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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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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原白在西关一直没收到卿如安的回信倒是等来了无诏不得回京的诏令,刘元看到圣旨时很疑惑:“不是才封了边远侯吗,怎么就不能回京了?那封地还给吗?”
牧原白把圣旨扔给他,沉声说不知道。
他心里一直很不舒服,总觉得出事了,于是给卿如安又去了一封信,等了一月还无回音他便坐不住了。
深夜牵了马要走,却碰到刘元拦路,提醒他无诏回京可是要掉脑袋的!
牧原白却等不了,什么功名利禄,如果对卿如安没有用的话,那他要了又有何用。
他骑在马上,一脸焦灼,“别拦我,闪开!”
刘元不让,“军中怎可无主帅!你告诉我,为什么就算掉脑袋你也要回京?”
马儿变得焦躁,不停蹬腿,牧原白牵着缰绳,突然扔给他一样东西,刘元接住后大惊失色:“将军!”
“闭嘴!”牧原白说:“我将冲锋军的调令给你,若我此去无回,冲锋军就交给你了,定要给大齐守好西关这道口。”
“将军,到底是为何?”刘元都要急死了。
牧原白夹紧马肚,“有人在长安等我,我必须回去一趟!”
闪开刘元,牧原白便陷进夜色,一路快马加鞭,不敢走官道,紧赶半月终于到了长安。
他扮成乞丐在朱门楼前查探每日出宫出纳的宫女和太监的出现时间和人数。
等了两日,他找到管事嬷嬷开始编故事,怎么惨怎么来,捞出混着泥巴的十两银子塞给嬷嬷,求她发善心带他去宫里谋份差事。
就这样混进了宫,去侍卫处报道换衣服,又买通了一个太监换了身太监服进了福祥宫。
他端着茶水点心上了二楼观星台,见到卿如安卧在美人榻上看书,身形消瘦,脸上有些病态,已经没有肉了。
他突然湿了眼眶,手一滑,茶水点心落一地,又慌忙低头拾东西。
她的婢女在一旁骂他笨手笨脚,牧原白不说话,眼前却出现卿如安的鞋,而后听见卿如安说:“无事,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要退,牧原白还跪在原地,婢女拉了他一下没拉动,卿如安抬手,婢女退下,四周回归安静。
牧原白的脑袋贴着地板,知晓她平安就可以了。
卿如安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第一次来福祥宫送东西么?”
牧原白不答,卿如安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感情的说:“抬起头来。”
牧原白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卿如安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变得惊恐,一只手在他面前握成拳头,低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牧原白声音有些许哽咽:“我来看你是否安好。”
卿如安似被气到:“你没收到我给你的信吗?我一切都好,我让你不要来!”
她压着声音却压不住怒气,可这模样让牧原白笑了起来,这般鲜活的泼辣样,还是当年在冰天雪地间高傲地说我受你一拜这样话的娇小姐。
“你笑什么!”卿如安都要气死了,“不要命了?赶紧给我回西关。”
牧原白起身,捞过一旁的毯子给她披上,眼里满是心疼:“我会回去的,你又瘦了许多。”
卿如安如今这身子太残败了,早年的旧疾一刀一拳的全给她还回来了。
想起那夜若不是突然吐血,齐修远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置她呢。
想到这儿,喉咙一阵发痒,止不住的咳。
楼下的婢女听到正要上来却被人拦住,楼上的牧原白递来茶水给她,拍着她的背喊了声卿卿,卿如安咳得泪都出来了,转头喘着大气看他,“原白,你这辈子不欠我了,你赶紧走吧,别让齐修远发现你。”
牧原白不肯动,她撑着身子说:“我命令你,赶紧走!”
“好。”牧原白摸出胸口的平安符还给她:“战场刀剑无眼,不比你在宫中如履薄冰,它保你比较重要。”
卿如安看着这道平安符又是一阵咳,牧原白塞进她手里,提醒道:“高台千里,勿沾风雪。任何事我都可以替你办了,只要你还需要我。”
“好一个高台千里,勿沾风雪。边远侯如何出现在宫里呢?”
