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何暖暖

42、等闲平地起波澜

　　葬礼上，有一个瘦弱孤单的少年在老仆的陪同下行跪拜礼。倾城惊异地发现，他的孝服竟是斩衰服！雅已故去，这个孩子当是加服，也就是说，他是雅的孩子！——衍？

　　她泪眼迷蒙中看那孩子，寻找依稀的雅的影子。转瞬，那孩子在老仆陪同下远去了。

　　她看的时间太长了，只好问身边的绎：“他是——”

　　“衍。”绎平静地说，顿一顿道：“原本一直由你母后抚养的。现下你要抚养他吗？”

　　她的心猛地一痛的跳，雅的孩子，她来抚养！

　　她全部的心都在说，把这个孩子交给我吧！可是，她想起林太后的话：绎不喜欢的事你不要做。
　　她若抚养了衍，她毫不怀疑，绎将再不会到她的宫殿中来了。

　　弘、合欢、永、陶然——他们全仰仗着绎的爱才有好的将来。尤其是弘，弘的目标是皇位。

　　当年她为了见雅最后一面几乎害弘与合欢致死，那样的悲剧，她不能再重演。

　　她只好摇头，俯身拉住陶然的小手。

　　她的心在哭，可是她无能为力。那一刻，她只恨自己无能。

　　当然，她抚养了衍，对衍也许并不是好事。衍毕竟是废帝，绎如何会留衍在他的皇宫中？

　　而酸楚又开始在绎的心中缓缓凝结。他真想抓住倾城，将雅的影子从她的心中挖出来；又想大声迫问：告诉我，到什么时候，我怎样做，你才会忘记雅？

　　可是末了，他什么也没说。

　　他有无数繁忙的公务要处理。前线在开战，他有整个国家要负责。

　　他全部的时间都在政务上，苏祯再无言可谏了，因为绎是勤政到废寝忘食的皇帝。永十岁时开始陪伴在父皇身边，在太极殿听政，随母亲帮父皇整理奏折，显示出超越年龄的令人惊叹的聪敏。

　　对梁的战争持续了三年，弘十八岁的时候，终于平定梁国。蓼一统天下。

　　弘以大将军一职班师还朝，绎携倾城及子女随大军回紫城。

　　整个蓼国都在庆祝，弘的声誉到达顶峰。朝野皆知，弘的太子之位当仁不让，唾手可得。

　　这日，平安来在绎的紫垣殿，请求绎将太尉一职授予昱。

　　丞相、太尉、御史大夫是蓼国最高的三个官员职位。太尉，是负责管理全国军事的最高长官，职位在大将军之上。

　　绎放落手中的笔，平和问：“这件事是你的主意，还是昱的主意？”

　　平安不安道：“昱恳切求我，让我一定来求圣上，请圣上应准。”

　　绎道：“你先回去。如果昱有这个愿望，让他自己来求我。”

　　两日后，绎召平安皇后到紫垣殿来。平安以为是自己的所求有了结果，可是进来后，发现殿内气氛严穆异常，后宫女史庄敬肃立，一旁更有两个文书记录，如堂审一样。平安不安道：“圣上召臣妾来，不知所为何事？”

　　绎从桌案后抬起头，看着她，清冷的声音穿过清晨的薄雾，划破金色的大殿穹顶：“你说一说十五年前你怎样用混有疫病的木炭害合欢宫里的倾城公主？”

　　平安惊恐：“不！我从没有害过倾城！木炭——”她顿住了。

　　“你想起了什么？”绎冷冷道。

　　平安只有稍微镇静一下，道：“倾城在合欢宫封宫的时候，我的确差人送过一袋木炭，那是上好的木炭，怎会有疫病害人？臣妾不知。臣妾也从不曾害过任何人！”她斩钉截铁地为自己辩护。

　　“是吗？带皇后的宫女簪花！”绎遥远而锋芒的目光、冰冷的笑容使平安恐惧。他决心已定，她将大祸临头！

　　簪花已三十多岁了。蓼后宫的宫女与宦官一样，入宫后即终身在后宫中服侍，再不出宫的。簪花眉目温柔，多少年来，依然良善与世无争的样子。

　　绎沉声喝问：“十五年前，你曾奉平安公主的命令给封宫的合欢宫送一袋子木炭，你还记得吗？”

　　“奴婢记得。”簪花轻声道。

　　“在那木炭里可添加了什么东西，比如：染有疫病菌的碎布。”

　　簪花大惊:“不，哪里有这样的东西？那是内府送来的最好的木炭。”

　　“负责看守的宦官张执事不同意将木炭送入，说违反朕的旨意，你当时是怎样威逼他必须送入的？”

　　簪花头上的汗下来，低声道：“奴婢说，这是皇后娘娘的懿旨，他若不听，他在皇后宫中当差的妹妹就不用好过。张执事只得同意了。”

　　“你为什么非要送进去这袋子炭呢？皇后是怎样吩咐你的？”

　　簪花惊惶叩头：“娘娘是好心，因为合欢宫当时的木炭都是燃不着且冒浓烟的劣炭，娘娘才命奴婢送去一袋子好炭，以便她们过冬。”

　　“哦，那是好心啊，你为什么嘱咐张执事不许说出是皇后宫送的，而要以内府的名义送呢？”

　　“因为圣上不允许任何东西私自出入合欢宫，而且娘娘不想让倾城公主知道是她送的，怕倾城公主不要。”簪花声音弱下来。

　　“大胆奴才，还敢编词骗朕，带下去，刑具伺候！”绎怒喝道。

　　殿外传来簪花撕心裂肺的惨叫。平安扑通跪下：“圣上，您若审只管审臣妾好了，请饶过簪花！”她眼中的泪溢满眼眶。

　　“你如实说，怎样找来的疫病菌谋害倾城及朕的儿女！”

　　平安含泪抬头：“圣上，我没有谋害过，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我可以对天明誓。您若不信我，您给我上刑。您若一心要认定我有罪，您赐我死，但是请不要冤屈我。”

　　绎凝神看她。是的，她一向温弱良善，可是她有高贵不容践踏的灵魂。——“您若一心要认定我有罪，您赐我死，但是请不要冤屈我。”绎的决心忽然轻飘飘散落。是的，你可以杀她，但是你不要冤枉她。

　　簪花一身血污的被拖上来。

　　“招还是不招？”绎问。

　　簪花虚弱道：“圣上，娘娘心地仁慈，母仪天下，决不会做害人的事。圣上便是打死我，我也没什么好招认的。”她惨淡地哭道，可是堂堂正正，没有一点点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