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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永以为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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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回礼,讶异指白马,不解问:“韶王,这是何故?”
韶王湛微微一笑:“湛不会骑马,为赶五日之期,只能凭借马力,让太子公主见笑。”
他不会骑马,那只是存在的一个现实,他自然地说出来,言语间没有一丝的窘态惭愧,微微地笑着,瘦弱的身躯散发着难以言说的高贵坦然!
雅暗自动容。这韶王湛三岁被母亲霍氏家族立为韶王,国内一直由霍氏家族专权。湛今年十五岁,相传是个体弱多病懦弱无能的幼主,没想一见之下,倒颇有为君的气度,想来也有韬光养晦之处,遂请韶王入驿馆休息。
第二日,于兰苑宴请韶王,同席的有褚太子、尚未离去的景王和蓼太子绎。景王如看戏般有趣,对蓼太子绎道:“今日又是一场好戏,贤侄留在这里也是看热闹的?”
蓼太子绎面无表情,稍会儿,冷笑道:“我就是想多看一眼倾城公主,不行吗?”
景王不以为忤,嗤的一声笑道:“寡人也做如此想。”
雅请韶王听倾城的第一个条件,韶王微笑道:“本王自不介意这流言,并会尽所能地保护公主不为流言所伤。公主,任那流言如海,我亦如山岿然,日久见人心,流言也就消散如烟了。”他后半句半是自誓,半是安慰相劝,面上一直淡淡地微笑,看似弱不禁风的身躯里竟似隐有强大的精神力量,让人不敢轻慢。
倾城微笑谢过,说出第二个条件,“不知韶王愿将贵国哪一个城市为聘礼呢?”
韶王微笑道:“韶国地处偏远,北防夷狄,嘉兰关为边关重镇;南临蓼国,因韶与蓼世代友好,边境自由往来,连关防都没有,实在没有可以与蓼之合欢城、梁之骊城、褚之冲藤相类较的重镇。国都宁州,位于宁西走廊之上,倒是瓜果飘香,人烟阜盛,虽然比雍之一般城市远为不及,但为示韶之诚意,我愿以国都为聘。”韶王脸上现出可爱的笑容,他同样的半是玩笑半认真,笑容轻松纯净,文弱清秀的面庞上竟有不一般的令人心怡的光彩神韵!
倾城心下讶异他的神情风采,亦不由轻松笑道:“韶王盛情,倾城何敢承当。”她这么轻松可爱的一笑,当真是可倾国倾城,不知殿堂里多少人看呆了!
韶王眼中亦有光芒闪现,“公主,本王还有两城愿为公主聘礼。我国有一对儿姻缘城,隔河相对,一名天荒,一名地老。凡我国男女欲婚配,则于七月初七这日,男方在天荒城拜天,得国王祝福,女方在地老城拜地,得王后祝福,然后,新人走上恩爱桥,于桥中相遇携手,遂成婚姻。本王愿将此两城献与公主,以后我国的每一对夫妻都由公主成就,每一对都恩恩爱爱,直到天荒地老!”
他纯净、真挚、热烈,目光与话语间有着浪漫的向往,纯洁的欢乐。他还是一个少年,所以动情之中微有腼腆,但他亦是一个君王,所以羞涩之上是更多的从容。他看起来依然病弱,但这一会儿,整个人就如美玉,释放出温润而深远的华彩,让观者动容,心惊。
雅的手指紧紧握住手中的酒杯,青铜杯坚硬的棱纹硌得他的手指疼痛,心却是更如被深剜一样的痛,因为倾城已经完全的被韶王湛吸引,不自主地走到他面前。
倾城好玩般笑道:“那么韶国的每一对新人都要你来祝福吗?那么人岂不是太多,你一天忙也忙不完?”
湛笑了:“每年的七月初七,我国所有欲成婚的男子一起到天荒台下拜天,我在台上一块儿给以祝福,倒还忙得过来。”他语含笑意,倾城一下子不好意思,笑了。那一种低颜娇羞,当真是美得难以言状!
