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童话》立早人

16、爱至深处

　　表哥忽然来电话，催得很急，让他明天必须早早得到。卫大东只能天没亮，早饭没有与阮清清一起吃，去往表哥的住处，刚进到屋子，就见到满客厅碎了一地的花瓶。
　　卫大东退后走到守门人旁，悄悄问：“怎么了？”
　　守门的压低声音：“豪哥说要走，老大气得不行。”
　　显然阿豪言出必行，已经向表哥提出走人的想法，表哥正在气头上。所以进了房间后，卫大东静静站在一边，不上前打扰。
　　好一会，表哥的气终于消了些，他抬头望向卫大东：“你知道阿豪要走吗？”
　　卫大东摇摇头。
　　表哥怀疑地收回目光，接着冷笑一下：“也是，这种事不忠不义的事，肯定偷偷瞒着所有人。”
　　卫大东仍什么都不说。
　　表哥招招手，示意卫大东坐他身边，卫大东照做了。
　　表哥把怀疑藏起，摆出痛苦表情：“表弟，他们都不知道。我一直把他们当手足，我嘴上不明说，但背地里真的为你们做了许多。其实你不知道一件事，你推那个人下楼，正好被远处的摄像头录下来了。不过你放心，录像带已经被我花钱买下了，有我护着你，它永远不会流出去。”
　　敲山震虎。
　　“所以表弟，你不会像他们那样无情无义，也离我而去吧。”
　　十分明显的威胁的味道，卫大东的心重重一沉，但仍面无波动，只是说：“多谢表哥。”

　　阮清清则去到自己租的房子，她决定退租，将所有的重要的东西搬到卫大东家里。她和房东奶奶说谎，是要搬去亲戚家住。房东奶奶热情地帮着她一起收拾起来。东西并不多，当时走的匆忙，大物件都不许带走，只带了些贴身衣物和首饰财物。
　　收拾着，阮清清看到爸爸的手表。这是爸爸最爱的手表，虽然不贵，可爸爸很钟爱它的款式，一戴好些年。阮清清抚摸着手表，回想着和爸爸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回忆途中，卫大东忽然闯进来，两个从未谋面的人并排站在一起，竟然觉着和谐。
　　慢慢的，爸爸的轮廓面容被挤到一角，而卫大东却愈发清晰，有将其取而代之的趋势。
　　此刻，两个人的声音同时想起，放弃复仇吧。阮清清被吓着了，她慌张地将手表丢进包里，拉上拉链，也把这个念头严实地封在心里。
　　全都收拾完毕，阮清清买来两份精巧的糕点，一份赠给房东老奶奶，感谢她的帮忙照顾，另一份拜托她转交给小英。
　　“为什么要给她？”房东老奶奶脸上露出些许意外。
　　“哦，上次她帮了我个忙。”阮清清随口胡诌。
　　待阮清清走了，房东老奶奶嫌弃地望一眼楼上，将两份糕点全都放进包里，根本没有给小英。
　　将行李全部运到卫大东的屋里，阮清清便去到学校接爱爱，接到后，二人静静站在校门口等待卫大东。恰好，一个父亲来接女儿，父亲抱起女儿，让女儿跨坐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阮清清和爱爱不约而同地望着他们，羡慕的目光追随着他们的背影，直到父女消失在街角，追无可追，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
　　“爱爱想爸爸吗？”阮清清摸摸爱爱的头发。
　　爱爱鼓鼓嘴：“想。”
　　“爱爱的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爱爱撇嘴：“不好，是个很坏的人。”
　　阮清清装出第一次知道的模样：“啊，很坏？”
　　爱爱点头：“他成天的打架，从前他在的时候，没有人敢肯和我一起玩，他们都怕我爸爸，亲戚们也不愿意往来。他经常打我，还打我妈妈，妈妈受不了，大半夜跑了。”
　　阮清清于是问：“既然这样，怎么还那么想他？”
　　爱爱委屈无奈地抱怨：“因为他是我爸爸啊。就算很讨厌他，长大后不会和他再往来，可还会想他，不是想他这个人，只是想我的爸爸。”
　　阮清清听了也颇有感慨，是啊，到底是爸爸啊，即便这样坏，有了爸爸着重身份，总是特殊点。而自己的爸爸那样好，所以，自己怎么能蜷缩忍让，有那样的想法呢？
　　“爱爱，姐姐的故事，想听吗？”
　　爱爱蹦起来：“好啊，好啊。”
　　“姐姐啊，从前可是个富人家的大小姐呢，生来吃穿不愁，无忧无虑，理所当然地就觉着人生本该如此惬意，直到姐姐的爸爸因为坏人设下陷阱，破产，再不能赚钱，姐姐才发现原来人生在世，吃吃喝喝，哪怕生一场气，都是需要付钱的，而且成本不低。”
　　爱爱一脸茫然，明显听不明白。
　　阮清清自嘲：“哎呀！姐姐真是嘴笨，明明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硬说复杂了。其实，天底下，所有的幸福必定有所缘由，就像你的大东哥哥，他和你素不相识，他不去找别的人，什么可可，喜喜，欢欢，他都不去找，偏偏无缘无故来照顾你...”
　　爱爱这次似乎是听明白了，低下头，望着卫大东买的红鞋子，一会，抬头，望着阮清清：“那他是故意的吗？”
　　“当然不是！”阮清清立即提高嗓门，爱爱的话使她想起自己曾经的行为，所以她是带着极大感慨说道：“别看你卫大哥哥一副冷冰冰，乱糟糟的外相，似乎很坏，其实他很好，心很善，他怎么会故意去伤害一个人呢？”
　　“是吧。我也这么想的。”爱爱回答，
　　阮清清笑了，举起手，爱爱也举起手，二人轻轻一击掌。

