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罗》异度

7、第 7 章

　　一切都很顺利，没有任何特殊情况，我来到明珠房门前，压低声音叫道。“明珠——你在吗——？”
　　没有声音。我又叫了一下，还是没有回答。
　　蒋书翰道，“似乎没有人。我们走吧。”
　　我有些丧气。正准备离去，眼角瞄见楼道地板的角落里有个红色的东西。
　　那是一只玲珑玉佩，明珠的护身符。
　　我拾起玉佩又回到门前。“明珠，开门，我知道你在”
　　还没有声音。
　　“你再不开，我就要踹门了”蒋书翰疑惑地看着我，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门开了，明珠惨白着一张脸，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看着出现的人觉得陌生无比。
　　这是明珠？我认识的明珠从来都是朝气蓬勃，何曾有过这般死气沉沉的模样。
　　她看见蒋书翰的时候有些惊讶，不过并没有询问。
　　我心一沉，看来的确发生了什么事。那么喜欢美少年的明珠见到蒋书翰眼中竟无惊喜。
　　“你怎么知道我在？”平平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蒋书翰也不解地等我回答。
　　我拿出玉佩递到她眼前。“这个是你平常贴身佩戴的，当它不在你身上便是你心情不好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她微微蹙起眉头。
　　她自然没有告诉过我，她只与人分享快乐。
　　可就像一个一直欢乐跳动的音符突然停了下来，即使不奏悲鸣，也是引人注目的。何况我，我可是她唯一的朋友。
　　“这么多年的朋友难道是白当的？”
　　明珠不语。
　　一年总有一两次，她顶着熊猫眼来上学，脖子上系着玉佩的丝线换了新的。
　　问她缘由，也不细说只含糊地说玉佩不小心掉了，倒是对玉佩的失而复得、完好无损激动不已。
　　我继续说“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不会哭，只会躲起来。
　　要猜出这点儿很容易，我从没见过她的眼泪，却见过她肿胀的眼泡。
　　“而且，除了你的房间，我想不出你还有第二个地方可以躲藏”
　　明珠从不在自己房间以外的地方睡觉，她自称认床。总是在天台晒着太阳呼呼大睡的我不太理解，但至少明白只有那个小小的空间里有能让她安心的东西。
　　明珠怔怔地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你果然是懂我的”又从我手中接过玉佩轻轻地擦拭“还好没摔坏”
　　我不解“既是宝物，你又为什么拿它撒气？”
　　明珠苦笑“不是什么宝物，我只是把它看作自己。可惜我的命没它这么硬”
　　这话听起来不祥，我追问“明珠，到底怎么了？”
　　她长吁一口气。“也没什么，只是我不能再上学了”
　　“什么——？”明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要嫁人了”毫无波澜的声音扔给我一颗炸弹。
　　“明珠——”这太令人惊讶了。之前毫无迹象呀。
　　明珠一扬手，打断我的话“说什么都没用了，我的家人已经决定了，婚礼就定在后天”
　　“你的家人决定？”听起来不对劲儿。
　　明珠垂下眼帘，“哼，呵呵，自然是他们决定？我怎么可能会愿意为了一个无聊的老男人放弃学业？”
　　“要结婚的可是你——”现在难道不是婚姻自主的年代？
　　明珠偏过头去，惨笑“哈，可不就是我——一个待宰的羔羊，别人只恨羊肉不够肥，哪管它愿不愿意牺牲”
　　她哀怨到极点的眼神让我情急之间脱口而出。“明珠，我们逃走，让这该死的婚姻见鬼去吧”
　　卷入别人的家务事，不是件明智的事。可是我痛恨眼前明珠那凄惨的微笑，绝望的让人心寒，她应该笑得没心没肺才对。
　　明珠怔怔地望着我，忽地落下泪。“没用的，逃不掉的”
　　第一次看到她哭，大颗大颗的泪珠滚滚而落，却连睫毛都未沾湿，她的眼睛仍旧空洞而平静。这诡异的哭相令我心惊不已。
　　我急步上前拉着她的手道“没问题的，明珠，我帮你，我们逃走，相信我”
　　以前我曾经打趣明珠是无血无泪的妖怪。现在我希望那个玩笑是事实。
　　不管什么都好，只要她不再流泪，只要她快乐。
　　明珠摇头，泪未止，仍旧汹涌而下。
　　我急了。“明珠你不相信我——？”
　　明珠凄然地笑了，泪仍未止。“我从来都是相信你的。之前要不是你帮我，我也不可能上大学。可是，荼糜你不可能永远都帮我”
　　“为什么不？你是我朋友”
