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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

  •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宋祁《木兰花》

      那一夜,所有人都沉醉在了琴箫声中,谁也没有发觉安营扎寨的背风坡后,有着一位黑衣男子躺在迎风坡上,躺在软软的黄沙上,脑袋枕着手臂,那姿态是一个随意潇洒。
      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容貌,只是阴影勾勒出脸部的弧线让人无限遐想黑子男子的风采。
      风将他黑色衣裳吹得沙沙作响,他却丝毫不在意。千层黄沙狂傲不羁,却如同乖顺的兽被他枕在身下。他全身放松地躺在黄沙上,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还有琴箫声做伴。人生写意,莫过于此。
      琴声停止,那男子睁开双眼,有些惺忪,似在睡梦中悠然醒来。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如同此刻黄沙之上的夜空,一弯明月熠熠生辉。

      次日,一行人继续南行。沈瞳依旧走在最后,此刻的风夹着沙漠刚强的气息迎面袭来,沈瞳的长纱和挽在背后的青丝被吹得飞扬,那是沙漠在叫嚣,可是沈瞳根本不在乎,总以冷漠相对。
      前面前行的锦车,车帘微启,沈瞳时而抬眸,偶尔看到元舒,白衣依旧,如神祗般,黄沙并未染指他的出尘风姿。当年沈如墨被誉为是苍渊国第一公子,不仅因为他武功高强,还因为他本来生得就极其的俊逸非凡。沈瞳虽然未见过晋元国所有的人,但是敢肯定,晋元国里无人能及元舒的风姿,也许他不是生得最俊美的,但他的风姿气质却是世人难比的。
      自昨夜的琴声相和,沈瞳就已知晓。无需相谈便可相识其人,这就是师傅说的知音识人。她从琴声中识得他,外表淡然的他,其实内心并不完全如此吧。这世上,定然有让他牵动的事物。
      之前,从车帘中,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他一直都是朝着苍渊国的方向坐着的,像是丝毫不留恋身后的故乡。而今日,沈瞳从后面看到了他的侧颜。
      氤氲的光线之下,他的侧颜弧线完美,如同白玉雕刻一般,宛如出自神之手。

      很安然的行走了两日,这两日居然没有沙贼前来,众人都很开心。可是唯有走在最前的曹絮柳和走在最后的沈瞳隐隐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沙漠中的沙贼向来都是闲散作案,在这偌大的千层黄沙中有着一百多群沙贼,所以决不能像这两日般安静。
      除非,有一个更大的狼盗在关注着他们。
      这也是沈瞳和曹絮柳两人担忧的。

      这两日的风是迎面而来,由苍渊国的方向吹来。师妹们都在埋怨这千层黄沙里的风将她们细腻的肌肤都吹得粗糙了。师弟们就在埋怨没有沙贼前来让他们练练手,日子过得无聊得紧。
      可是真当沙贼来的时候,他们发现,这群人是他们惹不起的。
      浩瀚黄沙千层浪,眼前滚滚黄沙袭来,吹起阵阵白烟。
      最前的曹絮柳一声大喝:“烟有毒,闭气。”
      最前的几个弟子修为不高,一下子中毒倒下沙上了。有一些未倒地的弟子和晋元军则被沙贼第一轮的冲锋而击溃。
      有人在混乱之中大喊:“是西风寨,是魔鬼来了!”

      一时之间,黄沙飞扬,血溅满地,刀光剑影之间,在队伍最后的沈瞳因为闭气及时,未吸入这些制住内力而使全身乏力的毒气,因此未有影响到内力。眼前虽是飞沙走石,但是她的目力极好,看到晋元军的第一将军李云奇守护在锦车旁,可是一阵烟雾过后,沈瞳望见李云奇居然被击倒在地,好不狼狈地携着大刀翻滚了几圈。
      而沈瞳的眼前,却出现一个骑马的男子,一袭黑衣穿越晋元军重重阻挡,马蹄飞跃腾空越过几个倒地的士兵,大有旁若无人之势向她飞奔而来。
      大概黑衣男子也未料到车队的最后会有这么一个女子未中毒烟而倒下,也未被他的手下所制伏。她的身后是黄沙百里,而她却一袭白衣,面上长纱垂在背后,随着青丝漂浮起来,因为她脸上白色的面纱,此刻被风吹得紧紧贴在脸上,虽然看不清她的真容,但是被白丝勾勒出玲珑的五官,让他觉得自己仿似一刹那由这浩瀚沙漠穿越到了水乡温软之中。
      他觉得眼前女子,就是这样一个能牵动人心的人。

