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何暖暖

32、无计相回避

　　宴罢，绎对群臣道：“有人说，倾城公主秉绝代之姿容，嫁一国则亡一国，嫁一王则毁一王。担心朕，担心蓼国，你们的忠心令朕感动。但是大家知道，宴国是亡于宴王的暴虐酷政、两子争位；韶国的国亡是由于国主病弱、权臣叛乱，与倾城公主有何干系呢？况宴国倾城未嫁而亡，在韶国，倾城公主两次赴灾区赈灾，亲筹物资，得韶国万民爱戴。

　　“有人说，公主本人无辜，但公主带着亡国的征兆！这是朕最愤恨的言论。将一国灭亡的罪过轻飘飘推给一个无辜的女子，还大言不惭怍预言状，你扪心自问，你公正吗？这跟谋杀有什么区别，至这样一位无辜美丽的女子于死地，是一个男儿的胸襟与担当吗？国是朕与众位爱卿同力治理，国家前程定是朕与众位爱卿担当，你们谁能说：你为政的失误，罪过由她来承担？你不羞愧么？

　　“有人说，怕朕宠倾城公主太过，如妲己褒姒误国。这看似还有些微的道理，但朕自问还是明理勤政之君，目前也没有荒淫放纵的征兆，你们若谏，只谏朕的行为就好了。

　　“苏祯听封，朕封你为三品谏议大夫，专司劝谏朕过宠倾城公主有伤国政的行为，若言之有理，朕必纳谏。至于其他爱卿，可将你们的关注转到国家大政上来，朕不希望每天的奏折里见不到你对职司政务的见解，倒满篇朕的后宫。

　　“倾城公主深明大义，对朕言，为□□言困惑，愿不列后宫，不要任何封号。朕深感而许之。
　　在此，朕再申明一事。朕的王后平安公主与倾城公主同为雍国公主，姐妹情深。只要平安公主言行无失，足以母仪天下，朕不会废后，众位勿对此妄自揣测，安心可也。”

　　绎这一番话，群臣自各有惊异，尤其是最后“只要平安公主言行无失，足以母仪天下，朕不会废后”，说明大王确有废后意图，只是平安公主无过罢了。看来倾城公主的不要封号，许是向着王后之位去的，什么姐妹情深，众位官场中人，自不会信这冠冕的话。但平安为异国公主，在蓼无任何支脉，众人也不过谈论一番，却事不关己了。但对倾城公主，更增一份敬畏。

　　所谓无封号胜于有封号，绎对此深谙于心。

　　苏祯道：“臣有谏言。”众人看这不识时务者。绎亦耐着性子看他。

　　苏祯道：“现公主住华清殿，恐有后宫干预国事之嫌，望圣上为公主另择宫殿。”

　　绎的面容瞧不出什么异样，道：“你顾虑得对，那就为公主另修一座宫殿，由爱卿全程负责建造监理，确保既配得上公主的身份，又不过于奢华浪费。回宫！”

　　众人皆想这苏祯可讨了个苦差使，“既配得上公主的身份，又不过于奢华浪费”。这度难于把握，修差了，圣上定不满意，费用高了，责任也在苏祯。大家心里有数，他这谏官虽连升两级，怕是摆摆样子的，实际上费力不讨好，难做得很。

　　晚间绎对倾城是忍不住的笑：“这苏祯太对朕的心思了，我一直想送你一个宫殿，想这些谏官一定多言，忍着没建，他果然就提议了，真是好人！”笑得形象全无。倾城发现绎跟得意的孩子似，怪不得让自己住他的寝宫，原来早有预谋的。

　　绎当下给倾城谋划宫殿的地址构图，兴致盎然。倾城发现她的宫殿并不在后宫，而是在华清殿西侧宫墙外新辟的地址，绎说：“这样你距我最近，且不与她们在一起，免了相见。”

　　绎看着倾城笑道：“不是我不让你见她们，平安倒还好，那三个妃子个个难缠，你不理她们，怕是她们要找上你，彼此麻烦。”绎轻揩她脸颊：“不是怕你对付不了，是怕你倾覆我的后宫，把她们都灭掉，不如不见，给她们一个安稳。”

　　倾城笑道：“我有这么厉害吗？”

　　绎道：“你在我心中就这样厉害，她们若惹你，我一定会忍不住罚她们，何苦呢？”倾城“啊”了一声。绎笑道：“她们嫁了我，得不到我的爱宠，至少给她们一个平安。”

