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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雇凶 ...

  •   卫大东捏着阿豪给的地址和照片,站在小学门口,静静等待爱爱放学。
      放学铃响后,学生们如潮水般涌出,卫大东紧张地望着人群,生怕走神的功夫把人漏过去,可怕什么来什么,人渐渐走空后,卫大东还是没有看到爱爱。
      卫大东责备自己看得不够细致,正懊悔之时,一个娇小的女孩,从学校内缓慢走出,模样发型,与照片里的人很是相像。卫大东快步过去,近距离看到了爱爱的五官,这把他吓了一跳,女孩十分像她的爸爸,这让他的愧疚感又多了一层。
      “你是爱爱?”卫大东目光躲躲闪闪的,总不敢与她完全对视。
      爱爱停下脚步,往后移了移,一双暗如死灰的大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卫大东。
      “我是你爸爸的朋友。”卫大东连忙解释。
      “那你知道我爸爸去哪了吗?”爱爱的眼里泛起鲜活。
      卫大东摇摇头:“不过他嘱咐我,他不在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照顾你。”

      接下去的几天,卫大东带着爱爱去了许多她从前想要却未能去到的地方,去游乐园,去海洋馆,去郊野森林,去...
      今天两人又尽兴玩了一整日,快送爱爱到姑姑家时,卫大东如之前一样,问爱爱下次想去哪玩。
      两颗黑珍珠似的眼睛,极为灵动地转了转,爱爱拍着手,蹦着说:“哪都不去了,我想当公主。”
      公主?
      “对,公主,昨天老师给我们讲童话故事了,里面的白雪公主,好好漂亮,好好善良,我要当白雪公主!”
      卫大东仍是立即答应,爱爱便喜悦地和他挥别再见。
      爱爱走后,卫大东渐渐面露难色,他模模糊糊听过这个故事的其中情节,属于东一耳朵西一耳朵拼凑起来的那种,完全不连贯,毕竟他处的那种环境群体中,少有人谈什么童话。
      为了补齐故事,卫大东来到书店,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进入书店,所以显得尤为不自在。他怯生生去到幼儿专区,找到童话书,偷偷观察四周没人注意,才拿起书,翻到白雪公主那一页,用不多的识字能力勉强读完故事。
      雪一样的皮肤,乌黑的头发,美丽的衣服。卫大东看完了文字,绞尽脑汁,实在想象不出白雪公主的模样,于是查看后面几页的插图,可是图画太过抽象,幼童化,他仍没有感觉。
      卫大东忽然想到了阮清清,她经常读童话,她肯定是知道的。由此,他又想到了她妈妈的死,不知道如今她如今怎么样了。哎,管她呢,原本就不该是同一条道上的人!还是先想想那个该死的白雪公主吧。

