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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起手 ...

  •   “来来往往的,歇脚的吃饭的,喝茶的听戏的,各位客官停一停来赏个光!小店毓香楼,十里八村唯一一家好茶馆,门头虽小里头啥都有,过了这村没这店,茶水果子管够嘞,坐一坐哎不要钱……”
      臧家村这条的小街并不宽阔,车马人却是川流不息,摆摊的、杂耍的、宝石魂器起价拍卖的、破烂流丢二手回收的,什么都有。这村子虽前后不靠,却是南来北往的交通要塞,那自称毓香楼馆子正坐落在这条小街头里,门口揽客的小二了一副清亮的好嗓门,满街老的少的吵吵杂杂呜哩哇啦亦盖不住他,这么一长串喊下来,不少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客官来啦!客官您请进!”
      小二殷勤得很,见有人来,忙不迭地往里头引,待其落座便开始滔滔不绝:“小店茶水酒水一应俱全,毛尖白茶碧螺春,普洱龙井铁观音,茱萸屠苏竹叶青,杜康琥珀女儿红,菜式更是应有尽有,松鼠鱼水晶鸭狮子头回锅肉猪羊牛鸡鸭鹅狗鸽但凡想吃的都能给您新鲜切下来现做,更有那时兴的西边样式,嫩煎鹅肝焗蜗牛,咖喱奶酪配红酒,只要您想吃的,我们都……”
      “好了,好了,”小二还没说完,老者便笑呵呵地打断了,“我们自己选些合口的来点就好,劳烦小哥辛苦介绍,可以把菜单给我看看么?”
      小二登时受宠若惊。这往来旅客大都是风尘仆仆的经商人士,或是天南海北乱窜,与人争勇斗狠的中年武生,大多言谈粗鲁,举止豪放,到这儿来一屁股坐下对他呼来喝去乃是常态,像这样彬彬有礼且身具贵气的客人着实少有。
      “是,是,”他连忙应承,暗暗多瞧了这客人两眼,见他身边还带了两名仆从,便不敢多逗留了,快速躬着腰跑走,“14号桌客人,来菜单一份!”
      “好嘞!”店内应声一片。

      “白发相催,青春不在,劝君莫羡精神,赏心乐事,乘兴莫因循……”
      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不知名的戏,腔调古旧,一众客人倒是听得有趣。菜单很快呈了上来,老者翻了一翻,随手指了两道素的,又指了一道汤水,一碟点心,道:“就这罢。”掏了四枚银魂币出来,扣在桌上。小二直着眼睛收了钱,点头哈腰地捧着菜单下去了。
      老者身后,一名侍从悄悄倾斜身子,声音淹在嘈杂的背景音里:“老爷这是怎的了?云游数年,从来辟谷,不见他到这些有的没的馆子里……”
      “老爷自有用意。”另一侍从道。
      前方的老者浑然没听见这对话似的,翩翩执了筷子,夹住了面前那道青脆鲜甜的海菜。

      “听说了没有,几个大宗族最近似乎又有动静了……”
      越是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越有四通八达的消息网。
      “啊,你是说昊天宗他们……”
      “可不是么,前些日子动静闹得挺大,和蓝电霸王龙,还有几个老牌宗族秘入武魂城,后来不知怎么,一个个灰溜溜都回去了。”
      “哈哈哈……”
      “什么灰溜溜,从哪听来的添油加醋的话,昊天族长那手段,那身份,灰溜溜三字能和他沾边么?据说是怒气冲冲走的啊。”
      “什么怒气冲冲,这几家不是说去商量什么合作分羹之事么,实力都半斤八两,就算谈不成也远不至于撕破脸,你这听的才是添油加醋吧。”
      “我看刘兄说得靠谱,我在金翼飞龙家有个结拜的把兄弟,他家可是蓝电家的附属家族,关系再近不过了,听说蓝家族长前些日子回程发了好大的脾气呢。”
      “这消息可靠。难道是武魂城出什么情况?”
      “难说……”

