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海》月隐枝

3、第 3 章

　　直到取餐，陆泽旸才知道自己点了什么。
　　“苦瓜香菜柠檬茶，有创意喔。”何力学对着陆泽旸点的茶笑了半天，“小旸旸，想不到你这么重口味。”
　　“加了糖的，应该不苦吧？”杜谦也笑着说。
　　“那可难说，我妈平时炒苦瓜也加糖，该苦还得苦，而且这不还有香菜嘛？”何力学说。
　　陆泽旸听着他们的话，手里拿着柠檬茶杯，有些尴尬地看向方辰天。
　　方辰天也兴趣满满：“这个还是新品，试试看？”
　　陆泽旸只好戳了吸管，在方辰天的注视下喝了一口。
　　“怎样？”方辰天问他。
　　陆泽旸脸都皱了起来，茶含在嘴里，苦瓜的苦味和香菜的怪味在味蕾上冲刷，他费了好大劲儿才忍住了立刻把茶吐出来的冲动，皱着眉咽了下去。

　　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不需要开口，何力学和杜谦已经笑成了一团：“哈哈哈哈哈哈很难喝是吧？你怎么会想到选这个啊。”
　　陆泽旸不好意思自己刚才因为方辰天的靠近而根本没有细看菜单，只能讪讪地说：“就……试试……”
　　他下意识看向方辰天。
　　“没事，不喜欢就别喝了。”方辰天笑着对他说。
　　但茶是方辰天请的，陆泽旸不好浪费。他回奶茶店要了个袋子把茶打包好：“我回去再喝。”
　　“随你，”方辰天说，“回学校吧，还能睡一会。”

　　回去的路上，陆泽旸提着柠檬茶跟着方辰天他们走。他跟着他们绕过雕像，沿着一条小路往教学楼走。
　　“前面是医务室，后面还有个植物园，”方辰天一边走，一边向陆泽旸介绍指了指医务室所在的小楼，“那边一般没人会去，草怕是都有几丈高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给初来乍到的陆泽旸介绍：“从医务室过去就是操场……小卖部也在那边。”
　　他腿长，走得快，带着陆泽旸四处看看；走了几步，他又想起来：“其实植物园那边还挺不错的……”
　　“嗯？”陆泽旸看他。
　　“没有监控，”方辰天眨眨眼，“你想在那儿干什么都行。”
　　陆泽旸一时没明白：“能……干什么？”
　　“那就得看你了，”方辰天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数，“逃课、抽烟、谈恋爱……”
　　他才刚数了几个就卡主了。陆泽旸看着他不做声，方辰天自己笑出声来：“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什么谈恋爱啊，你们要做什么？”何力学从他们俩背后探出头来，幽幽地问。
　　方辰天翻了个白眼：“你就只能听着这么一句？”
　　“我觉得这句是重点。”何力学挤到他们俩中间，左右看看，语重心长地对陆泽旸说：“其实植物园那边还不算特别好，你要是真想干点什么，操场边上有个旧楼，基本废弃了，一般没人过去……”
　　“别教坏他。”方辰天拉着陆泽旸往前走了几步，“那楼不太安全，平时别过去。”
　　陆泽旸也没什么事需要躲监控。他怔怔地被方辰天拽着走，一直到了教学楼的楼梯底下，他才意识到方辰天一直没松手。
　　楼梯道不窄，但两个男生手拉手在校园里走还是很奇怪。方辰天松开手，几步跨上楼梯，站在稍高处往下看陆泽旸：“走啊？不记得教室在哪了？”
　　陆泽旸的手腕还残留着被拉着的触感。方辰天力气不小，拉的时候怕是也没注意，陆泽旸白皙的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红痕。他低头看了一眼，应了一声，跟着方辰天上楼了。

　　回到教室不久，午休铃就响了。

　　方辰天熟练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枕头，铺在桌子上，头一栽，就趴在桌子上了。
　　陆泽旸把柠檬茶放在桌角，转头看到方辰天的睡相，一时无语。
　　他沉默的眼光太过明显，方辰天包保持着趴在桌上的动作，脸侧着面向陆泽旸：“怎么，你也要枕头？”
　　陆泽旸摇头：“我不用。”
　　“这个是为了趴在桌上睡觉专门设计的，”方辰天坐起身来，把枕头展示给陆泽旸看，“我可以借给你用。”
　　“我真不用。”陆泽旸说，“你睡吧。”
　　方辰天看了陆泽旸一会儿，重新趴下去：“你也抓紧睡会儿吧，不是说困吗？老熬夜吧？你黑眼圈都那么重了。”
　　陆泽旸下意识地揉揉眼下，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他昨晚是熬夜了，岂止是熬夜，他根本分不清自己有没有睡着过。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每晚躺在床上，就不太能睡着了。困过了头，也就成了习惯，即便是昨天一晚没睡，他现下也没有多少睡意。
　　教室里静悄悄的，多数同学已经趴下午休，只有空调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动静；前排还有几个同学醒着，压着声音，小声地聊着什么，微小的声浪传到后排，倒像是催眠曲。

　　方辰天很快就枕着他的枕头睡着了。他脸朝着陆泽旸，眼下细长的睫毛，以及眼角的那道疤，便清晰地落在了陆泽旸眼中。
　　陆泽旸看了一会儿，也跟着趴下身。
　　他的桌子有些不稳，稍一用力，桌腿就会发出“吱呀”一声，在安静的教室里突兀得吓人。陆泽旸不敢动作太大，只能保持趴着的动作，侧着头闭上眼，努力让自己睡过去。

　　片刻之后，陆泽旸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这个动作压得手麻，浑身僵硬得不舒坦。横竖是睡不着，陆泽旸索性放慢动作，小心地坐起身。
　　可刚一坐直，刚才还睡得正熟的方辰天突然眨眨眼，醒了过来。
　　“嗯……？”他保持着趴着的动作，拉长着鼻音疑惑地看向陆泽旸。
　　陆泽旸的动作稍稍顿住，压着嗓子问他：“吵醒你了？”
　　“……没有。”方辰天坐起身子。
　　也许是因为刚才那场姿势不对的短暂睡眠，他的声音有些哑：“你不睡？”
　　陆泽旸摇头：“不困。”
　　“不困，趴着休息一下也好。”方辰天看着他，压低声音说。
　　他一直留心着陆泽旸。从早上进教室，一直到现在，陆泽旸都有些蔫蔫的。方辰天不熟悉陆泽旸，不知道他是不是性格就是如此，但是他眼里的疲惫和眼下的简直藏都藏不住。
　　刚开学的学生困得睁不开眼是常事。可在陆泽旸这幅干净乖巧的脸上，就格格不入得让人担心。
　　他再次劝道：“你看上去没什么精神，下午还得大扫除呢。”
　　陆泽旸只好再次趴下。他依旧朝着方辰天的方向，小半张脸埋在手弯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方辰天。
　　“睡吧。”方辰天哄他，“好好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