　　明珠怔了怔道“是的，我们是朋友，所以我必须用自己的脚站立才行，若总是拖累朋友，我宁愿死”
　　“明珠——”她干嘛说的如此决绝，我心一酸也哭了，“为什么这么说？说什么要死？我伤了你的自尊？”
　　见我一哭，明珠有些慌乱“不，不，荼糜，再也没有比你可爱的人了。你---别哭---别哭----我已经没有力气安慰人了----她终于动容，平静的面具崩溃，嘴唇不住地颤抖。一只手想要拭去我的眼泪却又停在半空中。
　　她抽泣着，几乎站立不住，然而面容坚毅“荼糜，我不会逃走的，若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请你离开”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和明珠一向心有灵犀，为什么今天就是猜不透她的心意。
　　我不死心，努力劝说“明珠，我可以帮你，你说，要怎样才可以帮你？”
　　明珠很坚决地摇摇头“没有用，他们一定会把我卖掉，明天和后天又有什么分别？荼糜，我的家族决定了我的生，亦能决定我的死，何况婚姻---”
　　“你走吧，快走”她把我往外推，又对蒋书翰说，“带她走，马上就会有人来了，赶快走”
　　蒋书翰十分听话，立刻拉上我撤退。
　　我也没有反抗。我的家族决定了我的生，亦能决定我的死，何况婚姻。明珠最后的这句话带着骨子里的冒出的绝望，象一阵阴冷的烟雾冻得我思维凝固。
　　回去时，我再也没有力气爬墙，蒋书翰拖着我从正门出去，我不想就这么离去，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也无。
　　难道我就真的什么都不做？
　　明珠的人生就这样了？
　　在校园里活的精彩无比的明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嫁人了此残生？
　　我越想越难过，偏偏又无计可施。
　　啪，蒋书翰在我脸上拍了一下。“别想了，都走到这了还没回魂”
　　我哪有心情理他，仍旧呆呆的。
　　看我这个样子，蒋书翰叹了口气“若明珠自己认命的话，别人是帮不了她的”
　　我咬咬嘴唇。“我就不明白，明珠为什么这么绝望？她甚至都不打算反抗”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看不见希望自然绝望”
　　“为什么这么说？”我看着蒋书翰，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看不见希望？”
　　蒋书翰立刻为我解惑“我到宏德时间不长，可也知道。赖明珠是天才级的人物。在人才济济的宏德她的名气不比你小。她对知识的渴望达到近乎变态的地步，不停地挑战各个领域，至少转了五六个系，难得的是所有的老师都对她赞赏有加。
　　我点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我和明珠的确都是宏德的风云人物，不同的是我靠的是家里的财势，明珠可是凭的真才实学。
　　蒋书翰继续往下说“讽刺的是，枉她一代才女，被家族承认的才能却只有一项。这一项又是几乎所有雌性动物都具有的”
　　“这你也知道？”我真正惊讶了。就是在我面前明珠也不常提起家人。
　　“我有朋友在赖氏企业工作，据他说赖氏家族的重男轻女简直变态”
　　“真有这么严重？”
　　“据说赖氏家族还保留着祭祖的习俗，女人是不能参加的。就连吃饭都要分开”
　　真是匪夷所思，难怪明珠都是在学校用过晚餐才回家。
　　过去虽然明珠在只言片语中透露过这个事实。可我并未放在心上，我不认为这种古老而变态的思想能在今时今日又多大影响。现在看来，不管外界如何，至少明珠的家族是被它控制的。
　　“我还是不能理解，就算明珠要绝望，也应该对她的家族绝望，为什么她自己要绝望，还拒绝我的帮助？”
　　“这我就不知道了，她可能有苦衷吧。你也别想那么多了，明珠又不笨，她可能有自己的打算。
　　蒋书翰的安慰，对我郁闷的心情不起丝毫作用。
　　他见我不听劝，也不再费口舌。因明珠的事受了打击的我，再无来时的冲劲，我们两人默默地走回学校。
　　到了学校，也无心上课，蒋书翰看着我坐上家里来接我的车后，转身回到学校上课去了。
　　我并不怪他冷血，居然还有心情上课。一遇事便迷茫无措，乱了节奏的人才是最最没用的，譬如我。
　　有好皮囊的人却不一定有个性有主见，显然他不是如此。
　　更何况他和明珠并无深交，甚至连认识都称不上，就是和明珠亲密如斯的我都束手无策，他又能怎样，陪着我唉声叹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