      从未有人如此这般直视他,这般影响他的内心。他有些恼怒,有些雀跃,更多的是有些欢腾。有种名曰征服的野性在血液中燃烧。
      黑衣男子骑着马,越来越近且未有停下的趋势,沈瞳看不清他的容貌,因为他脸上带着黑色红丝麒麟图腾的面具,整个人就像是黑色麒麟吐着火丝在这黄沙上肆虐而过。
      而他身后背负的是一个锦盒。沈瞳惊觉,他居然能在一片白雾中穿越重重晋元军来去自如地取得了饮马琴。而眼前人越来越近,忽然,他策马至身侧,只不过短短一瞬间,他们已交手数招。
      果然,那女子不是寻常的人。若是普通之人,他一招之内便可解决掉。忽然,他心中很欢乐,并不是因为得到背后的饮马琴,而是因为手中握住的白长纱,他拉住马缰,调转马头,看着那早已稳稳落地的白衣女子。

      此刻,脱去长纱的面覆,沈瞳因为方才与他在坐骑上的过招发丝有些紊乱,风如同黑衣男子一样地张扬而桀骜。沈瞳看着他手中握住白长纱的一头,让它随风飘舞,他的面具只到鼻前,遮掩了他上半张脸的模样,只看到他的唇和硬朗的下颚。此刻他那薄削的嘴唇微微弯起,得意洋洋全然不似这西风寨山贼堆里的寨主,而像是一个偷吃了糖的邻家男孩。
      他再一次感慨这果然不是寻常女子,白色那么单调的色彩居然可以让她穿得如此有味道,一缕青丝吹拂在她的脸上,掩盖了她的半张脸,唯露出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如许,本来深处沙漠之中傲阳之下,难免燥热,可是看到那一双清冷眸光之后,心中居然似流淌着一湾清泉,瀼瀼涌动。
      他扬了扬手上他出道以来最得意的战利品,望了一眼沈瞳,嘴角勾抹出邪佞般的微笑,掉头策马而去。沈瞳自幼被沈如墨如珍宝似的呵在手心,何时收到过这种耻辱,心下恼火。也许这是她五年之后第一次这么不能控制自己的大悲大恫。
      可笑,居然是为了这个沙贼。

      她毫不留情地一掌过去,一个西风寨的沙贼被击在地,非常之时做非常之事,她沈瞳也有夺人马匹的时候。也不待考虑,她一挥鞭便朝黑衣男子扬长而去的方向追去。
      越是追近,沈瞳越是有杀了那人的冲动。
      因为他即便是策马,也不忘昭示自己的战利品,他一手拉缰,一手高举着白长纱,他挺拔的黑色声音随着马的奔腾而上下起伏,他手中的白长纱在空中漂浮出美丽的弧线,如白烟般滑过蔚蓝的天空。
      越是远离方才的血腥之地,天空越是蔚蓝,而那一条白长纱和它现在的主人越是欢畅淋漓地奔腾。
      唯有身后策马怒追百里的沈瞳,怒气如马蹄之后的腾腾黄沙,来势汹汹!

      黑衣男子放慢了马的速度,沈瞳见二人渐渐拉近距离,反手握住沙贼马上的弓箭,拉满弯弓,簌簌簌三箭射去。听到身后利箭破空的声音,黑衣男子暗付,不过一条长纱,何必如此生气呢。
      他带着手上的白长纱在马匹之上飞跃,一个转身,牵动白长纱在空中划出圆润的弧线,劈开了三支利箭。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道白色的身影。

      原来她射箭本意不在于击杀他,而只是想拖延时间好让她可以飞身而上近身搏杀。
      看着她的身影渐近,他翻身下马,手中白长纱坠地,勾起黄沙如利剑般射出,而白色身影未有退缩,袖口显露一方红霞,由最初小点泛红,忽如一片赤霞在黄沙中展开。
      绯玉扇仙,沈瞳。他心中默道,嘴角笑意更浓。
      有意思!

      沈瞳袖中舞出绯玉扇,内力挥洒激起空气千层,挡住黄沙利剑,而后置出绯玉扇,在空中划出一道红霞,扇面展开,空气变得犀利尖锐,黑衣男子嘴角一笑,往后弯身翻腾,躲避绯玉扇的攻击,而绯玉扇回旋到沈瞳手中之时,黑衣男子右掌横出,沈瞳侧身躲过,而身后黄沙哄起一声巨响,沙尘腾起数丈高。
      想来方才那一掌若是打在人身上必死无疑。而黑衣男子难得遇上如此好玩的女子又岂会轻易杀之,他是知道以她功力定能避开,才提起五成功力挥出那一掌。

      而沈瞳在侧身闪过之时,右手绯玉扇舞得霞光满天,天衣无缝,然,黑衣男子见招拆招,百招过后未见胜负。
      沙丘之上,迎风而动,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和着漫山霞光,竟在黄沙上拉出了一道风景线。
      然而,天公总是这般无情无趣,在这个时候闹其脾气,老天爷一个喷嚏打下来,卷起千层黄沙巨浪翻腾。
      那是让穿越黄沙的人最最畏惧的魔鬼浪。
      如魔鬼般狂风掩盖了整片沙漠,渐渐地,那两道身影也被黄沙所遮蔽。

