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罗》异度

8、第 8 章

　　回到家，父母并没有询问我为什么早退。很早很早以前，在我还不太懂事的时候，父母就下放了身为监护人具有的对被监护人行为控制的权力。
　　这个决定令亲戚们恐慌，他们断言我会成为不良儿童。
　　母亲说“一个小孩子能做的事本就十分有限，大人们再枉加限制，孩子长大了顶多是个父母希望的模样”
　　亲戚们说“孩子长成父母希望的模样这有什么不好？”
　　母亲笑了，“我不过是井底蛙，看得再高也不过是头顶上巴掌大的一片天。小孩子天性敏锐，他们能看到我们未知的世界。那个世界不一定美丽，不一定友好，却一定广阔”
　　亲戚们不以为然，“真不知你想女儿长成什么样子？到时候长成个无法无天的祸害看你去那哭”
　　那时的我并不晓得如何才算无法无天的祸害，见周围的人看我都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非常不爽，于是跑过去质问母亲。
　　“祸害是不是会被很多人讨厌？”
　　“一般来讲，是这样”
　　“我是不是会长成个祸害？”
　　“有可能，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难道不可以避免么？”
　　“也不是不可以，每天打你一顿，说不定你就长成个乖乖女了”
　　一听要挨打我不乐意了，“哇，不要，你要是打我，我会讨厌你的”
　　“我也讨厌你长成个乖乖女”
　　“到底什么是乖乖女？”
　　“晤，就和洋娃娃差不多”
　　洋娃娃？就是那个有着华丽的衣服，漂亮的头发和眼睛，却不会动只能让人抱来抱去的东西。那是我最不喜欢的玩具。
　　当下我立刻放弃初衷“当洋娃娃好像挺无聊的，我还是不要当了，就当祸害好了，被别人讨厌，总比被妈妈讨厌的好”
　　母亲大笑，捏着我的脸颊。“哈哈，宝贝，你的确有当祸害的潜力，这么小就会拍马屁”
　　后来又大了些，我旧事重提。
　　“妈，那时我还那么小你就不管我，就不怕我遇到什么危险？”
　　母亲满不在乎地甩给我一句“人各有命。该遇上的是逃不掉的”
　　这似乎是句蕴含佛理却不负责任的说法。
　　其实我明白，父母并不是真的不管我，他们的一言一行便是言传身教。
　　草原上的羚羊一出生，便挣扎着站立，几分钟后就能奔跑。是生存的本能促使它们如此。
　　相比之下人类的婴儿简直是废物，只会吃喝拉撒，脆弱的一踏糊涂。是什么促使这没有丝毫战斗力的家伙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来并长成生物界里最凶猛的动物？
　　是观察和学习的本能。
　　父母相信我能从他们身上学到基本的是非观念，至于危险这个概念那更是所有动物一睁眼便本能地开始学习的。若我不知道趋利避害便不是一个成功的生命。
　　而那些不能靠学习解决又避免不了的劫难恐怕就是母亲说的命了。
　　难道被牺牲就是明珠的命？回想她惨白的脸，我不寒而栗。
　　“荼糜，怎么了，回来就闷闷不乐的”母亲走过来挨着我坐在沙发上。
　　“很明显吗？” 我摸摸脸。
　　“你根本就没掩饰”
　　真失败，本不想让父母知道的。看来我真是不开心的时候太少了，都不懂得掩饰。
　　“妈，你还记得明珠吗？”
　　“当然记得，你带来家的也就她一个”
　　“她要结婚了，是家里人逼的，她现在的样子就好像死人一样----”我的泪还是滑了下来。
　　“哎呀呀，居然哭了，怎么好像被逼婚的是你一样？”母亲惊讶地替我拭去泪水。
　　无怪母亲夸张，从记事起我就再没在她面前哭过，现在想来不是我坚强而是父母给我营造的氛围太好根本没有掉泪的机会。
　　我抿抿嘴，控制一下情绪“我想帮她”
　　“那就帮呗”
　　“她拒绝我帮忙。一想到这儿我就伤心”我委屈的不得了，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母亲拍拍我的背，替我理了理耳边的头发，轻轻说道。“荼糜，你帮她是为了让她感谢你吗？”
　　“当然不是”我岂会那么无聊。
　　“那你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需要原因吗？她是我朋友呀”我不解母亲为什么追问这个问题。
　　母亲笑了。“这就对了，你帮她只是因为你想帮。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又无害于旁人是不需要别人同意的”
　　我一愣继而破涕为笑“对呀，是这个道理嘛，妈，你最聪明了。
　　母亲却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忧伤“荼糜，妈妈其实还没有你聪明，你已经有了能让你感同身受的朋友，而我在你这个年纪还不懂的朋友的重要性----”
　　母亲偏过头去，目光穿过落地窗飘向远方，似乎在回忆她的青春。
　　像她这样精彩的女子必定有许多故事，可惜她从不告诉我。她说过，她不希望我的人生渡上她的色彩。
　　既打定主意要帮明珠，就要开始行动了，婚礼就在后天没多少时间了。
　　要帮助明珠逃出来非常容易，可难道智商比我高的明珠想不出法子逃出来？
　　逃出来是容易，躲在我家量也没人敢来抢。
　　可事情并未解决，明珠也不会愿意过那种东躲西藏的生活。
　　最重要的是明珠一心想的是得到家里的认可，她没有丝毫逃离家的意思。
　　治病要治根。
　　我决定去找舅舅。我可敬可爱的舅舅，无所不能的舅舅，其实非常疼我就是太唠叨。
　　舅舅这会儿应该还在公司，我决定直接去那儿找他。
　　去的路上我明白了一件事，无怪明珠不让我帮她，她并不信任我。
　　诚然她相信我的诚意，相信我是真心想帮她，可她不相信我的能力。
　　当了二十年米虫的我毫无建树，怎么让人相信？
　　到头来还是要向家里求助。
　　明珠那么要强的人是不会愿意连累别人整个家族的。可我没别的办法，我真没用。
　　司机王叔已在我家当差了二十多年。为人谨慎，技术娴熟，被父母指定为我的专属司机。
　　东升？是东升大厦？饶是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王叔也对我这次的目的地吃了一惊。无怪他如此。东升虽是我家产业可我除了小时候被母亲抱着去过两次外再没有踏足过。我不喜欢写字楼里的紧张气氛。
　　见我点头肯定，王叔不再说什么，只是将车开得飞快。他做事一向求稳，这次改变风格怕是我的脸色令他猜道有急事。
　　唉，我这个人还真是不会掩饰自己。
　　东升地处本城最繁华的地段，在这寸土寸金的地盘上财经大鳄云集，但这掩盖不了东升的光芒，它依然是本城最具标志性的建筑。
　　王叔凭着多年的经验，指挥着车子东窜西跳，硬是在拥挤的蜗牛堆里杀出一条血路。结果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对舅舅说，人便站到了高耸入云的东升大厦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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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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