湛微笑继续道:“在我国,还有许多有趣的婚俗。比如拜完天地走上恩爱桥时,新娘要以红布蒙面。因为每年这一天成婚的人很多,便由新娘这一边每排十人向恩爱桥中间走,恩爱桥是高拱桥,新娘走到桥中间的时候,这一方人海中的新郎就要马上认出自己的新娘,冲上去将新娘接走。若是接错了新娘,或是没有认出自己的新娘,让新娘走到桥头也没有被接走,从此男方在家里一生都要对妻子低头,言听语从。那一天的两个城市会人山人海,婚典有时会延续到深夜,恩爱桥上灯火辉煌,是我国从君王到百姓都最开心,也最幸福的日子。”
湛话语清和,满面笑容地讲下去,而倾城也听得有趣,笑道:“君王也走恩爱桥吗?”
湛点头:“不过,那将是一场盛大的仪式,君王的对面将只走过来王后,两人于桥心相遇,携手,万民跪拜。”
雅“咳”了一声:“倾城,你该说第三个条件了,褚太子都等急了。”雅勉强如玩笑般说道。
倾城望着湛,那一刻,心如浪潮翻涌,她不要嫁褚太子,那么就只有嫁这位韶王。她看着他,忽然心中莫名酸楚。
她的命运,她于此时决定!
倾城看着韶王湛:“在第三个条件之前,我能得大王一个承诺吗?我要嫁的夫君,我希望他一生爱我,宠我,护我,你能发誓做到吗?”
韶王看着倾城,目光明净,面容庄重:“我发誓,我能做到。我会一生爱你,宠你,护你,我会用我的生命来做到。”
那少年的真挚坚定,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到。
倾城嫣然一笑:“我最后一个条件,就是欲寻人间知音,能与我音舞和谐。下面我唱一首歌,我唱完,请韶王以乐器奏出曲调,伴我一舞。韶王若能奏出,倾城愿嫁韶王!”
她此言一出,褚太子面如死灰。韶国人人精于乐器歌舞,国名中就有“音”字,何况韶王!而褚太子,自幼只喜刀剑马术,于音乐一窍不通。倾城自是对每一位求婚者底细都一清二楚,所以才出这最后一个条件。雅的眉目暗淡下去,坐中的已落选者和将落选者:景王、蓼太子、褚太子,目光都不约而同看向太子雅,他是暗中决定一切的人物,倾城公主的这个条件,是不是已不在他意料之中?
过一会,倾城换装而出,长袖丝带,飘然若仙,站在厅殿正中,清音开口唱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注)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雅咬牙,再咬牙,手不由自主因过于用力而哆嗦,他将酒杯放至桌上,右手紧紧地在桌案下扣住左手,指尖扎入肌肤,那疼痛却怎么也压不住心痛。他想起身,想制止这一切,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够;他想发狠,想发狂,可是雍太子的身份告诉他不能够。他只有静静坐着,看着,听着,脸色青白,控制住身心的颤抖,保持着僵硬坐姿,一动不动。
韶王擎一支玉笛,歌停而笛声起,清越婉转,歌声已是人间绝唱,笛音则更似天籁回响。倾城随笛音而舞。那笛音高贵堂皇而略有忧郁,转瞬便挣脱忧郁,吹出天使般纯洁的声音,洁净、温柔、美好,不杂一点尘世凡俗,清丽明亮。
每个人都被惊呆,笛音与舞蹈,都达到人间绝无仅有的高度,笛音引了舞者的灵魂去,舞蹈引出笛音的精神来。那一种情绪将二人充满,天地人间,只此刻是一个完美的存在,所有的都达到极致的美好。
舞渐止,音渐消。
倾城向众人深深一拜,明眸向湛望去,湛整个人都在梦幻般的情怀中,他情不自禁地向她走来,倾城轻轻一笑:“请随我去拜见父皇、母后。”
她携了韶王湛离去。笛音仿似还在耳畔,舞蹈犹如还在面前,厅殿中空空落落,方才的一切好似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