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何暖暖

13、情天情海幻情身

　　林皇后留他们住在裕城，自行回都城了。

　　裕城有很好的青山溪水竹林，他们每日在山间游玩。湛会各式的乐器，弹琴吹笛给倾城听。倾城看着他学骑马，湛很快就学会了。

　　秋风掠过，漫地的落叶追逐奔跑、翻卷起舞，那样阴蒙的天气里，倾城不知为什么，反而觉得很安定很安定。

　　经韶王讲，她已知韶地民俗与雍大不同。年青男女皆是对歌跳舞结识后才成婚，又因一年只一日举行婚礼，因此婚前生子也很平常，只是婚姻必须经过国王的祝福才能被国法家族承认，子嗣才能祭祖继承家产。倾城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有天意，送韶王来拯救自己的生命。

　　一个月后，雍帝派御医来，因为倾城公主总是呕吐，身体不适。这御医白发长须，年逾古稀，诊脉后，沉着道：“公主有喜了，我为公主开副药，调理一下。”湛又惊又喜看倾城，勉强在御医面前控制下去。那御医又看湛道：“我看大王似有病症，老朽诊断一下可好？”

　　湛方欲推辞，倾城已道：“何御医是雍国最好的圣手神医，你看一下吧。”

　　何御医诊脉好久，沉吟道：“大王体内的毒症已深，我为大王开副药试试罢。”

　　当两碗药端来时，湛命宫女们退下，看倾城道：“这药喝么？”

　　倾城不知道雍帝为什么派何御医来。她毕竟是雍国公主，人尚在雍国，未婚有孕，雍帝可以留她，可以杀她，皆在一念之间。而他们死在裕城不过是一桩很容易被掩过的命案，人们讶异慨叹一番，便在世间淹没遗忘。因道：“何大夫是父皇的专用御医，几十年在父皇身边，没父皇命令，从不给任何人诊治的。定是父皇命他诊治你。他给开的药，就是父皇的意思，便是要我们死，那也只有遵从，没有活路的。如果因我连累你至死，你会怪我吗？”

　　湛轻轻揩去她的泪，“我本命不久长，能够这样死去，是最幸福的事。若因我害你，才是湛此生不可赎的罪过。”

　　倾城笑着，脸上挂着泪珠将自己的药一气喝尽。湛明知是毒药也饮惯了的，当下也端起药饮尽，然后看她温静一笑。她明白他的意思，他们生在一起，死在一起。

　　湛抱紧她，轻轻吻着她，等死亡的来临。却并没有什么异样，而第二日，倾城的呕吐，却是好了。

　　何御医走了，倾城知道，雍帝一定会知道她腹中的孩子是雅的孩子了。若顾虑到日后孩子月份不足遮掩不过去成为丑闻，失了雍国的颜面，雍帝也许还是会先行赐死她算了。她等着雍帝的裁决。

　　雍帝的命令来了，却是令韶王即刻带倾城公主回韶国，唐将军率一万士兵护送。

　　那时节已是初冬，送嫁官运送嫁妆至裕城，接上他们一起出发。

　　昨日方下了一场雪，天气清冷，倾城与湛一起坐在公主凤辇上，等送嫁官前来，遥见浩浩的队伍前却是一匹马神骏无匹地当先而来，倾城一惊，那是雅。

　　雅面容冷峻，策马如飞，倾城与湛方下车，雅已马头直向湛冲去，倾城大惊，迅疾拉湛掩在身后，雅探手抓住倾城衣襟，将她掠起，横按马上飞驰而去。

　　“放开我！”倾城叫道。

　　雅不理，纵马狂奔。

　　“雅，放了我，我受不了了！” 倾城哀求道。

　　转过山坳，雅恨恨将倾城扔在积雪的草丛里，倾城一声痛苦的呻`吟，雅跳下马，抓起她衣襟，揪到面前，狠狠摇晃她：“我恨不得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倾城痛楚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雅——”

　　雅忽然发觉不对，然后他看见鲜血殷红了雪地，浸染了倾城的衣裙。

　　“媛媛！”雅一声惶恐地叫，慌忙抱起她，向回奔跑：“御医！——媛媛！——”

　　她醒过来时，知道，她的孩子失掉了，被他的父亲杀掉了。她那么尽力地想保住他，却终不能够。

　　她的泪被雅擦拭掉：“媛媛，原谅我，我一时糊涂——”雅的声音未尝不有哭音，他形容憔悴，眼布满血丝，定彻夜不眠地守着她，可是那有什么用呢？倾城偏转头。

　　雅将湛关起来，直到雍帝来，湛才被放出。

　　“倾城，你想怎样？”雍帝问她，声音是悲悯的。

　　“父皇，让我走，我再也不要在这个地方！”她大哭了。

　　雅呆呆站在那里看倾城的车辆走，忽然跑上去，抓住倾城车门：“媛媛，你还会不会回来？我求你原谅我，成不成？”

　　倾城只默然流泪。

　　“我的心都碎了，你看不看得见？”

　　倾城只不看他。

　　雅放开车辕，喃喃道：“你会回来的，媛妹妹，你会原谅雅哥哥的，对不对？”

　　他们离开了雍国，前方是蓼的国土，渡过伊洛河，穿过蓼的合欢城，才能到韶国。蓼国一早就有人马在岸上迎候了。倾城在裕城的时候，蓼太子绎娶走了雍国平安公主，此刻，绎与平安在合欢城迎接他们的到来。

　　敏锐的绎发现这对即将成婚的新人殊无欢喜之色，宴会气氛沉默，绎笑道：“韶王，你娶了倾城公主怎么不开心呢？我还对平安说，能在这里再看一次你们的笛舞呢。”

　　湛只是一笑，倾城仍低头不语。

　　绎哈哈笑道：“韶王，你的一万人马从蓼国过境，怎么也得表示一下谢意，我今日要看倾城公主的舞蹈。”

　　湛道：“公主身体不适，我为你奏一曲吧。”

　　湛拿起玉笛，笛声高亢悲愤，忽然嘎然而止。

　　“韶王，为何笛声中有杀意，难道，你这一万人马要对我蓼国下手吗？”绎忽地站起，手按住佩剑。

　　“太子误会了，韶蓼两国姻亲世代友好，本王怎会对蓼有杀意。我，若有一日，定要杀了雍太子雅！”

　　倾城倏地站起：“你若杀他，请先杀我！”

　　湛忽然凄凉笑了：“公主，你的一万人马我不在意啊，我用不到忍辱求生至此，我杀不了他，你是知道的。我在意的只不过是一个你！有你这一句话，我醒悟了！你不必去韶了，也不欠我什么。这里有你的姐姐，她会照顾你。再会，不，九泉里再会，你瞧瞧我怕不怕死！”湛起身冲出大殿，外面有马，他上马扬鞭，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