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罗》异度

21、第 21 章

　　当晚，我再次被周公驱逐，书翰心痛的不得了，可作为一个医生他也不赞成用药物入眠，只好抱住我窝在沙发上一遍遍地唱摇篮曲。
　　“别想了---什么都别想---天塌下来我们都不管------”
　　我也这么想，可惜做不到，一闭眼就能看到幻想：如日中天的卫家，弹指间灰飞烟灭----
　　虽然我做了一切我能想到的事，可是未来永远都是未知数。
　　我拉扯书翰的衣袖“书翰，我是不是很坏----嘉明对我那么好---比亲哥哥都亲---我却----”
　　书翰难过的摇摇头“荼糜，别把包袱都背在自己身上，你也是逼不得以----”
　　逼不得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从来都痛恨这种不是借口的借口。“---不管怎样---我的确出卖了他----”
　　书翰皱眉，不满我的消极“荼糜，我问你，如果亚历山大看上的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呆住，思考了一下这个可能性，喃喃道“恐怕，我也无法拒绝----”
　　这个答案多么伤人，枉书翰对我一往情深，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书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真是的，你好歹犹豫一下，一下子就抛出炸弹，你就不怕我受不了？”
　　“书翰---对不起----”
　　“干嘛说对不起，受委屈的其实是你，当前之际你需要拉拢亚历山大，拉拢别人自然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或许是嘉明，或许是你，也或许是别人。选择权在亚历山大。不是你，荼糜。所以你务须自责----”
　　书翰体贴的让我落泪“可----我还是好难过------嘉明太过纯情----我担心他----”作为一个古老的家族，卫家非常看重感情的忠贞。和有些叛逆的我不同，嘉明在感情方面受的是无菌化教育，爱就是爱，不爱决不勉强，这也是他相亲无数却毫无结果的原因。
　　书翰的大手抚上我的眉头“荼糜，这你倒不需担心。不说别的，单就亚历山大肯花两年的时间不懂声色地讨好嘉明，这份用心在今天绝对算的上高贵。我想他那么在意嘉明，必然舍不得逼迫他----”
　　书翰分析的有道理。现今流行速食爱情，爱到不爱，眨眼间的事，能象亚历山大这样默默单恋的堪称罕见。
　　但愿亚历山大这份高贵的爱能继续维持。
　　经过书翰的宽慰，我的良心稍稍好过了一些。
　　接下来，就是怎么和嘉明说的问题了。
　　我到不担心嘉明不答应，我这个表哥有着和秀雅外表不相称的近乎固执的责任感。
　　小时候我淘气，掉到水塘里，并无大碍，可他整整哭了一个星期，原因就是他因为要做功课没有和我一起去。八杆子打不到事，他都能安到自己头上。太过善良的下场另我更加肆无忌惮。从那以后，彻底将这个天使当成替罪羊，一直到现在-----
　　办公室里，我向嘉明摊牌。
　　“嘉明，亚历山大已经答应全力支持我们，现在暂时不必为资金发愁了”
　　嘉明大喜“太好了，他真是够朋友”
　　我接着说“先别高兴的太早，亚历山大虽然答应帮我们，可情况依然不容乐观。为了帮我们，他几乎和家族闹翻，现在我们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我们失败的话，恐怕他也无立足之地。
　　嘉明怔住“这么严重？”
　　我苦笑“我并不想长他人威风，不过事情明摆着，狄仁业已经被我彻底惹火，他绝对会不惜余力地对付我们，背后支持狄家的是亚历山大的哥哥，兄弟相残不可避免”
　　嘉明不忍“---是我们拖累了他？---真没想到---他会为我们家做这么多-----”
　　我又道“所以他的压力也很大，为了更好的合作，也为了以防万一，我们需要派个人去亚历山大那边----”
　　嘉明睁大眼“你的意思是----监视？”
　　我点头“也可以这么说，我们需要确保合作关系，不能有任何意外，你和他很熟，是最好的人选”
　　嘉明犹豫道“不太好吧，崇文都答应帮忙了又怎么会反悔？他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我点头“是的，这一点我并不否定。按理说他都做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不该猜忌他，不过凡事都有个万一。嘉明，我们输不起”
　　嘉明叹口气，不再说话。
　　事不宜迟，我亲自送嘉明去波士顿银行。
　　嘉明下车时被我拉住。该说的总是要说，我深吸一口气“嘉明，之所以让你去亚历山大身边还有一个原因”
　　嘉明疑惑，秋水般的眸子亮的我眼晕“嗯？什么原因？”
