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何暖暖

12、宿孽总因情

　　倾城的心突的剧烈跳起来，她看着那药，忽然强烈的恶心，逃到一边呕吐。

　　林皇后怜惜过来扶她，倾城推开林皇后，逃出椒房殿，跑着跑着，就是满面的泪。

　　她站在假山上，山下，是水池，湛说他曾悄悄地滑落，品尝死亡的味道。那是什么样的味道？

　　她慢慢来在水池边，踩在石块上，水不深，清澈见底，她不知为什么坐下来，将脚放进水里，水凉刺骨。“公主！”有宫女吃惊叫。倾城将脚收回来,笑道：“我试试水凉不凉。”

　　那宫女吃惊地扶起她：“衣裳湿了，这么风一吹，会着凉的，要不您就近到琼芳殿换下衣服？”

　　倾城看这善良好心的宫女：“你是平安公主的侍女？”

　　“是，奴婢簪花，请公主这边来。”

　　曲廊后就是一偏僻的小殿，平安公主母亲不受宠，冷冷清清多年，膝下只一位平安公主，其母于三年前病逝，这平安平日里小心谨慎，隐在角落里默默长大，倾城对她几乎没有什么印象。

　　二人相见，平安比倾城大两岁，将自己没怎么穿过的裙子、鞋子取出来，歉意道：“我这里没有新做的衣裳，委屈妹妹了。要簪花去妹妹宫中取来衣鞋可好？”

　　平安生得秀美文静，温柔可亲，言行间总有小心翼翼的谨慎，不受宠的母女，唯有谦卑乖顺，才能让她在这后宫里平静生存。

　　倾城笑着说不用那么麻烦，刚好平安的鞋穿着也正好，因此换了衣裳及鞋子，谢了平安出来，忽然想：自己的福分已经够多，比起这位正牌公主的窘困小心，自己还有什么不足的呢？

　　孩子，她腹中的孩子。

　　她几乎能感觉到那幼小生命的存在。她将成为母亲，那是她的孩子！忽然前所未有的生出强烈的愿望，她要保护他，她的孩子的生命！

　　回未央殿过弟弟住处，发现弟弟林斐与韶王湛说笑正欢。于是与他们一起说笑下棋，当晚也就过去了。

　　第二日，林皇后邀韶王湛出游熙、裕两城，倾城陪同。倾城隐隐知道林皇后的意图。熙城是一个温泉城，每年雍帝都会携后妃到这里度假休闲，因此有大片的行宫。倾城却是第一次到熙城来，但见山水清幽，安然静美，山间枫林成片，红叶铺铺展展，映着夕阳晚霞，火一般的炫目美景迫目而来，让人忘记尘寰烦恼。

　　倾城入住的宫殿后殿有露天的温泉，沐浴泉水中，可见远处环绕的高耸如笔般陡峭的山峰，仰头，便是满天烁烁的星斗。

　　沐浴毕，唤宫女，周遭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倾城知道是为什么，起身，挽发，穿过长长的后殿向前走，果然，前面传来林皇后的宫女引湛进来的声音。

　　倾城止住步。

　　这就是她的宿命。

　　湛走进来，穿过幽暗的前殿，转进里间，四壁的烛光晕红暖亮，阔大的内殿中间，见倾城一身白衫站在那里，湿发半挽，一下子惊呆了：“我，对不住，我走错了屋子……”回身慌忙欲走，却听外面有林皇后的声音：“倾城已经安歇了吗？”“是。”有宫女恭敬答道。

　　“把门户关好。你们在这里小心守卫。”

　　“是。”门嘎吱从外面关上。

　　倾城静静站在那里，湛窘迫万状：“我，不知道……领我来的宫女姐姐说这是我安寝的地方，她定弄错了。我这就走……”

　　倾城苦涩笑道：“你去哪里呢？现在外面都是母后的人。” 倾城忽然无所谓了，玩笑道：“前殿很宽敞，也有椅子，你在那里守着，等他们都睡了，再悄悄出去就是了。”