齐修远不知何时站在楼梯口,此刻正信步走来,卿如安挡在牧原白身前对齐修远摇头。
这一动作,落在齐修远眼里是羞辱,落在牧原白眼里是惊喜。
她说:“是我让他回的。”
牧原白立刻摇头:“不是,是我自己回的。”
他怎么肯让她担罪。
齐修远拉过卿如安,看着牧原白不再有往日的温和:“朕记得给你下过旨,无诏不得回京,边远侯这是违抗圣令啊。”
牧原白跪下,话还未说出口,一阵脚步声传来,御林军统帅出现在楼上。
卿如安拉着齐修远的衣服,拼命摇头:“不要,你放他走,我不见他了,以后都不见了,你放他走。”
牧原白看向她,犹如被抛弃的小孩,刹那带他回到十岁那年,风雪交加的滋州城里,他像条无家可归的狗一样宿在路边。
“你不要我了?”
他从心底生出一股害怕,死死看着卿如安,看着她摇头,一边咳一边流泪,“不要了,都不要了。”
殊不知,她越像这样被揪着软肋越让齐修远愤怒,“御林军何在?”
楼下齐声应答,齐修远咬牙切齿地说:“边远侯无诏返京,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牧原白被押走时没有反抗,因为他看到卿如安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眼神看着他,对他摇头。
福祥宫再次陷入安静之中,卿如安泣不成声,齐修远看着她,心里也不痛快,“朕是不是说过,若他敢贸然回京,朕让他死无全尸,你为何要哭?”
卿如安渐渐喘不上气来,喉间犯甜,一口鲜血吐出,落在齐修远的黑袍上不见踪影,下一秒整个人就倒了下去,齐修远吓坏了,抱住她传太医。
他真是恨死怀里这个人了,时时刻刻都在揪他的心。
太医跪了一院子,齐修远脾气越发越大,东西摔了一屋子:“想,给朕想!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保住皇后的命!”
太医跪在院子里瑟瑟发抖,其中一个惶恐开口:“皇后娘娘服用此毒已久,已经药石无医了。”
“那就给朕查,往死里查,毒药从哪里来,经谁人之手,皇后何时开始服毒的?都给朕查个底朝天!”
齐修远怎么会信,她那么心狠的人,要杀的人没杀完,自己怎么会先死。
那几日皇宫人人胆战心惊,生怕引火烧身。
齐修远去看了卿如安,太医在扎针,她还未醒,他又转身去了大牢。
牧原白浑身是伤,嘴里滴着绵绵血丝,殷红中带着暗,受了不少苦,见他来,只有一句:“她可好?”
齐修远不答,隔着铁门看了他许久,听着他气若游丝的呼吸,心中的悲愤一点点在积压,“这些年,你当她手中的刀,就不曾后悔过?”
牧原白缓缓摇头,忆起过去种种,如梦似幻,竟笑了起来,声音哑哑的:“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她活着更重要。”
如若一切重来,他不会帮她进宫。
无论何时何地,他一定会为她抵风挡雨,只要让她自由快乐,在他面前慢慢生长,哪怕一身仇恨,他也会为她所向披靡,绝不动摇。
卿如安救他一命,于猎猎寒风中带他回了家,教他识字,还请先生教他习武,常挂在嘴边的话是,你的命是我的了,这辈子都归我。
他这辈子就是为卿如安而活。
他最后恳切地求齐修远:“陛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与娘娘无关。求您,手下留情。”
齐修远心中的妒火渐渐升腾,听到他这句话时,怒极反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问他:“手下留情?哈哈哈哈哈哈哈手下留情?”
齐修远笑够了,撑在门边,看他镣铐加身,狼狈不堪,哪还有一点将军的英姿,眼中的恳切却让他想起了卿如安挡在牧原白身前的样子,这让他嫉妒到要疯。
“你知不知,她拿命相挟,求我对你手下留情?”齐修远的声音低低传来,牧原白沉重地闭了闭眼,听他继续道:“封你边远侯,圈你西关地,无诏不得回京,一切都是她给你打的好算盘。原白啊原白,你回来做什么呢?你想让她死还是自己死呢?”
齐修远残忍地笑了起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场局做到最后,他竟成了胜利者。
意外之喜,却让他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心里裹着恨,每看牧原白一眼,就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卿如安耍得团团转。
他是天子,是皇帝啊。
齐修远拂袖离去,身后传来枷锁铁链的拖地声,还有沉沉乞求的声音:“求陛下放娘娘一条生路,原白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