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童话》立早人

4、不速之客

　　医院里。
　　许蔷薇浅浅一觉刚睡醒，模模糊糊，看到床边坐着一个身影，她以为是阮清清，便问：“回来了？”
　　身影没有任何回应，许蔷薇觉着奇怪，揉揉眼睛，努力看清来人，散成三重幻影的身影，渐渐重叠合一，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坐在那里的人，竟然是朱圭！
　　噩梦！许蔷薇拼命坐起，手在床头柜上乱抓，抓起一个坚硬的东西，用作防身。
　　“你来干什么！”许蔷薇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句话。
　　朱圭视若未闻：“听说你住院了，特意来看看你。”
　　许蔷薇冷笑：“真是谢了！”
　　朱圭左望望右望望，叹口气：“你怎么能住这般简陋的病房呢？从小到大都是娇生惯养的，哪曾过过这样的简朴生活，真辛苦你了。”
　　许蔷薇歪头望着窗外，尽力平息自己的呼吸，不去看他也不理睬他，因为刚才的急火攻心，使她的头有些晕。
　　“暂时手头不宽裕，是吧？”朱圭用十分体贴入微的口吻，说道：“没事，不要紧，我出钱，你不必担心。”
　　许蔷薇依然望着窗外，可她的心竟然羞耻地悸动了一下。
　　“其实，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还有你，甚至比我老婆都重要，只要你点头，我愿意养你，帮你恢复从前一样的无忧无虑生活，绝不会比..”
　　许蔷薇终是不堪受辱，喝断他的话：“够了！”
　　朱圭仍保持着和善：“我知道你把他的死归咎于我，可我没有想杀他，他是自杀，是他自己杀了自己。”
　　许蔷薇又一声冷笑：“所以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朱圭没有理会，他拿出一件衣服：“你最喜欢紫色，这是你最爱XX牌子，最新款紫色的裙子，我知道你会喜欢，立即买下了。”
　　许蔷薇接着刚才的话：“把别人逼到悬崖绝路，再放几条恶犬，然后潇洒离去，离去路上，心里仍对自己说，自己没有想他死，他原是可以活的，去死，是他自找的，用这种可笑的逻辑，抚慰欺哄你尚未死绝的那点点可怜善念，解脱罪孽。”
　　朱圭无法再假装不在意，他将裙子丢在一边：“我的本性？那他是什么本性！当初我把他当好朋友，介绍你们认识，他倒好，转身自己就冲上去了。朋友妻不可欺，他不知道？”
　　“谁是你的妻！”许蔷薇厉声反驳：“再说，我和你分道扬镳，和他没有关系，就算没有他！我也不会喜欢你的。其实那次见面，我原想正式和你说，我们没有以后了。”
　　朱圭阴森森地直盯着许蔷薇，似乎在问，为什么。
　　“还记得大二，出去那次一起出去郊游吗”
　　朱圭想了想，似乎记起来了：“普黑山那一次？”
　　“是。”
　　“有什么不对吗？我觉着我们玩得很愉快。”
　　“是很愉快。问题不在旅行，是回去的途中。遇到了一家三口，他们似乎挺累的，我和你说，反正后面空着，带上他们吧，你答应了，可谁知道你，只是稍微开慢了点，摁几声喇叭，就走了。我问你为什么不停，你说刚才慢了，摁喇叭了，如果他们需要的话，一招手，你就会停的。他们没有招，说明他们不需要。呵呵，多么自欺欺人的逻辑，不愿意帮就不要帮，偏偏自导自演出那么一场戏，遮掩你自私的本性。”
　　“不要再说了！”
　　许蔷薇戳中了朱圭的弱点，他有些恼羞成怒。
　　“我只恨自己当初没提醒他，也许提醒了也没有用，我和他都没想过，你再坏能坏到这种程度。”
　　朱圭吼得更大声了：“我让你不要再说了！”

　　阮清清抱着保温桶，缓慢地走上楼，她在犹豫是否要把鸡汤给妈妈，她尝过，味道不是很好，虽然不是很好，毕竟是自己第一次的成果。忽然她听到病房里的吼叫声，竟然十分像白猪的声音。阮清清加速跑到病房，竟然真的是他，似有一颗地雷在身体内爆开，炸得她理智全无，阮清清飞步而去，用劲撞在他的腰上，将他推出去。
　　止住步子后，朱圭转身，原本愠怒的脸上露出喜色：“清清，好久不见了。”
　　“你来干什么，给我滚出去！”
　　“别这么坏脾气，失了淑女仪态。”
　　阮清清气极了，可拿他又没有任何办法！刚才她使出全劲，才将他撞几步远而已。此刻真想生出利爪尖齿，变成老虎狮子，宁愿变成丑巴巴的鳄鱼，将他撕成碎片。

　　“出去了！太吵了！我要睡觉。”
　　一道极为冰冷的声音，插进这乱麻麻的局势。这声音如此寒凉，以至所有人都感到寒意。
　　阮清清扭头看见是卫大东，他歪着头，嘴角咧出一抹笑，阴森森的笑，瞪着他，病房里顿时如冰窖一样冷了下来。
　　“好了，病情不重，我也就安心了，下次再来。”白猪说完，出了病房。卫大东监视一般，也跟着他出去了。

　　白猪走后，阮清清赶紧到床边，扶着妈妈躺下：“他来干什么？”
　　来...
　　来重修旧缘，试图拉她下水，去当他不可见人的情妇？
　　虽然这些才是实情，可作为母亲和妻子的双重尊严，不允许她将事情和盘托出，许蔷薇便跳过某些尴尬的往事经历：“还能来干什么，炫耀呗。”
　　公平地说，许蔷薇的话并不能算是假。
　　许蔷薇小声问：“住院又要花不少，我们的钱够花吗？”
　　阮清清四下打量打量，确认没人后，靠近到妈妈的耳边，小声地说：“我清点了，还有不少。”
　　“那就好，那就好。”许蔷薇松了口气。
　　阮清清继续宽慰她：“如果我们像保姆李阿姨那样节省花销的话，够我们母女用上很久，何况我们还能做活，补贴家用。”
　　许蔷薇听完，沉默良久，阮清清起身，收拾东西。
　　许蔷薇喃喃低语：“保姆...李阿姨...”
　　正收拾东西的阮清清没有听清，咦了一声。
　　许蔷薇回忆着：“妈妈在想过去的这大半辈子，比起大多数人算幸运了。你外公是那旧年代急缺的高中生，在镇上有一份稳稳定定的工作，旱涝保收，大富大贵没有，可动乱的日子里，从来没遇上忍饥挨饿，后来别人介绍了你爸爸，与他结婚后，只在创业初期困难了几年，但还是有你外公的暗中悄悄援助，其实也不差，再往后，你爸爸的生意蒸蒸日上，妈妈过上贵妇的生活，生出你，听话又乖巧。妈妈游手好闲，享了半辈子的清福，所以妈妈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不会...”
　　“以后，你还是能享福的。”阮清清一面安慰着，一面弯腰将衣服叠整齐，并没有听出话里的怪味。
　　收拾到一件紫色的衣服，衣服是新的，显而易见从未穿过，许蔷薇一向喜欢紫色，败落之前，经常买紫色衣服，许多没来得及穿，就过时扔掉。所以阮清清并未起疑，她连着其它衣服一起叠起，通通放进柜子里。而许蔷薇始终斜倚着，望着远方出神，没有注意到女儿的举动。
　　“两个人可以很久，一个人就更久了，这钱是你爸爸拿命换来的，不能白白浪费了。”许蔷薇说这句话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她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