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何暖暖

6、得成比目何辞死

　　她依在他的怀里哭了，不知为了什么。

　　他含泪抱紧她：“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我们是彼此的。”

　　门际有宫女来，方进了屋子，看见撒下的纱帐，转身便逃走，那样慌张，碰落了转角的听风瓶，瓶清脆碎裂，一地碎片。

　　“谁”雅扬声道。

　　“奴婢绿藕，送茶来的，奴婢该死。”那宫女跪下来，捧着茶，声音颤抖。

　　雅微笑着看青媛，用锦被轻轻把她掩住，披衣下床道：“把茶送进来——怎么只一杯？再送一杯来。还有，把那瓶儿的碎片收了，别扎脚——你看见什么了啊，这么着急地赶路。”

　　“奴婢什么也没有看见。”那绿藕已是哭腔。

　　“不，你看见了，倾城公主今日已是太子妃娘娘。你是母后的人吧，去告诉母后，我已有了太子妃，我，就算娶别的女人，也不会理她们了。”

　　“奴婢什么也不会说。”绿藕连连叩头。

　　雅轻笑道：“随你。反正后宫人人都会知道，只有倾城才会是我的太子妃。我今日不走了，你叫那些宫女们都进来侍候。”

　　晨起，他细心地为她梳发。面对他的目光，她只有笑，可是她的笑容为什么这样勉强？

　　“殿下，您宫中的郁锦请您回宫。”报信的宫女声音都是颤兢兢。

　　“急什么，再等等。”雅为青媛簪上发簪，揽着她的肩对镜中笑道：“我先出去，今日一天你不要出这个屋子，晚上等我来。”

　　他走出门来，对那些宫女说：“今日不管是圣上还是皇后娘娘来，若是他们对倾城怎么着，我就会对那位无忧怎么着。我说到做到。你们千万别忘了禀告。”他大步走掉。

　　那时他们还年轻，什么都不怕，有无尽的勇气，有生命来抗争。

　　他们有年轻明亮的眼睛，有锐气和胆量，有不容扭曲的意志，有热烈可燃尽一切的爱情。

　　生命？哦，生命不就是为了这一刻的迷醉与绽放？

　　他们违背的是雍帝的意志，在他们十六年的生命里见多了违背雍帝的人的下场。雅不怕，因为他已是唯一的子嗣；而她，自可以被轻轻地从人间抹掉——作为对雅的惩罚，对雍帝威严的维护。

　　她等了一天，这一天却在寂静中度过。遥遥的宫墙上空隐约传来典礼的音乐声，太缥缈，以至于听不清曲调。院子里的栀子花洁白安静，日光的影在曲廊石阶上慢悠悠地移动，她的年轻的鲜活的生命。一切，都是值得的吧，哪怕这些都将消失，她也会在这世上留下丰盈无悔的笑容。

　　直到入夜雅才来，双睛闪亮，腮边含笑，一身红袍。青媛并不知那是他的大婚之夜。他用迷`药迷倒新娘，迷倒守卫，一路到她的未央殿来。窗外月色清和，青烟下，她轻轻抚筝，她要将生命的美好肆意绽放，因为明知，毁灭，也许转瞬就会来到。

　　她失落了家族的依撑，就失去了为皇后的可能。本来作为偏妃这后宫也能容她，可她偏偏有那为后的预言。现今她没有名分，褚国公主定然视她为眼中钉，以褚国的实力，若引起两国的交恶，雍帝亦不会护她，纵有雅一力维护，她外无亲族可以支撑，深宫高墙，又能活至几时呢？弟弟，只有八岁，我怎样保住你的生命？

　　“雅，我的弟弟托付给你了，我便有不测，你好歹护住他的性命，让他平安长大，成人。”

　　雅轻轻揩去她脸上的泪痕，自语道：“我，难道错了吗？难道我竟会害了你吗？”他等着父皇的狂风暴雨，可是这一天的平静安宁反让他愈发胆颤心惊。

　　没有人来理会他们，他早晨回至昭阳殿，无忧公主仍在迷梦之中。

　　待无忧醒来，他带她拜见父皇母后，父皇母后神情正常得不能再正常。无忧公主含羞带笑，亦是风情万种，雅觉得自己快要疯掉。

　　父皇不理会他，是默认了吗？还是拒不肯承认，慢慢地，悄无声息地将青媛除掉？在后宫，死一个人，太容易，太平常。

　　三天后，雅觉得自己都要撑不过去了，才知道，父皇就是要让他自己乱了阵脚，自己愧疚。

　　“父皇——”他站在父亲的书房中，雍帝漫不经心地抬头，不待他说话就道：“明日，你带无忧回褚国，拜见岳丈。多住些日子，多游历些褚国的地方，让褚国这闭塞之地最大限度地记住雍国的未来皇帝是他们的女婿，他慷慨、仁慈、宽厚、英明。这样日后褚国发生动乱的时候，百姓会欢迎你的到来，翘望你的军队。我想，你能够做到。武将军会陪同你前往，一应之物我已为你准备齐全。你还有什么要求？”

　　雅觉得有汗腻腻地在额头溢出，他跪下来：“请父皇不要伤害倾城。”

　　雍帝手中的木简劈面向他掷来，正中他的额头。雅不敢动，血，顺眼角流下。“滚！”雍帝怒喝道。

　　他凄凉出来，用绢怕掩住额上的血，火辣辣的痛，父皇向自己发作后会不会放过青媛？

　　他来到母后的椒房殿，想求母后，可是母后闭门不见。

　　他来在未央殿前。青媛在弹琴，轻柔悠远，忘记尘寰。她这样的美丽，父皇舍不得杀她吧？父皇若杀了她，父子会反目成仇吗？父皇的江山只能传给他了啊！

　　他进去，青媛看见他，自屋中跑出来，依偎在他的怀抱，双手环住他，柔黑的长发垂至脚踝。

　　会的，会的，父亲若杀了她，他一世也不会原谅。

　　第二日，他携无忧公主离去，旌旗一路，而青媛，在深宫会怎么样呢？

　　青媛在读书，室内静静的，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飘飘渺渺，珠帘轻响，她抬头，“父皇！”连忙起身跪倒。

　　雍帝看着她的柔软的黑发，美丽到心悸的容颜，忽然再也抑制不住，抓住她的衣衫，将她推至床边。

　　“父皇！”青媛惊恐地叫。那叫声本可叫出他的理智，可他偏偏是更不可遏制的愤怒。他疯狂撕落她的衣衫，青媛大恐，低头俯腰，已从他臂下逃走。

　　雍帝赶过来，抓住她胳臂便欲往怀里带，青媛不假思索回肘撞去，人已逃出珠帘。

　　“站住！”雍帝一手护住下巴，一边急切低声怒喝道。

　　青媛站在门边，恍然明白，她不能这样跑出去，她衣衫不整，而外面成打的宫女卫兵定都知道雍帝方进她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