　　倾城看着绎，绎笑道：“那年你不嫁我，我娶了平安，总是心有不足。想一定是平安不足够美的缘故，就在全国选了一个最美的女子作侧妃，即丽妃，她美则美矣，却骄纵霸道，我想那是文化素养不够的原因，就又选了一位才女慧妃，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可是又过于清高敏感，让我疲于应对。我想，还是选一个像你一样精于歌舞的吧。我国后妃必须是大家闺秀，于是我国的官宦人家小姐纷纷学习歌舞，就又选了敏妃，她歌舞俱佳，可是心计太深，欲望又多。这三人聚齐后，我的后宫就没安宁过，我想就缺一个纯真明快的了，不过估计进了后宫也得被这三人排挤算计掉，何况平安足够的温柔善良、优雅大方，我国的这些女子还真没有她这样高贵宁静的风度，于是就此打消念头，避去合欢城寻你去了。谁也替代不了你，她们四个加一起也不是一个你。”

　　倾城忽然想，绎是心软怜香惜玉的人，这样的三个妃子，平安的日子一定也不好过。

　　这日绎迟疑了一天至晚间饭罢才开口道：“我以往每月初一这天都去平安那里——”他已经很难把话说下去了，因为怎么说怎么是错。

　　但他还是说出来了。

　　倾城这才明白他这一天不安的原因，笑道：“去吧。”为安慰他又道：“我一直觉得对不起平安姐姐，也不曾拜访她，你方便的时候转述一下我的歉意。”

　　“不让你们见面是我的意思，她没有我的同意也不敢来打扰你。”绎觉得说什么都不妥，不敢再多说，好生嘱咐一番才去。

　　室内静下来。这个问题第一次到眼前来，绎的心中并不只有一个她，不管是平安还是别人，这都是一个真实的存在。她可以不在意名分封号，这她能不介意吗？她一直坚信，雅的心中只有一个她，湛的心中她无可替代，第一次忽然间不自信起来，原来自己并不是绎的唯一。

　　绎为她可以不顾性命，思慕多年，终于得到，可是命运给她开了一个最大的玩笑，她不是他的王后。

　　忽然想起雍帝，原来雍帝当年曾为她做过最好的选择，让她嫁绎，那是真心实意为她打算，雍帝的模样自天宇中浮现，以前我没能明白，谢谢您。

　　她得到的总归是很多很多。为了平息无法睡眠的心，倾城拿起画笔，画花园水池回廊，海棠芭蕉，那是林家她自己的院落，几乎没怎么住过，可是梦里总会温柔的出现。

　　她一笔一笔的细画，那是最美最宁静的记忆。

　　直至累了才去睡，依然是无法入眠。

　　朦胧中有绎的声音：“公主怎样？几时睡的？” 兰芷一一答了，绎沐浴更衣上朝去了。

　　她比别的嫔妃多的好处是,她住在他的宫殿中，可每天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

　　倒睡着了。醒来时绎在她面前，美丽的大眼睛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绎的五官是非常俊秀的，此时他的眼睛黑亮亮，长睫毛忽闪闪，真的是漂亮呢，倾城笑了。

　　然而绎能感觉到，有些什么变化了，在她同样温柔甜美的笑容里，一丝距离与自我保护开始浮现。不像以前，她欢快地迎接他，目光里全是明亮的纯净和热诚，整个人散发着惊人的眩目光采，将他席卷，令他忘我地燃烧。

　　她依然是美丽，然而这样温和的遥远的美丽让他心悸，同时更多的内疚，他在摧毁她。

　　他看见了桌案上的画。他清楚地记得当初她称病滞留在合欢城的那两个月间，因湛对她不闻不问，她整整画了两个月的画。总是那一幅，细细地描来染去，他曾想保留，却被她临去时含笑烧掉。

　　如今她又开始画画，靠画画来平静自己。绎深知，她是一个温柔而内敛的女子，对情感有着分外的执着和坚韧，即便伤心失落，也从没有慌张过，也没有被打倒过，这个看似柔弱的美丽女子有着让他钦佩的心灵平衡的力量。

　　绎建议去骑马射箭，倾城想一下：“今日有些累累的，不想去呢。”

　　她的笑容温婉可爱却莫名让他心酸，觉得疏远模糊，以至于他没法与她在屋子里呆下去，也许外面自然的美景会让她忘记自己昨夜的不归。他带她去颐苑，那是后宫的花园，绎命所有人回避，只他两人在美景间自在流连。

　　绎想唤起她单纯的情感，让她受了伤的心平复。

　　“这里好美。”她由衷赞叹。绎提议：“我来吹箫你为我舞一曲好不好？”

　　她的眼睛霎那间有光芒闪亮，可是她站在那里，停了一停，歉疚笑道：“今日我舞不出来。”

　　她的笑容如斯美丽，可是绎的心却在痛，他若有所失站在那里，不待说话，山石后转过来一丽衣女子，彩裙盛装，衣上镶绣的金丝银线在阳光的映照下，五彩斑斓，辉煌夺目，盈盈下拜，娇声婉转：“臣妾愿为圣上一舞。”

　　倾城看向那个女子，这是丽妃还是敏妃？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