　　我硬着头皮道“亚历山大开始并没有打算完全站到我们这边，是我利用了他的感情”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顿了顿，调整了一下呼吸“嘉明，醉翁之意不在酒，亚历山大之所以肯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
　　我郑重道“没错，就是你。他----喜欢你-----也可以说他爱你”
　　嘉明张大嘴，呆若木鸡“不，不，这不可能——”
　　我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他已亲口承认-----”
　　嘉明的玉面瞬间刷新为血色，那颜色正的国旗都比不上。
　　我心头一动，嘉明只是羞红了脸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表示厌恶反感。这意味着什么？
　　我的表哥虽然本性害羞，但从小的教养让他的行为矜持含蓄却又落落大方，以前就算被我恶意调笑他面上顶多呈胭脂色，如此过激的反应实属罕见。
　　“我----我----”他紧张的口不能言。
　　我拍拍他的手，试图平缓他的情绪“嘉明，别紧张，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你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好----你可以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大眼睛一片慌乱“我---我恐怕装不出来----”
　　我安慰道“没关系，做你自己就好”
　　嘉明的睫毛越抖越烈。
　　做自己就好？这种不痛不痒的话，丝毫不能让人信服。看嘉明眼下紧张的样子恐怕连路都不会走了，怎么做自己？
　　我心地叹口气，面上一派正统“所以---嘉明---卫家就靠你了----”
　　对抗嘉明良心的唯一法宝就是他的责任感。
　　说完后我径自离去，坐在车上不住回头，我可怜的表哥似乎消化不了我的委托，仍旧呆立在风中-----
　　不过我知道，不管他懂不懂，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都会照我说的做。我们都一样，我们是这么爱这个家，为了它，我们可以奉献一切-----
　　嘉明走后的某个下午，管家呈给我一封信。
　　雪白的信封口上印着一只黑蜘蛛，是母亲的标志。
　　母亲自从报过平安后，便杳无音讯，我不相信她回不来。她是不想回来。放独生女一人苦苦挣扎，她真是好狠心。想到这儿我愤愤然地扯开信封。
　　里面是熟悉的笔迹，大气磅礴的狂草，不似女子的手笔。
　　“我，卫盈盈，含着金汤匙出生，贵比公主，人世间该享的福都享过，该嚣张的时候更不知何谓收敛，可是该受的罪也一样没拉下。
　　命运这东西是天底下最卑鄙无耻的，它像空气一样无声无息地存在，给你一种错觉：似乎它只是一个旁观者。然而一旦你热血沸腾，踌躇满志地想要改变明天，它就会扼住你的咽喉，让你窒息。
　　那一刻，我真真心如死灰。想想富贵如我，权势如我，尚不能心想事成，更别提那些工蚁样儿勤奋，却还挣扎在生计线上的人了。
　　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不知是不是上天听到了我的控诉，为了照顾我这个它一手栽培的被众人艳羡的样板，它枉开一面让我遇到了你父亲。
　　一个除了快乐一无所有的人。
　　我知足了。
　　心如止水的我就想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也不想要孩子，不是每个人都有我的运气。
　　然而，你毫无预兆地来了。
　　听到怀孕的消息，我怔了好久。我害怕，我恐慌，我怕这个和理想背道而驰的世界会让我的孩子受苦。我独独没想到不要你，我舍不得----
　　原来这就是要当母亲的感觉，甜蜜、幸福、不安，自少女时期后我第一次兴奋的难以自制。
　　要有孩子了，要当母亲了，我从心底升起一种责任感，我要我的孩子像风一样自由快乐，永不知人间疾苦。别告诉我，孩子应该吃点苦才能成材。一个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粉雕玉琢的小人未老已成顽石。又冷又硬，麻木至忘记哭泣。我不要我的孩子成龙成风，我只要他快乐，只要他粉嘟嘟的脸上永是笑容---
　　我撑起一片天空。
　　我建起一座城堡。
　　家人帮我铸起城墙，修好护城河，将危险远远隔离。
　　于是，我的女儿，养的比公主娇贵，过的比侠女放纵，她快乐的象个怪物。我也快乐地象重获新生。
　　然而受过伤的心是不可能完全愈合的，我总担心喜怒无常的命运之神会将黑手伸向我女儿---
　　终于有一天，警钟敲响了------
　　我苦心经营的世界摇摇欲坠。
　　对手飞扬跋扈，视我的女儿为战利品。
　　荼糜，我的女儿，我把你养的那么骄傲，你必然不肯束手就擒。苦苦挣扎时你可会怨我？怨我将你带到这世上---？
　　妈妈无力助你，更加不愿看你愁眉不展，只好远远躲开。
