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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浮生恰似冰底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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绎锁紧了眉头,“正因为昱也是我的儿子,我才不想害他,而你的牺牲,是在推他上绝路。弘可以做大将军,是因为弘八岁入黑衣卫训练营,十三岁去边疆兵营,十五岁任先锋将军领前军,十六岁任骠骑将军统帅三军。他是从军营中凭借自己一仗仗打出来的,将士们服气他。
“昱呢?十岁与弘同日入黑衣卫营,朕给了他们均等的机会,可是昱一个月也坚持不下去,哭着哀求你求我允他回来。我不允,你认为我狠心,我就只好狠心,让他回来。从那个时候起,昱就输了,就远离了太子之位,你明不明白?我怎么能将国家交给这样没有勇气、没有志气也没有毅力的人?
“弘十三岁,故意挑衅昱,打昱,为什么?弘在进攻,在抢太子之位。所以我责罚他,亲自鞭打惩戒他,又将他孤身一人贬至边疆。这时候倾城是怎么做的?她没有求我一个字。她知道,我在考验弘,一个帝王必须有战胜一切艰难的勇气,否则,国家的重担,他怎担得起?
“弘在兵营从兵丁升至将军的时候,昱在做什么?暗杀。他以为除掉弘天下就是他的了。我没有追究,只流放他也去军营。我再次给他证明自己本事的机会!可是他呢,在军营里被排挤欺负,忍饥挨饿,毫无办法,丢尽我皇家的脸面!他也不想想,连一个五百人的营队都整治不了,他凭什么治理天下!他却认为我在惩罚他,只知道认罪求饶,一心要回来。你也求我原谅他,让他回来!我就只好原谅他的懦弱无能,让他回来。
“弘十八岁任大将军平定梁国,开创写入史书的辉煌业绩!昱呢,在弘如日中天得胜还朝的时候让你求我将太尉的位置给他!他怎么没胆子自己来!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我属意弘,会将太子之位给弘,在这样的时候,昱要兵权,平安,你想一想,他要兵权干什么?昱要造反!造朕的反,夺朕的权!平安,你认为我会给他吗?”
平安惊慌跪下:“不,昱儿没这样的心思……”
“平安,我是一国之君,我最在意的是什么?是权力!你怎么就不明白,谁威胁到我,我就会除掉谁。没有人可以违背我的意志。虽然立嫡以长不以贤,但是还可以立子以贵不以长,你不是皇后了,昱还有什么?以你的皇后名份换昱的职位,你竟然答应!
“我若真想除掉昱,马上就给他兵权,他会逼宫造反的,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杀掉他!他以为有了太尉的职权,军队就会听他的吗?那一级级的将领都是我的心腹,其中又有多少曾与弘同赴沙场,共历生死!
“昱是我的儿子,我的长子。我不忍杀他。你告诉他,从此以后远离太子之位,皇位没有他的份。我的国家我要交给能承担重任的孩子。他若执迷不悟,就是死亡。
“就算我不杀他,他将来把弘逼急了,弘也会动手。皇权之路向来血腥残酷,他不是弘的对手,明智地远离吧。就像你一样,这么多年对倾城忍耐,所以,你安享皇后的荣华。
“其实你也不要怪倾城的存在,若没有倾城,你可能早就不是皇后了。不说敏妃,你也不是慧贵妃的对手。倾城承担了所有的恨怨,你才有如今的安稳。
“倾城真是雍后宫长大的女子,我到现在都看不懂她。她从来不争,不争后位,也不为弘儿争取。她有足够的聪明,知道有了朕,她就有一切。
“合欢宫封宫的时候她曾那么惨,我到今天才知道,而那只是一个晚上的事情,两年的时间,发生过多少凄惨呢?可是这么多年,她没对我提过一个字。因她知道,罪魁祸首是我,所以她不抱怨,不提起。
“知道她是怎样教育孩子的吗?她明明应该恨我,可是她日日画我的像,让孩子们熟识我,爱我,因她知道,只有在我的爱护下,孩子才有前程。所以两年后,两个孩子见到我那么亲,合欢那样主动地抱我,弘依恋地拉我的手。
“他们真是倾城的孩子,懂得抓住每一个机会。
“还记得我冷落你们,也是两年后从合欢城回来,昱儿的表现吗?他惧我,退缩,远离。那时他就不是弘儿的对手了。我是帝王,只有别人迁就我,爱我才可以,我有的是国家大事,没那么多怜悯的时间。
“倾城太聪明。我有时都要想,她是真爱我,还是因为我决定孩子的前程而不得不爱我。不像你,单纯善良老实,我看见你,会觉得很安心。你是我的发妻,在我心中有着永远无法替代的地位,我不忍废你,倾城就只有等待。她也真沉得住气。我自问是一个很能忍耐的人,她的等待功夫更是炉火纯青。”
绎笑了,那是他与倾城之间的情感坚持,对峙了这么多年,彼此熟稔于心。
“平安,这么多年,除了你应有的名份,我什么也没给你。现下,让我补给你好不好?宠爱,你盼望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他真的从此盘桓在皇后的坤宁宫不走。朝臣们都摸不着头脑,难道,圣上又改了主意,要立昱为太子?
一个月后,弘请辞大将军一职,去太学院读书去了。
绎对平安说:“你看弘多有心,他以为我宠爱你,是疑他,就把兵权交出来,不知是他的意思还是倾城的意思。”
外面报:雍王弘求见。
“不见。”绎道。携平安游紫山去了。
紫山有深蓝静美的湖泊,湖畔观景亭里,平安为绎敬上一杯酒含泪说:“圣上,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平安感谢这一生您的照顾,感谢这一个月来您对我的宠爱。请您保全住昱的性命。”转身便欲向深湖跳下。绎惊忙扯她回来,震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圣上,您这般宠爱我,补偿我,让我一生无憾,不是要我死吗?我死了,倾城就是皇后,弘就离皇位更进一步。请您保全住昱的生命也就是了。”
绎伤感看她:“你怎么不明白。朕若要倾城为后,她早就是了。朕其实是一直不敢让她为皇后,我怕她成了皇后,就不那么爱我了。”绎忽然那么悲伤,“她心中永有一个雅,也许尽我一生的努力也赢不来她那一颗心。——我的皇后,心中不只有一个我——你不明白,我输不起。”
他们在紫山又住了一个月。绎克制自己不去想倾城,可是他日日的内疚,为了合欢宫封宫时那两年凄惨的日子,最后连平安都凄凉地笑了:“圣上,您去见倾城吧,解脱开这件事。这么多年,您对她这样恩宠,她必也不会怪你了。您,终归是倾城的。我从来对此都安之若命。自小在雍宫中,她就光芒四射。我早就习惯了。”
他们回紫垣殿,内廷总管跟头把式地扑到他们车前,哭道:“圣上,老奴正要去寻您,雍王——雍王中毒,生命危险!”
绎奔进去,大殿内几名御医正手忙脚乱,绎紧紧抓住弘的手,弘紧闭着眼,脸色青白,一缕黑色的血丝从嘴角流下,御医将解毒的汤药给他灌下去,灌下去——
“谁,是谁?”绎疯狂喊道。
“是我。”
安静冷笑竟而有些嘲讽的声音。一旁站着昱,他脸色苍白,眼中却有异样的疯狂:“父皇,您让母后告诉我,我与太子之位无缘,我争不过弘。现在您看,我虽然输了,可他也赢不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