昨天没给你发消息?”英珠问。
“昂,”官洙有些打不起精神,“晚上音乐会你去不?”
“今天你们有钢琴音乐会?”AA问。
“对,但我们没报名。”
F音乐学院的钢琴音乐会大都定在周四的晚上——由三五个古典钢琴专业的人弹奏各自的曲目,组成一整场1-2小时的音乐会。英珠与冠珠通常会将各自的考试曲目列上去增加舞台经验,也有人例如温杉与官洙的同学迪恩,曲目报上去便独占半场。而这种内部性质的音乐会虽是免票,听众却极其有限——多为本专业的学生,每次排上1个专业课老师点评指导,再来就是像AA这些比较喜欢凑热闹的非钢琴专业生。
但AA今天不打算去听音乐会。他昨天熬夜写曲子,自己现在洗漱过后依旧萎靡不振。3月1日的截稿日期眼看就要到了,还有毕业论文也是同一天截止,他还完全没有开始,毕竟那台坏掉的电脑吞几乎噬掉了他前三年半的所有资料。
另外就是,今晚6点开始他要参加阿米娜负责的乐团排练!
此刻已是下午5点一刻。之前的重奏课上,AA因为拉赫马尼诺夫的三重奏多次进错拍子,被阿达西斯老师严肃警告了一次。
“我不管你是因为作曲还是什么,只有两个选择——记住这段音乐,或者数对拍子!”
官洙的钢琴课上也被专业课老师维塔利做了多次示范。
“你要弹出,小动物死掉了的那种感觉。”这已经是他这一年来弹的第三首葬礼进行曲了。
“你今天看起来很不错。”然而下课前维塔利主动同官洙闲聊了两句,又目送对方走出教室。
只有英珠同以往一样平和地上完了专业课。在晚上的音乐会前,他还可以悠闲地去市中心吃个晚饭,顺便提醒他的两个室友,让他们留意下个月留校读研的介绍日。
“马泰会主持这次会的,你们尽管准备问题就好。”
马泰是学校的管风琴老师与音乐哲学多门理论类课程的教师,同时在负责了8年F音乐学院本科后交接到研究生的相关事宜。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弗拉芒人,一头深棕色的卷发下,标配着黑框眼镜与西服套装,精干而不失风趣幽默。他工作日总会赶在第一节课前、像钢琴女神卡洛一样搭乘从安特卫普来的火车来到这座城市并步行至学校,处理、协调学生与教师的所有问题;所收邮件,甚至节假日内都能做到平均3小时内回复有效信息,是个被描述为一天工作30个小时的神秘男子。
AA提着小提琴来到B栋楼的二层时,便是先在走廊上遇到了马泰——这是他四年前在入学面试中记住的唯一一个人,想到对方现在已经不管本科的事情,他欲言又止,即向前去找空琴房。
第一间琴房是个乐器储藏室,AA就读后第一把中提琴就是当初马泰带着他从这里取来的-Martin Stoss作于1816年维也纳,16英寸。
后来AA查了下,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给这位姑娘赎身。
第二间琴房里早已有人捷足先登——里面那人背对着门口,此时正要转向侧面的钢琴——是艾里克。
AA只犹豫了1秒便果断敲开门,让对方帮他看下这两天熬夜修改的曲子。他拿出电脑,特意强调了下自己仍然用着官洙的电子设备;又称过会儿自己也有排练,只需耽搁对方10分钟便好。
钢琴上除了谱子还摆着不少小件乐器,AA逐一扫过,指着其中一个盒子里像是马铃薯削皮刀形状的一个金属乐器问:“这是什么?”
“一种吹奏的哨。”艾里克担任完讲师的角色后突然变的活泼了起来,他很快拿起那金属片接着塞进嘴里,面部肌肉用力,刚好吹出来两声低沉的哨音。
哈,年轻真好。
AA暗叹过后忙看了眼时间,即快速收好电脑找到附近的一间空琴房,然后从书包里掏出铅笔橡皮和谱子,又打开最近的一个小组对话框,上面是昨天第一小提leader艾布克发来的弓法等标记。
怎么这么多。他又快速看了眼手机,照这个速度下去,18:00前根本来不及标完,更不用说他原本还计划排练前再练20分钟。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AA回过头来,发现门外站着10分钟前才见过的同学。
“嘿,AA,有两个问题问想问下。”艾里克无辜地冲对方摇了摇手中的谱子,“我刚打印好谱子,你知道哪里有文件夹吗?”
“啊,这我还真不清楚,”AA加快了语速,“你要不去对面的教室休息室碰碰运气?我觉得里面至少能找到用过的——那些经常被放在角落里,”
艾里克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即出了琴房,AA便回头注意力集中在剩下的弓法标记中——距离6点排练只剩15分钟了。只是没过一会儿,房门再次被敲开,AA很不耐烦地侧过身,见艾里克又折回来。
“什么?”他皱眉道,“你找到了?”
艾里克干巴巴地回道:“啊,是呀。。。谢谢。”说罢便转身往他自己的琴房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