      两名侍从面面相觑。
      老者的筷子顿了顿:“阿熠,阿耀。”
      二人急忙上前:“老爷。”
      “家里没什么消息么。”
      “老爷,咱们外出太久了,”名为阿熠的沉吟道,“小少爷……”他想了想,又改口,“少主他进入圣地修炼,久不在供……殿,降魔冕下那边的消息网自然就断了。”
      “嗯。”
      周围似乎有敏锐者捕捉到了关键词,耳朵默默朝这边竖了起来。老者啜了一口茶,摆摆手,示意阿熠不要再说。

      “我那兄弟还说,几家虽在那时吃了闭门羹,可过些日子又要受邀再去武魂城呢……”
      某处的谈论还在继续。
      “昊天族长还能去么?”
      “谁知道呢,他家的口风一向严谨,比起武魂城有过之无不及,但算算日子,他老人家也快要突破了吧,哪还有功夫……”
      “你还算日子,”有人噗嗤一笑,“真当90级往上的修炼是你老娘种地么,该什么时候浇大粪就什么时候浇大粪,该什么时候摘果就掐着点摘果。”
      “你!”突然面红耳赤起来了。
      “长盛兄弟,怎么能这么说话……”
      “我老娘是种地没错!种地怎么了?你爹还是个杀猪的!真当自己和昊天宗沾点亲故就能登那大雅之堂,拿着个不知哪儿听来的加冕仪式四处显摆,白日做梦让武魂殿邀你去不成!”
      “你他*的说什么?!”
      “哎哎哎,两位……”

      “这些家伙,莫名其妙也能嚷嚷起来。”阿耀不屑地笑。
      他笑得出来,前面老者却不发一言。阿熠连忙捅了他一拐子,让他闭嘴。

      没听错的话,加冕。
      只是仪式?还是更为隆重的……
      是空穴来风,还是确有其事?
      在长老殿苦心经营二十余年,只为一朝踏入供奉神殿,二十年累累硕果,何来无名贼子妄图坐享渔利?
      无论是真是假……
      “阿耀,你往回去,到魔熊长老那边。三天之内,我要听到些真东西。”老者放下了茶盅,拂袖起身。
      阿耀愣了愣:“……遵命,老爷。”

      “客官用好了?慢走慢走!”
      小二满脸堆笑地跟出去。

      “世上万般哀苦事,无过死别与生离,苦也……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回到店里,戏台上咿咿呀呀还在唱。
      桌上的汤已经冷了,菜寥寥动了几筷,盅里的茶水碧波澄静,一切如旧。
      “这些有钱人,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小二嘟囔着拿了餐盘,一样样把菜肴收起来。
      “哎呀!”
      他突然惊叫了一声。
      滴答,滴答……水淅淅沥沥地从桌沿淌下来,打湿了鞋子。
      “我没使劲儿啊……”他哭丧着脸。
      桌上没有了茶盅的踪迹,只剩水痕之上一滩齑粉。

      芸芸众生,各怀其事,各务其急,无不匆匆。
      演武场的烈日一如既往的暴烈,赤红长棍携风卷草,疾如雷电,带起飞沙漫天。
      “大人!”
      急促的禀告打断了这片无影棍风,鎏金盘龙棍梢堪堪刹在面前,骄阳如火,惊出来人一身冷汗。
      “大人……”
      “不是说了练功的时候不要来打扰我吗。”降魔收势,嗡的一声,盘龙棍被重重杵在地上,风沙掀起了他鲜红的长袍。
      燧后退一步,掩嘴咳了几声:“属下有罪,大人。事急从权,属下不得不来禀报,积火草它……回来了。”
      降魔一愣:“什么?”
      燧点点头,很无奈。
      “从哪儿找回来的?”降魔观察着他的表情,“……又是自己回来的?”
      “是的。”
      “臭东西,把人当猴子耍么,”降魔低喃着,徘徊了两步,再将长棍往地上一顿,“今后严加看守,万勿让它再跑了,有第三回,我拿你是问。”
      “大人,恕属下直言,恐怕很难。”额上再度冒出汗珠,燧擦了擦。
      “这灵草既要放养在外,得见清风日光、鸟语花香,它又有遁地之术,除非属下们挖树拔草,将整个六供奉殿地下底全砌上钢铁水泥,将您这住处弄成铁牢一般,不然确实无法防范。”
      降魔又踱了两步,抓了把头发:“那怎么办。”
      “或许……”燧迟疑。
      “顺其自然。”
      “听天由命。”
      主仆两人同声相和,四目对映,齐齐笑了。
      “听天由命固然好,但光是听天由命可不行,”降魔笑道,“去地库,把我那两条寻踪犬牵来,它们的鼻子也该动弹动弹了。”

