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何暖暖

43、清如玉壶冰

　　绎内心的悔意上来，问道：“当日那一袋子炭，除了你，还有谁送的？”

　　簪花道：“小豆子。”

　　“还有别人吗”

　　“没有。”

　　“小豆子呢？”

　　“回圣上，小豆子已经死了。”簪花道：“送炭的第二日，小豆子被丽妃娘娘要走，听说在丽妃娘娘处只三天就被丽妃娘娘杖毙了。”

　　“传丽妃。”绎面无表情。显然对小豆子的死已是明知的。

　　丽妃来了，一见跪地的平安、鲜血遍身的簪花便是一惊，待绎问小豆子之死，忙谨慎回道：“当时臣妾听说这小豆子会做很好的珍珠粉膏，臣妾一时兴起，就将他从皇后娘娘那里讨来。哪知这小豆子心存歹心，在珍珠粉膏里下毒，臣妾用的第二日就满脸红疹肿痛，臣妾大怒，问他为什么害我，他不肯招认，受刑不过，就，被臣妾打死了。”

　　“我查过小豆子是海安人，你家就在海安啊，小豆子和你家有什么牵扯？”

　　丽妃咬唇道：“臣妾在皇后那里，听小豆子有海安口音，就与他说过几句话，与臣妾家没有什么牵扯。”

　　“小豆子的婶母的妹妹是海安府你家的厨娘，你说没有牵扯？”

　　丽妃慌忙道：“臣妾不知，臣妾若知道了，就不会打死他了呀。”

　　“你让他做了什么害人的事？事后灭口，就找个理由打死他？”绎的眉目森然起来。

　　丽妃大恐慌：“圣上说的什么，我从没让他做过什么，圣上不要冤枉我！”

　　“你要朕将你交与慎刑司吗？”

　　丽妃的脸白了：“圣上，您到底要我招认什么？您就算要我死也得让我是个明白鬼，您倒说一说，您让我招什么啊？”她的脾气上来，直视绎，愤怒不已。

　　“你曾让他在一袋子木炭里放过什么不该放的东西吧？”

　　丽妃瞪大眼睛：“您都说的什么啊，什么木炭，什么东西？您说明白好不好？”

　　绎看她：“十五年前，合欢宫封宫的时候，那里冬天的木炭不好，你知道此事吗？”

　　丽妃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

　　“臣妾宫里的一个宦官跟执事相熟，听他们说的。”

　　“给合欢宫劣质木炭就是你的意思吧，否则朕的宫中怎么会有这样低劣的木炭呢？”

　　丽妃的汗有些要下来，嗫嚅不言。

　　“大胆丽妃，你嫉妒倾城，拉拢贿赂张执事，卢执事、尹执事，令他们为难倾城，可有此事？”

　　丽妃低头不做声。

　　“跪下！”绎喝道。

　　丽妃跪下，可是不服气道：“也不是只有我一人犯了这样的罪，慧贵妃也命令了赵执事程执事，敏妃也有话给封执事。”

　　“好,很好，你们是怎样沟通起来，联手对付倾城的？”

　　丽妃低声道：“不过是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说，这回可不能让她再翻身了。最好，她伤心苦难无望，死掉了就好了。——不过，我一开始只是发发怨气，是敏妃提议这样做的，还说大家一条船上，慧贵妃也同意了呀。”

　　绎看平安：“皇后，你呢，你没指使一两个吗？”

　　平安答：“臣妾没有。臣妾从来不曾动过这样的心思。”

　　“那你怎么知道合欢宫木炭不好，要送木炭过去呢？”

　　“慧贵妃、丽妃、敏妃到我那儿请安的时候，她们说的。”

　　绎看丽妃，丽妃答：“是的。我去给皇后请安，慧贵妃、敏妃都在，我就当笑话说了。”

　　“笑话？”

