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童话》立早人

3、剧变后的生活

　　趁着妈妈病情稍稍转好的时机，阮清清赶紧出去拿钱。她家如今没有钱了，值钱的都被债主拿去抵债了，房子、车子、古董，通通没有了。所幸，一片混乱中，妈妈偷偷藏起一些珠宝首饰，她可以拿去当了，换些钱，解决燃眉之急。
　　用两个戒指换好了钱，从当铺出来，经过一间服装店前，阮清清停下脚步，透过橱窗，她看到里面琳琅满目，挂着的一排排衣服，色彩斑斓，阮清清望着它们，如望着蝴蝶，它们到处飞舞着，美丽着。阮清清神不知鬼不觉，走了进去，店主热情地接待了她，连续介绍许多件，这一件适合什么情况穿，那一件哪种，如果是郊游可以穿哪一件，去见喜欢的人又可以搭配。
　　但是阮清清似乎心不在焉，悄悄将价格标签翻出来看了看，见多识广的店主看出了端倪，带笑的脸泥石流崩塌式的垮下去，接待热情立即冷却许多。
　　遭受冷遇的阮清清，低着头，缩缩肩膀识趣地离开店。她就这样一路低头缩肩地走着，不敢抬头看人。
　　阮清清来到一间茶馆，她站在门前到处搜寻，她找到了，靠北的第四张桌子，梳着后背头，一个瘦瘦的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阮清清小步急走到他的身边，喊了声“孟叔”，然后坐在他的对面。
　　“来了？你们母女还好吧。”孟叔细声问询。
　　阮清清没有回答，直勾勾盯着他看。
　　孟叔被阮清清盯得浑身发痒，他迅速移开目光焦点，顺便也岔开话题：“听说你妈妈住院了？”
　　阮清清的目光坚定，不移一下：“没事，她的身子一向不怎么好，又遭遇爸爸的噩耗，肯定要出问题的，躺两天，很快可以出院了。”
　　孟叔知道阮清清想听什么：“你妈妈拜托我去做的事，有眉目了。”
　　阮清清的眼里燃起希望的光芒。
　　“从法律的角度看，朱副总..哦，朱圭那个禽兽做的完全符合法律规范！，”
　　阮清清急了：“符合？怎么符合！法律难道不是设计用来惩治坏人的吗？像他这么坏的人，里应外合，掏空公司的钱，留下一地债，逼得好朋友好同学走投无路，只能自杀...”
　　说着说着，阮清清的情绪渐渐失控，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
　　“法律有它自己的界定，它只会惩罚它界定之内的坏人。清清，要怪就怪，你爸爸太相信他了，一切没有设防，使他能那么容易得手，没留下可以作为证据的痕迹。”孟叔将一张纸巾递给阮清清：“记得。哭，是天底下最没有用的行为。”

　　从茶馆出来后，阮清清犹如一具丧尸，行将就木地走在河边，当四周没有一个人，阮清清终于撑不住了，坐在河堤上掩面大哭，明明不到一个月前，她还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富家大小姐，住在光明宽阔的郊区大别墅里，过着不知人间疾苦的逍遥日子，然而刚刚二三十天的时间，她便经历了天堂坠入地狱，为了生活奔波，苦苦挣扎，处处求人办事，处处受人冷眼。
　　差不多一个月前，阮清清的爸爸一个大学同学兼好友兼生意合伙人，朱圭，突然背弃了他，通过隐蔽的手段，提前卷走了公司账户上所有的钱，让她的爸爸背上巨大的债务，债主门纷至沓来，围着要债，走投无路的爸爸为了不拖累她们母女，便自杀了。