      回去的一路上,卫大东心里不停念着,白雪公主,白雪公主,公主,你应该是什么样的?
      卫大东带着这个苦恼,转进一条巷道,刚转过去,他呆住了,路尽头站着一个女孩,乌黑的头发,飘逸的白裙,窈窕身材,就像枝头的白玉兰,微风拂过,瑟抖中散发着优雅美丽,那幅插图里的奇怪白雪公主,一下子有了现实的模样。
      卫大东当即愣在那里,女孩子撇过脸来,竟然是阮清清。
      阮清清轻盈得如一片花瓣,飘到他的身边,张口说道:“前两天特意回了医院去找你,护士告诉我,你也伤愈出院了。恭喜恭喜。”
      “谢谢!”
      “不辞而别,真让人一通好找,好在当时你偶然提过住址,果然顺利找到你的。”
      “找我?”
      “对啊,找你。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了,不找你找谁?”阮清清这么说,与那天,卫大东去包子铺,用的借口一样蹩脚,
      “我一个?你过去的那些同学呢?”
      “我以为还算是朋友的,不过看到我家道中落后,她们已经不认为是了,接到我的电话后,吓得话说不利索,大概怕我借钱吧,也对,我真借了钱,多半没本事还的。”阮清清自嘲:“是我太笨了,其实我们只是简单的相识关系,至于情谊,不过是建立在门当户对这种细软泥沙上的美丽建筑罢了,不当不对,地基就松了,美丽就露出丑陋真容,建筑随即崩散了。”
      卫大东听得云里雾里的,他顿了一顿:“别的亲戚呢?舅舅?叔叔?”
      “你和我们一间屋檐下住了几天,有见着谁来看过我们吗?”阮清清极力用着云淡风轻的口气,但卫大东仍能听到深处隐忍的颤抖。
      “人类分化出各种民族宗教阶级,互相标榜自己的伟大优势,然后争吵打斗个不停,不过无论怎样分化,喜富厌贫这一点上,倒是出奇一致,某种程度上,这大概是人类的祖征吧。”
      引经据典,比喻修辞,阮清清把话说的拖拖沓沓,文绉绉的,但其中的大体意思,核心的意涵,卫大东还是顺利明白了。
      他发出邀请:“到这了,去我屋里坐坐吧。”
      阮清清迟疑一秒,还是咬着嘴唇接受了:“好啊。”
      二人于是沿着街道往前走。
      “怎么找到这的?”
      “你不是说过你住的街道吗?我又问了问人,就知道了。”
      “哦。你妈妈的事,都处理好了?”
      阮清清不太想继续这些闲话,转了话题:“你说你是痞子?”
      “嗯。”
      “电影上面演的那样,整天拿着棍啊枪啊的,打群架?”
      “怎么会?”
      “所以不仅仅是打架?”微微上扬的语调,使阮清清暗藏的目的露出马脚。
      “对,偶尔也干点别的。”卫大东有所察觉。
      阮清清微微兴奋:“别的?别的会是什么?”
      卫大东显得犹犹豫豫:“嗯,是有些别的。”
      阮清清继续逼问:“比如?”
      “说了,你也不知道。”卫大东玩起捉迷藏的游戏。
      “可能吧。我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阮清清的兴趣更浓了,他沉不住气,开始试探:“包括...杀人?”
      没有,从来没有。他很想这么高声地回答,可是一想到爱爱的爸爸,他立即失去这样的勇气。
      看见这一幕,阮清清嘴角轻蔑一笑,懒得再和他打哑谜,索性摊开了直说:“如果雇你买凶杀人,大概多少钱?”
      卫大东脑子轰的一片空白,他想过阮清清此来必定别有所图,但从没想过图的竟是这么个震撼的所图。
      阮清清没去看他的表情变化:“我们家虽然没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私藏了一笔钱,只要不求大富大贵,这笔钱足够他活很久,这比成天打打杀杀,担惊受怕强多了,不是吗?”
      卫大东仍不说话。
      阮清清却以为他是在衡量,于是继续加码:“只要他能答应,我就...”
      卫大东打断:“你妈妈的死,我很伤心,可...”
      阮清清感到不耐烦,也强势打断了他的话:“谢谢。不过你怎么会真伤心呢,她又不是你的妈妈。你们刚刚认识几天罢了,她死了,于你而言,与死了路人甲乙丙丁,有何区别?”
      卫大东未做任何反驳:“你太伤心了,伤感冲昏了你的理智,有些事情是绝对不可以做的。”卫大东说完,转身离去,留阮清清在原处。
      望着卫大东的背影,阮清清感到不可置信,卫大东竟然会拒绝,他为什么要拒绝?又不是没杀过。怕什么!他干这个,不就是为了钱吗?难道是自己给的太少,他不愿意了?对的,一定是这个原因,可是她实在掏不出更多的钱了。这使她感到绝望。这是她这个月,或者说,这辈子以来,第二次,因为钱感到深渊般的绝望。
      阮清清沮丧地往回走,经过一家商店,她看到顾客正在付钱,顾客从包里掏出绿花花的一沓纸钞,她忽然好想冲上前去抢,她显然被这个念头,吓着了,赶紧离开。

      走着走着,阮清清注意到,四周的那些男人们,无论老老少少,目光都不由地飘向同一个地方,阮清清下意识地顺着看去,风韵妖娆的女子,短裙只勉强遮住屁股,蓬松卷发,红色的指甲,阮清清一个女人看着,都要面红心跳,何况那些男人。
      她肯定知道男人们都在看她,但她并不在乎,甚至有那么一点享受,享受着这种被男人目光排队垂涎的快感。
      晚上,躺在床上,阮清清意识到一个亘古不变道理,使男人顺从最有用的,其实是女人,而非什么钱财。
      这个道理,让她遍体生凉,她紧急动用一切手段,想将它从脑中驱逐出去,可它如田间的杂草一般,生命力无比强悍,无数吹风雨打过后,根部仍深深扎下,越是不去想,它越是生长得旺盛,很快开花结果,铺满心田。
      那一晚,阮清清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被它整到坐立不安,她的脚下仿佛有团烈火,她整个人被架在上面烤着,逃无可逃。
      所以第二天,她来到母亲的墓碑前,阮清清翻开《安徒生童话》,把《母亲的故事》轻声读了一遍,微风摇曳着松枝,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在应和她的倾诉,读毕,阮清清久久呆望前方。
      斜上方的松树上,一只浑身绚丽,彩色斑点的蝴蝶,扑腾着,它和一只光秃秃的蛾子,一起被黏在蜘蛛网上,两个可怜的小家伙今夜即将成为蜘蛛的腹中饱餐,阮清清觉着自己就如同这只美丽的蝴蝶,被困在一张无比牢固的大网上,怎么扑腾,也逃不出去。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导引着,使她走上前去,靠近蛛网,阮清清将蝴蝶轻轻摘下,放它自由。
      掏出打火机,点火,阮清清将童话书点燃,因为她的童话阶段马上就要结束了。
      “妈妈,你能拥抱荆棘,满身负伤,我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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