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何暖暖

27、若为自由故

　　“胡说！你怎么也有这样的念头！”

　　绎离开她自己吃饭。他饿了，狼吞虎咽，他还有无数的事情需要决策。临走，他无奈看她一眼：“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救了你，你怎么也得谢谢我才是。韶国不亡在我手里，也会亡在叛军的手里，两相比较，你不认为我会是一个更好的君主？”停一停，他赌气似道：“我会令人搜寻湛的下落。我可以养你们两人到终老。”他转头出去了。

　　绎还是会给她一丝暖意，他还没有像雍帝一样，为了霸业江山，可以泯灭一切的温情。雍帝只会做最理智最有利的选择，断不会为了她而改变决定。绎还年少，还有真实和透明。但是渐渐地也会磨成雍帝一样吧 ，老谋深算，果敢狠绝。

　　而如果真的湛被绎俘获，亡国为奴，而绎又不放过自己，那么自己会不会也像息妫一样最终选择自尽？不为别的，只为不能忍受自己的夫君受辱？

　　绎回来的时候倾城已经睡着了。灯下，美丽的容颜如斯柔和。绎的心软下来，坐在她身边。“你这小东西，倾国倾城，险些把本王的命也倾掉。”

　　可是睡梦中的她忽然不安，挣扎落泪，绎忙安抚她：“别怕，别怕，我在这里。”可是倾城已经大哭起来：“他死掉了，湛，死掉了！”

　　绎将她抱在怀里，只能紧紧地抱着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绎将寻到的湛的尸体以国王礼隆重葬入韶王陵墓。倾城一定要亲自送湛入葬。绎只好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将她的随身短剑搜走，怕她自尽。

　　倾城于哀伤中清醒，发现自己在绎的马车里，车轮滚滚，尘灰扬扬。“这是去哪里？”

　　绎柔和道：“回合欢城。”也许离了韶地可减倾城的悲伤。

　　倾城默然，稍会儿道：“蓼王，你可会给我自由？”

　　绎看她惨白的容颜，不敢轻易回答，怕绝望的倾城有激烈的举动，沉吟一下轻声如哄孩子一般道：“你要自由作什么呢？到哪里吃饭？穿衣？外面战乱，走不了多远你就会被掳，谁来保护你的安全？在我这里，不是最好吗？我会尽我所有照顾你，爱护你，最主要的，你是安全的，我不会强迫你。”他微微地笑，安她的心。

　　“你会待我很好？有多好？”她问，凄如冰雪的容颜并无一丝笑意。

　　绎心头一凛，仍含笑道：“我会尽我所能。”

　　“是吗？我要作韶地之主，你可以将韶国送给我吗？”

　　绎眸光锐亮，安然镇定答：“我可以。但你要先告诉我，你要为韶地之主，是为了权力，还是为了治理国家的抱负，是为了韶王还是为了雍帝？还是，只是为了摆脱我，离开我？”

　　她不可以答错。她原没有与他谈判的筹码，她所有的不过是一条命，她所依凭的不过因他是蓼王。他是蓼王，不是宴王景王，她才有在这里为自己的将来争一争的可能。但她不愿再继续以往的生活了，孤弱女子，后宫深院，君王的恩宠是全部的依凭，步步莫测，随时面临危险和死亡。她无力主宰自己的命运，但总归要试一试，尽一份力量。

　　周遭苍茫凄凉，她如今只剩自己。

　　她答：“为了继续治理国家。这是一片美丽的国土。我会治理好它。”

　　绎点头.“我相信。但你必须先答应我两个条件：一，你从此一切都听我的；二，你是我的。”

　　他当然不会轻易把这片国土给她，如果出卖自己就可以得到以后的自主，她愿意。她听见自己清楚地答：“我答应。但我要留在韶。”

　　“不可以！在我这里，没有交易，只有我的一厢情愿！”他吼道：“你是我用命用蓼国的命运换来的，你休想逃掉！我可以把韶给你，但我会从此日日夜夜留在韶，你一刻也别想离开我！”

　　他忽然将她拉进怀里，狠狠地吻上去，疯狂地，霸道地，掠夺地，他双臂铁一样地箍着她，让她窒息，无法反抗，她也不想反抗，她原没有反抗的余地。死，不过如此而已。

　　他忽然放开她，喝命“停车！”然后拉她下了车，扯着她向一旁的山峰而去。

　　黑衣卫们迅速先行上山，然后两侧守卫。山并不太高，但因绎拉着她登得太急，到峰顶时，两人都有一刻的喘息。

　　那山叫苍山，与黛山遥相呼应，距合欢城已很近。时值深秋，山上落叶成阵，踩上去软软地陷下去，漫过裙裾。山下，是昼夜不息的伊洛河，滚滚向东流去。

　　绎拉她转过身来，整个韶国皆在眼前了。韶国地势东南高，西北低，宁西走廊像是一个巨大的勺子安然躺在群山环抱间。

　　“这就是韶，我可以把它给你。”绎拉她转向合欢城，繁华都市的远方是莽莽苍苍无尽的田野村庄，“这是蓼，我也可以把它给你。”然后转过来，越过伊洛河，是广袤的中原大地。“这是雍，你的祖国，会有一日，我将它夺过来，送给你。那边，是梁褚景，有生之年，时机允可，我会把它们都平定，然后将整个华夏都送给你。你会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主人，每一寸土地都是你的，每一个子民都是你的臣民。所以，你的眼光不要只得一个韶，你，有更广远的将来和天地。”

　　那是他的抱负，但是，倾城说：“便这样，我没有自由，自己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又如何呢？”

　　绎看着她，终于明白她所思所想，他深亮的目光闪着灼人的光芒。“是，我不会让你主宰你的命运，因我要主宰你的命运！你是我的！我要你的喜怒哀乐、日夜晨昏都与我息息相关。你会发现，我是你在世间最好的选择。没有人会比我给予你更多。国土和尊华也许别人也能给你，但我还能给你——你生命中每一刻都追逐向往、这一世得不到都不会甘心的—— 我能给你幸福。”

　　幸福。

　　她看着他明亮的眼睛。什么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