　　二人于是一起等卫大东，卫大东来了后，三人出奇地一致沉默，埋头走路，走到一处商场，离着爱爱姑姑家不远了。阮清清忽然停下，向卫大东解释：“我有点累，想歇会，你自己送爱爱吧，反正不远，我就在这里等你吧。”
　　“不走了？”卫大东感到奇怪，当然其中还有几分不敢面对爱爱。
　　阮清清摇头：“是啊，你们去吧，快去快回啊。”
　　话已至此，卫大东没法再说什么，他转过身后，阮清清向爱爱摆出加油的姿势。

　　望着卫大东和爱爱远去，阮清清找了条长椅坐下，长椅对面是一间快餐店，阮清清竟意外看到了小英，她确如她所说的那样，在快餐店内打零工，当点餐收银员。阮清清心中一阵欣喜，小跑着穿过马路，想给她一个惊喜。
　　店里的顾客很多，排起长长的几支队。阮清清站在小英前的那一队，耐心地等着，顺便盘算着该如何给她另外一个surprise，可不能比在家时的小。
　　哈哈哈...
　　阮清清正想得入神，忽然她的身后响起一阵对话，那几道声音十分耳熟。
　　“宝贝，新家怎么样？”一位少妇的音色。
　　“好大，好大。”小女孩甜甜的嗓音。
　　“喜欢吗？”
　　“喜欢。”
　　“妈妈也喜欢，妈妈早就想搬进去了。”
　　笑容消失，阮清清铁青着脸低下头，将领子竖起，遮住脸，悄悄扭转脖子，看向声音来源处。果然！她的感觉没有错，说话的是白猪的老婆，还有他的两个女儿。
　　“妈妈，为什么周六爸爸也那么忙，不陪我们出来玩？”
　　“最近爸爸的公司有事，每天下午三点到五点，需要独自在家待一会，我们不去打扰他。”
　　听到她们的对话，阮清清思绪紊乱，那些似乎消失的往事开始回荡，致使心乱如麻，她怕再待下去会暴露自己，于是继续低头悄悄离开队伍，从远处绕着出门。
　　阮清清想立即离开这里，可是卫大东还没回来，正左右两难之时，阮清清恰巧发现快餐店对面有一座雕塑，雕塑前面是玻璃墙，可以清楚看见快餐店门前，而雕塑本身又提供了可靠隐蔽的藏身之地，不会被瞧见。
　　玻璃上，母女三人前脚刚刚离开，玻璃随即倒映出卫大东的身影。阮清清没有立即现身，她仍躲在雕塑后方，想观察卫大东的一举一动。卫大东站在约定之处，没有看到阮清清的身影，他先是四下搜寻，可是无果，却也不着急，或许他已了解到阮清清的性情，长久站在某个固定地方，一定无聊透了，所以跑去哪里找乐子，找着找着，一时忘了时间。他只要在这里等一等就好了。
　　卫大东于是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等，送爱爱回去的路上，爱爱向他说了，他知道一定是阮清清教的，等着等着，嘴角不经意浮出一抹淡淡的笑。
　　看着卫大东枯等的那傻样，还有嘴角那抹似有如无的笑，阮清清也不由地跟着露出笑，笑着笑着，心里泛出酸水，浸湿一大片，因为她意识到她的使命似乎完成了，所以该去完成她的宿命了。

