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乌云豹

7、第 7 章

　　在秋天，爬墙虎的叶子会变成如火一样的红色，这红色让灼烧了筒子楼里每个人的心，于是砍断藤条的手软了，推倒墙体的劲化了，这株野蛮生长的植物以先天的优势为自己争取到了一席安身之地，从此在这筒子楼安了家。

　　可惜此时刚刚开春，伪装的表皮还没披上，只能尴尬的裸露着丑陋的藤蔓，远远看上去像伸出地面的毒液。

　　谢小君是他的名字，在筒子楼附近辖区当片警，刚刚毕业，还在实习，工资转正了也不是很高，但如果不大手大脚的花钱，年底还能攒点。

　　他跟我说“从这到我们初次见面的超市，公交2块，地铁5块，时间相同，坐公交多出来的三块钱我还能再买根烤肠呢！”他一脸骄傲，小嘴微微翘起，脸颊也染上两朵红晕。

　　我老狗虽说性格孤僻，但也还未丧失一些为人的社会性。

　　而且身为男性，本身在另一个男性面前就不由自主的要展示一下男子气概。

　　我说：“等公交车要吹风，容易着凉，你还是坐地铁吧，我在你家开好暖气等你回来。”

　　我很体贴吧，哈哈。

　　“……”

　　一阵沉默之后，他并没有按我想象的那样娇羞的低下头，用肩膀轻轻撞击我的胸膛。出乎我的意料，最先打破平静的是一声清脆的“啪”，他脸上的红晕褪去，在我左脸上盖了个五指山。

　　其实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难免他的理解会产生歧义我接着说：“我在家给你煎烤肠。”

　　来不及闪躲，他的手臂再次朝我挥来，他说：“我靠，去你的。”我的左脸再次中招，五天后巴掌印才消下去。

　　后来我在他必经之路的一个小超市里投资了一个自动烤肠器，他去吃，不要钱。哈哈，想必我的男子气概已经展现的淋漓尽致了吧。

　　浪漫就是这么简单！

　　谢小君今天值班，趁着他不在我才敢过来看一眼这堵墙的情况。

　　他胆子小，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紧张的躲进我怀里，告诉他这件事肯定害怕的晚上睡不着觉要来我被窝。

　　这里确实有信箱，但是已经荒废了很久，日积月累的爬墙虎用藤蔓编织了一张网，看清藤蔓后面信箱不难，难的是这些信箱的号码被一层层白漆盖住了，我不知道这里的信箱是怎么排序的。

　　我向前靠近，一脚踏入了爬墙虎的领地，嫩绿青涩的新叶刺挠我的脚踝，弄的我有点痒，浑身激灵一下。

　　我在研究藤蔓，想探过藤蔓试着刮开白漆看看号码，可是它每节探出的像棕色胡须的根，紧紧的扒在墙面上，强行破坏会产生不可逆转的痕迹。

　　厂长告诉我时刻意压低了声音，想必其中应该藏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我也该做到掩人耳目，秘密进行。

　　我正想的入神，一声吆喝给我吓得又一激灵。

　　“诶，干嘛呢？没看见上边写着禁止在去此处大小便吗，小心我把你小丁丁切下来喂狗吃。”

　　粗犷的声音从一位大妈的口中传来，她走过来，左手提了筐鸡蛋，右手牵着自己的小孙子，估计是热心的筒子楼居民，来多管闲事的。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当然不会理会她的威胁，平复心情之后继续研究该怎么看清这些信箱的号码。

　　“说你呢，装什么聋子。”大妈推搡我一把。

　　我解释道：“大妈，我在这看风景呢，没在这尿尿。”

　　她轻蔑一下，显然不信，“哼，尿完了吧。”

　　又对着自己的孙子说：“看到没，有这种没道德的叔叔在这尿尿，下回你和小梅玩扮家家，路边采来的叶子不要往嘴里塞。”

　　“……”看来是拿我当实践教材。

　　“奶奶，那我以后也不吃你种的大白菜了。”她小孙子说，“你种的大白菜上面浇的有大粪。”

　　大妈：“我靠，去你的。我那是肥料。”