　　痛哭流涕结束，阮清清整理整理仪容，她知道，她必须坚强，自己还有正事要去做。她的妈妈还等着她去支撑。
　　阮清清先去到菜市场，打算买只鸡炖，给妈妈补补营养。她站在菜市场外面，仿佛面对着的是一个妖魔的洞窟，她从没有来过菜市场，但什么事总得有第一次，她在心里为自己打气，然后冲了进去。
　　可嘈杂的声音以及拥挤的人流，先给了她当头一棒，在被人连着挤来挤去好几个回合后，阮清清终于发力，她拎起长摆的裙子，主动挤进人群，小心翼翼地绕过污水，穿过拥挤的菜市场。
　　卖生禽水产的商户，而是通通被集中安排在菜市场的大棚内，由一道小门沟通内外，那里是一排低矮的红砖瓦房，上面覆着钢瓦，从左往右依次是鸡鸭鹅鱼的店铺，卖鸡的被安置在最右侧。因为常年清洗血渍污泥，空气里面漂浮着不重却不绝的血腥臭味，店铺里里外外叠放着许多竹笼子，每个笼子里关着三四只大公鸡，摆晃着鲜红的鸡冠，咕咕咕叫个不停。
　　老板根据客户的选择，宰鸡杀鸡。
　　阮清清买了鸡，拎回家去。但她实在不会如何炖鸡汤，她连进厨房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所以一场炖鸡汤，生生被她弄得如同一场战争，一会不小心将锅盖碰翻在地，或是将碗摔碎，汤水漫了出来，窜火更是常事，于是整个屋中噼里声啪啦不绝，焦怪味也渐渐飘出。
　　手忙脚乱，好容易即将大功告成，门外传来敲门声，是房东老奶奶。
　　“我正睡着午觉，听到咚咚咚的声音。”房东老奶奶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怒意和微微责备。
　　阮清清立即道歉：“哦，对不起，我在熬鸡汤，之前没有炖过，所以声音大了点。”
　　“真的是，谁家熬鸡汤，能弄出那么大动静。”老奶奶抱怨。
　　阮清清一时哑言，身体跟着局促起来，两只手攥成拳，脸颊也羞出一片红。
　　老奶奶是见过世面的，瞧出她的困窘，脸上的怒意去了一半：“瞧你细皮嫩肉的样，没下过厨吧，你妈妈呢？”
　　阮清清如实说：“我妈妈住院了，鸡汤是为她熬的。”
　　另一半的怒意也跟着去了，老奶奶露出笑眯眯表情：“真是孝顺。”
　　她们两正说着，楼道里忽地传来高跟鞋的响声，随即一个红色连衣裙的女子，风情万种地爬上来，阮清清和老奶奶二人便不再说话，她们一起目送着女子一步一步登上楼去，直至消失。
　　阮清清悄声问：“奶奶，她是谁？”
　　房东老奶奶脸上顿时现出暧昧不清的笑：“楼上邻居的一个租户。”然后，靠到阮清清耳边，极轻微地说：“听说是卖酒女。”
　　“卖酒？那肯定很能喝酒了。”阮清清顾名思义，顺理成章地得出结论。
　　望着阮清清的懵懂模样，老奶奶笑出声：“小姑娘你真是不知世事，‘卖酒’是我们这里的暗话，卖酒的哪会只卖酒？你想，买酒的一定是男人居多，是吧？如果客人犹豫不肯买，她就得哄，得陪酒，是吧，陪着陪着...是吧？”
　　其实老奶奶的话还没说完，但从老奶奶那眉飞色舞的表情，阮清清已经猜出个七八分了，她又不笨，甚至是属于聪明那一类型的，只是从前生活优渥，结交往来的都是同层级的人，没亲眼见到，亲身经历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罢了。
　　“好了，既然没什么事，我就走了，有事喊我啊。”老奶奶脸上又变成那副和蔼模样。
　　“阿姨，待会盛一碗给你，当赔罪了，不过头一次熬，味道可能不好，别嫌弃。”
　　“客气客气，真孝顺，不用了，都留给你妈妈吧。”老奶奶一面夸着，一面笑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