　　这次两人回去的途中，又经过那家店时，卫大东直直前行，没有去看它。阮清清便问：“好像鱼缸里的鱼又全都没了，不去买几条换？”
　　卫大东摆头：“不用了，屋里个东西太能动了，不需要它们了。”
　　话里话外在暗指阮清清了。
　　阮清清听了，心情莫名地甜蜜，她忽地想起一件事：“当时我说我要留宿在你家，那么假的借口，你为什么就答应了？如果是图财图色，倒也罢了，可你都不图。不理解。”
　　卫大东回道：“是很假，可毕竟还是有那么万分之一的真实性。我亲眼见到你妈妈被那个人打扰，我可不想你重蹈覆辙。”
　　听了这话，阮清清心里暖暖的，暖到眼眶微微湿润，她故意加大嗓门，甚至有些答非所问：“不会重蹈覆辙的，我妈妈是这种人，别人都有的，她偏偏不会要，她要的东西必须是奇的，稀罕的，独属她一人的。有时候想想，我爸爸一定被她烦到不行。”
　　“不，你爸爸没有烦恼，他很幸福。”卫大东一脸认真。
　　望着卫大东的认真模样，阮清清忍不住笑了：“谢谢你的宽慰，虽然没有任何说服力，甚至你都没有见过他...”
　　“不。我的确没见过他，可冥冥之中我能强烈地感觉到，许多在别人看来很烦很嫌弃的事情，在他看来，很有意思很有爱意。”
　　说不出的古怪感觉，阮清清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对，你所的对。”

　　回到屋里，阮清清先去浴室洗澡。洗完澡，站在镜子前，阮清清理着头发，理着理着，阮清清停下动作，望着镜子，一个坏点子在脑中形成，她的嘴角随即挂出一丝坏笑。她又穿起了第一次见面的那件红色性感短衣服
　　出了浴室，坐沙发上的卫大东瞧见阮清清的穿扮，有些慌了：“你又干嘛？”
　　阮清清没有回答，她带着一抹坏坏的笑，一步一步迫近，而卫大东则相应地不断往角落缩，直至缩无可缩，退无可退。凑在他的耳边，柔柔地说：“别害怕，和上次不一样。上次是□□，这次是恋人。”
　　说话间，阮清清的唇已经几乎触碰到他的腮，滚烫的鼻息如火雨降落在他的肌肤表面，卫大东微微颤抖着，他可不去区分什么一样不一样，只觉如临大敌，随后慌不择路地爬起，跑了出去。
　　望着卫大东仓皇逃出去的狼狈背影，阮清清不禁笑出声，笑着笑着，她想起此刻自己所穿的衣服，如此暴露，顿时又羞又臊，脸上火辣辣的，她立即狼狈地跑进卧室，摔在床上，将头埋进被子里，两手捏成拳捶打着床垫，边捶打着嘴里还念着，我是淑女，我是淑女耶！我怎么会作出这种事？我怎么会作出这种事？！
　　念着念着，她再度意识到问题的答案，是因为自己时日无多了。想至此，阮清清不由地转笑为哭，一声一声地抽噎起来。
　　而卫大东跑到外面后，趴在扶手上，呆呆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神情沮丧，他现在是什么身份，混混，标准的混混，被别人拿住把柄，这辈子如何都逃不掉的身份。阮清清再如何情人眼里出西施，也改不了的混混，这样的人，如何能配得上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