　　湛苦笑：“也只得如此了。”

　　湛施礼退去了前殿。夜安静下来。倾城看着床前的烛光发呆，不知多久，渐渐地也就睡着了。

　　梦中忽然惊醒，眼前黑烟扑面，一个人正在那里扑打床帏，是湛，她忘了吹熄蜡烛，不知怎么燃着了床帏的飘带，好在湛发现得早，并未怎样。以前都是宫女熄灭蜡烛，林皇后遣走所有的宫女，竟险些酿成大祸。这湛能发现得这么及时，估计一直也没有睡。

　　“没事了。”湛说。

　　他清秀的面庞羞涩如孩子似。

　　“谢谢你救了我。” 倾城道。

　　“也有人会害你吗？”湛迟疑一下道。

　　“啊，不会的。” 倾城笑了。“这一会儿守卫估计也走了，你先出去，我换了衣裳，送你走。”

　　她来至前殿，轻轻拉门，门仍然从外面栓着，她再到窗子前，打开窗子，外面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清。“我跳出去，给你开门。”湛那么病弱，估计跳这窗子都费劲呢，倾城想着，踩桌案上了窗台，就跳了下去。

　　湛惊异轻呼：“别——”只听扑通一声，倾城一声惊叫，已掉进水里。她怎么也没想到窗子外面不是土地而是水池，“救——命！”水呛了她喉咙。湛大惊，想也不想就也从窗子跳了下去。

　　守卫们惊醒，将两人救起来，水并不深，两人也无大碍，被送回屋里，一番折腾，倾城裹在棉被里，见湛面色惨白，喝了不知几口水，比自己还不堪，不由笑道：“我都掉水里了，你喊人就可以了，何苦也跳下来！”

　　湛勉强道：“我最怕水，一时恐惧得不行，以为你要死了，就也跳下去了。”

　　倾城本说笑着，听了这话，心头一震——湛曾险些淹死在水里，自然怕水——轻声问道：“我不懂，我要死了，你跳下来做什么？”

　　“我发过誓的，会以生命护你平安。”湛轻声道。

　　倾城怔呆在那里，不知为什么眼中缓缓转上泪。

　　林皇后来，训责一番护卫宫女，也未说什么。

　　早晨用膳，倾城又是吐得一塌糊涂，林皇后怜悯看她，将宫女都遣走后道：“媛媛，你若不想吃药，就快些行动，你要救你自己，轻重后果你都知道，嫁韶王也是必然。拖延不得的。”

　　下午，一行人出发去裕城，晚抵裕城，林皇后对湛道：“反正你们已是夫妻，今晚你就宿倾城那里，她旅途颠簸，吐了几次，饭也没吃好，你多照顾她。”

　　湛不知如何回话，林皇后已经离去。

　　湛服侍倾城喝了水，问：“好些了吗？”

　　倾城点头。

　　湛微笑坐在她床边座椅上，说：“都是因我害你难受。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倾城说：“好。”

　　湛便悠悠讲起，他的声音清和温柔，讲韶地的歌舞风情，传说故事。倾城微笑地听着。

　　“夜深了，你休息吧。我在那边椅子上坐一会儿就天亮了。”湛说。

　　倾城看着他微笑起身，忽然悲哀。湛轻声道：“公主，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样不开心？”

　　倾城道：“我不美吗？”

　　湛心轻忽一跳,喉咙涩道：“当然，当然美。”

　　倾城伸出手拉住他的袖口，泪自眼中滴落：“我若要死了，你会救我是吗？”

　　湛轻轻握住她的手：“当然。”

　　她看着他：“我想活下去，我不想每一个生命消失——”她哽咽，终究掩面大哭。

　　湛轻轻地坐到她身边来，微微颤抖地安抚她的肩：“你放心，我们不会死，便再多的人要我们死，这一刻，我们可还是活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下，我们在一起，活着，呼吸，多么好。”

　　他抚着她温软的肩，终究忍不住，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