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何暖暖

37、为谁风露立中宵

　　他流连在后宫之中，每日下朝后，必去平安那里，平安的儿子昱已五岁，他陪他玩，教他认字读书，仿佛要将昱缺失的父爱全补回来。

　　渐渐地，他越来越喜欢去慧妃那里。他的后宫里，若论性情，只有慧妃略比倾城。他喜欢慧妃的清高淡雅，含蓄内敛，她什么也不说，含笑在那里，便似乎已将他看懂，看穿。慧妃为他生了一子，取名忻，当日晋慧妃为贵妃，她当得起。不久敏妃亦生下一女，后宫热闹起来，充满了人世间的欢喜。

　　两年了，他连弘儿与合欢都一并再没有看过。那样的心伤，他只想远离。

　　有时下朝去后宫路过合欢宫边门，也希望倾城或弘或合欢出现在那里，看一看他们怎样了，可还安好，那门却一直关闭着，倾城从不曾试图开启。她若找他，若想让他回心转意，总归是有办法的，可是倾城对此不做一点努力。

　　他失去了。这么心不甘情不愿，他还是失去了。

　　这日他在丽妃那里，丽妃与他耍小性子，丽妃就是这点可爱，一点不知道忍耐邀宠，仿佛世间人都要让着她，宠着她，天经地义一般，连帝王也不能例外。这样的傲骨和脾气常让绎看着哑然失笑。倾城从不会这样，即便伤心生气了，也会浮出一个微笑来，温柔乖巧，不追究不讨伐。没有什么是别人应该给她的，尤其是君王。她在雍的后宫里看多了宠、废、生、死，知道帝王的情感最为变幻无凭，不可依靠。她只要自己活着。

　　是这样吗？她现今很好的活着，已经足够，何况他还给了她两个孩子。她太了解他，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迁怒孩子，便再不费心要他的爱了。他也许只是雅的替代，雅死了，她再没有心来爱了。

　　她还会画画吗？寂寞中，安静心灵，积蓄生的力量。

　　忽然想起那年她画的那幅马来，为什么感觉熟悉？头脑中闪现这个念头，当即起身离开。丽妃见他忽然间走了，以为是自己发脾气的缘故，越发地懊恼不快。

　　绎迅急地走，护卫们匆匆跟随，这样的夜里，谁也不知圣上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当然不知道这样的紧急，只为一幅未完工的旧画。

　　绎翻箱倒柜，终于找到那幅画，他以为找不到了呢，那一刻竟是无比欢喜。打开来，细细看那幅画，终于明白，那匹马的颈上有一枚铜铃，铜铃上有图腾纹，那铜铃是他的乌骓马的，这马俨然就是他的乌骓！怪不得当初一见就有熟悉的感觉。她怎么想起画这样一幅画，在她被冷落失去皇后封号的时候，她在那里画他的坐骑！

　　马势这样迅猛，如英雄般出现，这是战场上的马姿，她什么时候见到的？

　　忽然唇边就有了笑意。

　　想也不想地就向合欢宫门跑去，告诉我，这是什么时候你见到的？

　　他跑到门前，门关闭着，他举手欲推，然后握住拳，呆立在那里。

　　他竟怎么也没有力气碰那扇门，他竟然不敢见她。

　　他就那样在门前站了有半个时辰，卫兵们陪他站着，谁也不敢稍动。

　　为什么没有人帮我开这扇门呢？他希望此时或者门从里面吱嘎打开，或者有沉不住气懂他心思的侍从帮他打开，然而，夜风静静地吹，门纹丝不动，没有人帮他。

　　他终于向回走。所有的勇气丧尽。这样的夜晚他无法度过，他来在马棚，看他的乌骓，然后翻身上马，向木兰行苑奔去，一队的护卫急忙跟从。他策马飞奔，星光摇摇，倾城，我想念你。

　　我不再怪你。

　　只要你在这世上存在，不就是最大的欢喜吗？

　　哪怕你不爱我，那没有什么。我以前可以把你抢来，我就还可以再抢你一次，我要你不得不陪在我身边，那么迟早你会爱上我的，对不对？

　　他纵马回归。竟然感觉脸上凉凉的，不，那不会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