      “是魔鬼浪,别打了。”狂风之中是黑衣男子的声音,本来他在千层黄沙中生活了十几年,自是不怕这魔鬼浪,但是看得出来沈瞳是出自苍渊国的女子,面对沙漠总不如他那般有经验。
      虽然他不怕魔鬼浪,但是不去躲避这沙暴硬是走在这浪尖风口就是必死无疑的。

      可是眼前女子依然舞着绯玉扇,不依不饶,虽然她现在因为在狂风中功力有些微滞,纤瘦的身体在狂风中晃动不稳。
      他不得不叹息一声,真是倔强。方才与她纠缠百招,是因为觉得她有趣,可是生死当头,当然是保命要紧,没了命,以后的什么责任使命的都是空话。
      他故意露出背后的空缺,让沈瞳见到身后的饮马琴锦盒,沈瞳当即伸出左手去取,可惜一瞬之间右手却被制住,来不及反击,身体一麻,竟是被黑衣男子用了这般卑劣的引诱之计点了昏穴。
      昏迷的最后,她心中暗骂了一句,卑鄙!

      黑衣男子抱着沈瞳,她的身体软软的,近身的时候有着一股女子特有的幽香,发丝被带起吹拂在自己的脸上,他只觉得脸上痒痒的,不由得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
      此刻的她娴静地睡在他的怀中,全然不似方才暴怒而又可爱的女子。他抱着她走进了风沙之中。
      苍渊国江湖第一美人,果然有意思。
      他嘴角含笑,望着怀中人,身形慢慢消失在了漫天黄沙中。

      沈瞳醒来,发现自己居然不是在千层黄沙上,被点昏穴前,明明记得自己是身在浩瀚黄沙上,当时眼前飞沙走石,朦胧一片,还有那一张带着面具却依旧让人憎恨的脸。
      她从床上起来,环顾四周,房间是古朴泥石砌成的,这是边城建筑的特点,沈瞳心下思付自己如今应该身处玉罗关关外,古月国的边防小镇壁城中。
      她从床上坐起,床上绣鞋,走到桌上,昏黄灯盏旁放着一个锦盒,沈瞳识得,那是装着饮马琴的锦盒,那时与黑衣男子打斗的时候,他便是以此引诱自己,沈瞳有些懊恼,居然上了他的当,被他点中昏穴。但是她又奇怪,为什么他已经把琴夺走,如今却将它留在自己的房中呢?
      莫非他并未走远?
      思及他,沈瞳有些怒火。可当她打开锦盒查看饮马琴是否还在的时候,发生了一件简直让她把五年来积聚的怒气一次过喷发的事情。

      她拿起饮马琴上的纸条,打开那一张薄薄的宣纸,赫然写着一行苍劲有力的字:
      瞳儿美人:
      今佳人赠纱,无以为报,唯送上宝琴一把,来日方长,相见有期。美人勿念。来次见面,再夺宝琴。
      落款处洋洋洒洒写着三个大字:“啸西风”!

      沈瞳气不知道从哪里出,看到啸西风的留言,愤恨撕掉那一张白纸。也许白纸早就预料到自己悲惨的下场,因此也如同“啸西风”那三个大字一样洋洋洒洒地飘落在房间土灰的地板上。

      佳人赠纱?明明就是他自己抢去她的面纱,如今却说道是她送给他的。颠倒是非!
      宝琴以赠?明明那饮马琴就是他这个沙贼抢来的,如今却说是送给她。糊弄黑白!
      来日方长,美人勿念?沈瞳确实是念“他”了,还打从心底诅咒了他。厚颜无耻!
      来次见面,再夺宝琴?沈瞳心下思付,若他敢再来,绝不会给他机会。张狂自大!

      沈瞳合上饮马琴,将它背在肩上,方一打开门,走到走廊处,便见到一客栈里的小二刚好领完客人进房。沈瞳唤了他过来,问道:“你可曾见到与我一起的那黑衣男子?”
      小二看着沈瞳清丽容颜,脸上泛起红晕,低着头笑着道:“姑娘是说与你一起来的那位啸公子吗?他道有事先行,迟些与姑娘见面。”
      最好不要再见,否则绝不放过!沈瞳心想,但是表面上对着小二还是道了声谢便准备离开客栈。这间客栈是千层黄沙边缘小镇上最好的一家了,过路的商旅都会在此留宿。她欲去玉罗关,就必须再往南西行。她拉紧了肩上的锦盒,走下二楼的楼梯,却见楼下一派热闹。各路商旅穿着奇装异服的,都围在一个四五丈宽的水池旁。
      水池很浅,碧色的池底从沈瞳的方向看起来却似真实的一波碧泉。沈瞳当然知道,那些商旅看得当然不是那个水池,而是碧波水池上赤足舞动的绿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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