　　大妈告诉我在这等着，等她把小孙子放到屋里，再过来和我华山论剑。

　　过了一会她果然如约而至。

　　“小子，还算你识相，要是你今天跑了，以后我见一次打一次。”

　　我冲她嘿嘿傻笑两声，突然想到刚刚她说这有这有什么标语，我问她，大妈，“你怎么看见墙上的字的，明明什么都没。”

　　大妈也没真想和我来两招。她在附近的花坛开辟了一小片菜地，大白菜就种在这，是专门过来挖白菜的。

　　她随口回应我：“你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
　　这里时不时飘来臭味，在一片交织的藤蔓下，隐隐约约闪烁着深红色暗光。

　　我问大妈这里以前是什么样的？大妈撇了我一眼，一边挖一边絮絮叨叨的开始讲起自己的回忆。

　　“我年轻的时候这可是市里最高的房子，多少人想住这里面……年轻的时候没有手机，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写信是真浪漫，我一个月能收到好几封情书，见字如人，比现在的短信用心多了……那时候我每次去拿信，旁边的小矮子看着可眼馋了，他根本就没信，还装模做样的去拿，每次都空着手回来。”

　　她哂笑两声，接着说：“那时候我家信箱在3号区，第六排，第八个，要是在二区就好听了，268都是双数多顺口。”

　　她遥遥指了一下3号区，在我的右手边。

　　“……”我僵住了。

　　“诶呦，诶呦，真是邪门。”她大声说道，语气从刚刚的轻松自得变的神经兮兮，看看我又看看墙，说：“我就说这堵墙要拆吧，邪门的，又在勾年轻人的魂了。”

　　“什么？”

　　我突然发问，给她吓得捂着心口直呼呼。

　　“吓死老娘了，你突然不动我还以为你被勾魂了。”

　　“大妈，你说的怎么这么邪门，什么勾魂啊？”

　　“这墙啊。”她没好气的说，“这堵墙拆了多好，信箱也早就废弃了，拆掉了多余的地方还能种地。那时候大部分居民也都没什么主意，拆不拆就是一句话的事。”

　　“但是突然有一天这堵墙上突然出现一幅西方净土变，就敦煌壁画那样的，但更加金碧辉煌，上面的人栩栩如生，就像……会盯着你看似的。”

　　“那可不是心理作用，就你现在站的地方，以前都阴风阵阵的，白菜都害怕了，长成卷心包菜。后来居民集资请了粉刷匠盖上才好点。”

　　我对这段历史不感兴趣，应和几声后，我们之间陷入了沉默。

　　谢小君跟我说，这里的居住质量不是很高，他工资十年后应该能攒到70万，就会把这里的房子卖掉，所有的钱去乡下买一块地皮，如果钱不够就盖一间茅屋，如果钱够的话，就盖一间砖瓦房。房子呈长方形，平均分成三份，中间开一个门洞做客厅，左右两边各开一个窗户，一边做卧室，一边做厨房。

　　他认为这里像一个大油锅，现在有八成热了。他在油温还凉的时候随父母住进这里，小火加热，热度缓慢增长，因此她不知不觉的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这就像吃臭豆腐的人闻不到臭豆腐臭，炸臭豆腐的人没吃也不觉得臭。

　　但是脱离这里的环境一段时间后再回来后，油温灼烧的她皮开肉绽。

　　他说：“这里是人间炼狱，这是下油锅。”

　　其实我没细想背后是什么事情刺激了他，我很想问他“你会在你的房子里给我留一个床位吗？”思忖再三还是没说出口。

　　后来没在纠结这个问题我却想通了为什么谢小君说这里是人间炼狱。

　　这里确实是人间炼狱。我装作不经意的走到3号区，默默的数着第六列，第九个信箱，透过塞信的洞口，我好像看见了一个晶状体在闪烁。

　　是一颗眼球。

　　被凝视者感知到被凝视似乎和人之间共有的一种磁场有关，凝视方往往来自人类，这个理论用量子物理可以解释。比如我在凝视信箱时，大妈在凝视我。我在看风景，此刻我也成了大妈眼中的风景。

　　那幅壁画虽然盖掉了，但真正解决问题的应该是蜿蜒向上的爬墙虎盖住了发出磁场的东西，此刻我不知道自己是凝视者还是被凝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