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何暖暖

24、可奈今生

　　因为我的一生已没有了希望。倾城看着远暮斜阳，这样的一生啊 什么时候是尽头？

　　远处有雍国讯马飞来，一见那讯使的衣着，倾城的心就忽的一沉，“什么讯息？”绎问。

　　“雍帝驾崩，太子雅继位！”那讯使答。不待讯使说完，倾城只觉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醒来在合欢城的宫殿里。眼前是绎急切的眼睛。

　　是的，雍帝离去了，给了她那么多荣耀与恩宠的雍帝不存在了。她茫然地看着昏暗的大殿。——那时也是这样深远的大殿，三岁的她随母亲拜见林皇后，见到了雅，她陪着雅玩，雅笑得开心，雍帝进来了，说：“这孩子与雅有缘，就留在宫里陪雅吧 。”从此决定了她的命运。

　　她这一生，全是雍帝决定的，她的快乐与痛苦，荣耀与悲哀，都是雍帝决定的，她不知是什么滋味，感激还是埋怨？

　　只觉得心撕裂一般痛，一旁是绎亲和的声音：“哭出来吧，哭一哭就好了。”

　　她真的流泪了，继之大哭，哭得心碎肠断，昏昏沉沉睡着。末了，她醒来时，发现倚靠的竟不是早先的床柱帷幔，而是在绎的怀抱，他温暖地拥着她，手缓缓地抚摸她，安慰地，同情地，怜惜地。

　　倾城倏忽起身。绎有些尴尬，站起身：“我去换件衣服。”他的衣襟早被泪水浸湿，以此为由，匆忙逃走。

　　他狼狈掩饰的样子不知为什么让她想笑，那样的悲哀下，她竟然也笑了。

　　这绎有化解危机的本事，让她被冒犯的怒火无处可发。

　　雍国的讯使是通知她们奔丧，她以及平安公主。绎将饭菜给她送进来，边看她用餐边说：“平安不能去了，她有孕在身，即将生了。你，回去吗？”

　　她若回去，雅不会让她回来了吧，她的心中有希望的火苗在跳动，但是湛，将必须死去。而无忧公主已是皇后。

　　她怔怔地拿不定主意，为了自己的愿望及较为好的生活前景就置他人的生命于不顾吗？就去与无忧争斗你死我活吗？

　　绎已道：“若你不愿回去，就称病吧，惊闻噩耗，病倒蓼国，无法成行。派礼官去拜祭也就是了。”

　　这绎总是能善解人意。她同意了。生命，是推着向前走的。她不能回韶，否则韶国的御医宫人发现她竟称病不拜祭父皇的灵，会怎样的想法？

　　“你这一病，还是多躺在床上的好。”绎进来时见她在桌案前画画，笑道，“若想装得像一些，我还可以附赠药物。”

　　“你此时也应该在平安身边才好。”倾城不服输，放下画笔，回头道。

　　绎站在那里。

　　倾城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他进来的时候满面欢喜，一句话，他的神色便沉落下去，过了好一会，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这世上每人都有每人的心伤。她何必触碰别人的心？

　　一连几天再没见绎，这日她终于忍不住问侍女，侍女答：“大王回燕城了。”原来她说那话的当晚，绎就走了，回至他王后的身边。

　　只她一人在这里，湛竟不闻不问，连个问候的人都没有派来过。

　　她是没病，可是湛得知的信息是她重病卧床，病至不能起行奔丧，不能回韶。

　　湛，竟忍心若此。

　　两个月后，来的仍然是绎：“告诉你个喜讯，我得了儿子。粉嫩的小脸，乌黑黑的眼睛，瞪着我，还会笑，好玩极了！”他满面都是欢喜幸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那你不陪在孩子身边？”倾城觉得自己疯了，这样的话竟会出口。

　　绎一怔，探研看她，戏谑笑问：“你不高兴了？”

　　“我不是一直在笑吗？”倾城笑道，可是泪不自主地已落下。

　　绎慌了：“别，别哭。”伸手把她抱在怀中。

　　他怎么可以，倾城哭着推他打他，他就是忍痛不放手。“放开我！”她大叫。绎吓得当即松开手。

　　她是一个没人管的弃妇 ，进不能进，退不得退。湛，不要让我咬牙切齿地恨你。

　　“回去吧，他不来接，你就自己回去。那是你的家，你自己的城。”绎道。

　　他总是能洞悉她的心事，他来就是给她解决问题的吗？他一定已探清韶国的情形，所以来告诉她 ，她只能自己回去。

　　啊，她的家，在哪里？

　　她告别绎，自己回韶国，回那囚禁她的牢笼。

　　街道行人依旧。看着熟悉的韶地服装，听着韶人纯朴的语言，竟真有家的感觉。

　　回到宁州才知道湛为什么没有去蓼接她，湛的瑶台刚刚建成，每日在里面留恋歌舞，全国各地美女、奇珍异宝络绎而至，开心得不亦乐乎，不知今夕何夕，亦不知今年何年。

　　“公主，你回来了？病好了吗？”湛从珠围翠绕中坐起身来，有些恍然梦醒的不好意思。

　　有两个美女竟然没有将她们的手臂从湛脖颈上拿下来，娇柔生姿，满脸媚态，明显地不把倾城放在眼里，瞧装束品级，定是那两位妃子了。

　　“陛下。”倾城微笑伸双手给湛，湛只得握住：“倾城。”有些赧颜。

　　倾城将他从美女怀抱中拉出来，美目看他：“陛下，臣妾今日要为后宫立个规矩。”

　　她看向方才两个不放手的美女：“在后宫之中，见王后需行礼。你们两个见本后来，无动于衷，目无王后，成何礼法尊卑。若无惩戒，韶国后宫必为世人耻笑。来人，将她们两人带下！——”

　　倾城停一下，见那两人已白了脸色，轻轻发落到：“杖责二十。以后再有人犯，杖责四十。若有见本后懒惰不愿行礼的，只要不怕挨打，尽管不行礼。”

　　那两美女惊慌向湛求饶：“陛下——”

　　倾城看向湛，威严中亦带撒娇。湛轻轻一笑，向那些宫人挥手示意执行倾城命令，然后握倾城手离去。

　　倾城为湛倒茶，湛托腮凝神看她一举一动，叹息道：“倾城，你知道吗 ？你本是无人可及。你何必与她们置气。她们入王宫里来，一世埋葬在这里，你是不同的，你可以离去。——我没想到你还会回来。弟弟好了吗？”

　　“弟弟没有事，是雅，被蛮族酋长所围。他们诓我回去，欲以我换回雅。”

　　湛将茶杯落于案上：“竟然还这般欺瞒利用你，所以雍帝去世，你称病不奔丧？”

　　原来他什么都猜到了。

　　她看湛：“我回来你欢喜吗？”

　　湛轻轻将她的手拢在手心。“欢喜。我这一世什么成就也没有，只有一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