      同一时刻。
      “怎么了,还在发愁?”
      光翎软绵绵地趴在石台上,没吱声。雄狮坐到旁边,伸手拍拍他的脑袋,“蔫了?”
      “没有。”光翎翻了个个儿,将他的手抖了下去,仰面朝上闭着眼睛。
      “不过是出任务而已,有一才有二,以后你会慢慢习惯,不用怕。”雄狮道。
      “我不是烦这个,更没怕,”光翎说,“我只是在想,现在我是以什么身份出这个任务呢?也不是供奉,甚至不算武魂殿的一份子,名不正言不顺的,这就要开始给你们卖命了?……总觉得亏得慌。”
      雄狮笑了:“那不是早晚的事。”
      “你当初加冕之前没有遇到过这种无理要求吧。”
      “嗯。千钧他们也没有。”
      “……所以我觉得更亏了。”
      “不管怎么样,可算是把你派出去了,”雄狮笑着指了指后花园的满目疮痍,“成天闲不住,安心修炼便罢,看看我这儿被你祸害成什么样了。”
      碎石沙砾,树木东倒西歪,土地四分五裂。
      “也不知哪来的这些精力。”他看了一圈,苍凉叹息。
      “赖我吗,谁让你家大哥连个单独的住处也不给安排,”光翎立刻连珠炮似的抱怨,“我眼馋勤道大殿后头那片演武场很久了,你们也不肯放我去。若再不从这花园里动弹动弹,手脚可是要生锈了。”
      哪敢放你去——雄狮默默想。一个人出去住,还要去演武场操练,假以时日不得把太阳峰掘个遍。
      “我知道你那大哥啥意思,把我放你这儿,让你拘着我,是不。”
      雄狮回过神来:“我可拘不住你,想动拳脚等着明天去找魂兽去吧,别可着我这里祸害。”
      “小气了啊,老哥哥。”光翎瘪嘴。
      雄狮忽然不接话了,只摸着下颌,不住地端详着少年怏怏不乐的脸,直到将他盯得开始毛骨悚然。
      “怎……怎么了?……”光翎忍不住睁开眼睛,摸了自己一把,“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我是觉得,你总这么叫我,显得我像个快死的老头子了。”雄狮沉吟片刻,忽而道。
      “啊……”光翎张口结舌,“那我应该、应该……”
      迎着对方些许揶揄、些许认真的目光,他突然明白了什么,面上一下子发起臊来,磕巴道:“太……太早了吧……”
      “不早,”雄狮打断道,“你叫一声我听听。”
      光翎坐起来,吭吭哧哧半天,漏气的皮球似的,面红耳赤地背过身。
      “唉,看来咱们都这么熟了,还是不得你早喊我一声,”雄狮挑起浓眉,脸上罕见的戏谑,“唉,伤心喽。”
      “伤心喽,伤心喽,”他念念叨叨地站起来,抬脚作势要走,“等着来日和别人一块儿被叫吧,伤心呀……”
      跨出了两三步,正欲再走,背后终于山洪暴发。
      “四哥!!”
      少年的嗓音声嘶力竭,“四哥,四哥,四哥!!行了吧————!!!!!”
      喊声拔地而起,扑啦啦,吓飞了树上一大群栖鸟。
      在对方狂涛怒浪的大笑声里,少年满脸通红,落荒而逃。

      “喂,小家伙!”雄狮大笑着给自己顺气,指着他的背影,“明天就要走了,今晚记得收拾行李!”
      琢磨一下,又喊:“银钩海湾我知道,过会儿讲给你听啊!”

      【etc.】

      回避型依恋的娃儿终于认下了第一个哥哥?
      这会儿过得还不错,可后头还有一堆烂事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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