　　丽妃低头不言。

　　绎看平安：“你是最不愿生事的人，合欢宫木炭再不好，你也不会参与其中的。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事，使得你宁可违反我的禁令，也要给倾城送东西呢？你若不是想害人，那是为了什么？别说什么心地善良姐妹情深的话来敷衍我！“

　　平安低垂眼帘，好一会儿道：“圣上，臣妾失德，不配位居中宫、母仪天下，您废后吧，臣妾无怨言。”

　　“丽妃，那天都发生了什么？”

　　丽妃不明白平安为什么不愿说当日事，想了想：“那天没发生什么事呀，就是我说了些合欢宫的惨状，大家谈论，我不记得有什么特别的事。”

　　“传慧贵妃。”

　　慧贵妃来了，见了殿中情形微一皱眉，跪倒行礼。

　　绎让她复述那日几人开心谈论合欢宫木炭的情形。

　　慧贵妃没想到忽然翻出这么多年前的一件旧事，沉思一下道：“回圣上，年日久远，臣妾记不得了。”

　　“你记不得了？你这样心思敏细的人，会记不得？你倒是忠于皇后，不忠于朕了？”

　　“臣妾不敢。您若要为这事处罚皇后，那您也一并处罚臣妾好了。”

　　绎一凛，看她：“你相帮皇后，威胁朕！”

　　慧贵妃凄凉道：“臣妾不敢。圣上，皇后之德，您是明知的。不是我帮她，只是帮一个天理罢了。这么多年的冷清寂寞，大家一起伴着走过来。您恼了皇后，我若落井下石，那我成了什么人了。”

　　“好，你很有义气，也连带讨伐朕的过错。好，就算朕错了，朕现在要听当日的情形，你讲给我听！”

　　慧贵妃沉吟一下，只得缓缓说道：“如圣上所说，那日我们是很开心，都很开心。丽妃描述执事们如何与倾城作对，合欢宫的木炭燃不着，一屋子的烟，呛得合欢直哭，只好开门开窗，隆冬的风又冷又硬，冻得她们鼻涕眼泪直流。倾城抱着合欢喊着弘一起跑跳取暖，狼狈极了。我们听到这里就都笑了。现在说来很惨，让人同情，可是当时我们就是都笑了，很解恨。丽妃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她说，合欢已经病得发烧，这回一定会冻死了，没准倾城一伤心，也就死了。当时我们都是这样的心思，您若要罚就把我们全杀了。”

　　“皇后呢？她说什么？”

　　“皇后一向沉稳寡言，她就是听，没有说什么，倒是敏妃说了一句：连皇后姐姐都笑了呢。皇后的笑容就收起来了。我们瞧着没意思，也就都散了。”

　　平安道：“圣上您问我为什么给合欢宫送木炭，就是这个原因，因为我当时也笑了，很没有心肝。倾城再专宠，合欢也是无辜的孩子，她要冻死了，我身为后宫之主，却任由这种事情发生，还笑，跟自己杀掉那个孩子有什么区别？我怎么也睡不着觉，那一天特别冷，风又大，我就命簪花明日给合欢宫送一袋子木炭去，这样我也就尽心了，哪怕真的发生什么，我尽力了，上天也许就不会责罚我。

　　“圣上您说得对，我不是好心善良也不是姐妹情深，我是怕，我怕合欢或倾城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将是天大的波澜，圣上您一定不会罢休的。那日我偏偏笑了，还被敏妃指出来，那么将来您迁怒于人的时候我定首当其冲，在劫难逃。为了避免未来的灾祸我才行善，谁想那木炭竟被人下了疫病毒，这是苍天给我的教训。

　　“但是，圣上，我是不会害人的。我就算活不好，不得宠，后位岌岌可危，那都是我的性格我的命运，我安然接受。可是害人，我从来没有那样的心。

　　簪花，我也可以保证的，她自幼随侍我，绝不会违背我的意愿擅自下毒或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