　　荼糜，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向是我们家的祖训，但妈妈不希望你奉行。
　　我这把年纪尚且有鸵鸟行为，你更不避免强。
　　我要你平安。你是我的眼珠子，没有你我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所以，荼糜，你还是以前的荼糜，你依然可以娇纵任性，依然可以胡作非为。
　　没什么好顾忌的，这个世界本就是为你而建的，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是卫家的女儿，而你只是我的女儿。
　　我只希望你快乐。”
　　我哭了。
　　原来总是笑得放肆，无所事事，陪我胡闹的母亲为我操心若此----
　　我哭得背过气去----
　　后来据书翰说，我在昏迷中仍然又哭又笑，他给我打了数针镇定剂都不见效。
　　剧烈的情感宣泄后，我的心情相当平静，似乎这段时间的紧张骄躁统统随着泪水流走了。
　　有这么多爱我的人，眼前的事似乎根本不算什么了，一时间我信心百倍。立志打垮狄仁业，当年母亲把狄家，赶到了美国。哼，这次，我要把他们赶出美国。
　　书翰对我的豪言壮语不以为然，只当我吹牛。这还不算，我的大哭大笑，让他相当紧张，坚持要待在我身边。敢情他以为我太过紧张神经系统出现了故障。拗不过他，只好让他跟着，好在他也明白我不想他卷进家族事务。每天跟着我只是端茶倒水外加按摩，对我桌上的文件正眼都不看一下。只苦了我的秘书俞斌，被人抢了差事，尴尬的不得了，都不知道该站那儿。
　　自从舅舅宣布离职后，名义上我暂时一人身兼董事长和总裁。实际上日常琐事还是由嘉明和明珠代劳，我只需要在重大问题上发表一下意见即可。
　　嘉明和明珠新近选了一批手下，个个朝气蓬勃，不惜力，经过训练和军队一般，指挥棒到那儿，他们便冲到那儿，十分好用，因此嘉明虽然离开的突然，明珠尚能支撑。
　　但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当务之急，是嘉明走后的空缺需要补上一个人。
　　我亲自面试，招聘总裁。这关系着我今后的生活质量，马虎不得。
　　明珠有能力，有魄力，但始终太过年轻缺乏经验，最主要的是她本人也不愿接着个烫手山药。我只将她升为总经理。
　　不是有人说。现在的竞争，就是人才的竞争吗？这话真是不假，区区几天我就深有体会：选材难于上青天。我甚至很后悔，不该那么轻易地把嘉明送到亚历山大那儿，那么忠实听话，能干贴心的人上那找第二个？明珠也能干，不过太凶了，一翻脸，就拿着文件往我身上砸。
　　面试第一人：
　　我问“你的优点是什么？”
　　他滔滔不绝，就差列个目录给我。
　　我打了个X。脸皮比我还厚，今后怎么管教？
　　第二个人：
　　我问“你的缺点是什么？”
　　他眨眼再眨眼，迸出一句“我的缺点就是太过完美，没有缺点”
　　我倒，比上一个还夸张，超级自恋狂。
　　水浅留不得‘蛟龙’，排除。
　　第三个，回答的倒挑不出毛病，只可惜那答案和面试宝典上的一个字都不差。
　　我不需要拷贝机。
　　第-----
　　跳槽太过频繁，不够忠诚。
　　私生活不检点，要说和公事无关，可老板也有个人喜好，我可不像整天对着一个看着碍眼的家伙。
　　一个个轮番上阵，累得我口干舌燥，中场休息。俞斌体贴地递上饮品。书翰被圣马丁的院长叫去了。他回来不过短短时间，已经被人冠以神医称号，一有疑难杂症，便有人哭天呛地请他去和阎王械斗。
　　哈哈，正好他不在，他不赞成我喝这种过于甜腻的饮品。医生的职业病。一勺柠檬，一成牛奶，两成可乐，五分橙汁，上面再盖一层巧克力奶油。好喝的不得了。当然不能忘记冰镇一下。
　　我满意地眯着眼品尝。
　　等等，我似乎并没有告诉俞斌我的爱好，他怎么知道我爱喝什么？管家也不会告诉他呀，我们家人的资料从不外泄。
　　“俞斌---这个饮料？”
　　“有什么不妥吗”
　　“也不是---不过谁告诉你我喜欢喝这个的---”
　　“哦，这个呀，大小姐您第一次来总裁办公室时，我看您就是这么调着喝的---我想您可能习惯这么喝---所以就----”
　　我这种喝法，并不复杂却相当麻烦，其中任何一种配料分量不对味道便迥异。俞斌只看了一次------
　　我放下杯子“俞斌，你说说看，你的优点是什么？”
　　俞斌疑惑但并不迟疑道“应该算是比较细心吧，记忆力也还好，一般犯过一次的错误不会再犯第二次”
　　“那你的缺点是什么？”
　　他想了一下道“总裁以前说过我过于谨慎，少了一些创新精神”
　　我又问“俞斌，你跟了舅舅那么多年，他曾经做的事，你可都还记得？”
　　俞斌看了我一眼才道“记得，总裁在公事上从来不瞒下属”。
　　这话也就是说，如果我问公事他知无不言，若是私事，免谈。
　　够忠心，不旺舅舅拿他当心腹。
　　我微笑地重新端起杯子。我想我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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