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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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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甩手不干,要当闲云野鹤,这对我来说是场灾难。
我长这么大唯一从母亲那里得到的处世良言,不过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舅舅林林总总对我指责也不过是嫌我不够淑女。
没有人夸我是天纵英才。
没有人对我寄予厚望。
那么,为什么今天我坐在了这个位子?
猪肥了就该宰了,天经地义,我没话说。可你不能把它当牛使。
我郁闷,我恐慌,可没人理,他们一句你长大了便打发了我。就那么施施然地走了,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唯一庆幸的是我有一个不离不弃的‘影子’和两个任劳任怨的伙计。
我认命了。
我长大了,这是一个残酷的事实。
不管我愿不愿意,我责无旁贷。
但是我忘了一件事。古人说:天将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智-------简单地说,就是命运之神喜怒无常,他不折腾你心里就不舒服。
东升的股价在稳定了两天后,崩溃了。
起因是几家和东升有来往的银行联合对东升的管理和资金运转提出了不信任案。不信任自然要调查,为了谨慎起见,调查期间中止了对东升的贷款。
听到了这个消息我只想笑,我现在是堂堂董事长,不是母亲跟前的娇娇女,只能笑。
东升的业绩良好,从来都是银行眼中的肥肉,当初这些银行业的世伯们为了分一杯羹天天围着舅舅转,这会儿居然玩这一手儿。
对东升的管理不信任我可以理解,毕竟我一个毛丫头很难让人信服。可对资金的运转有疑问就奇怪了,东升从没拖欠过银行的利息。
分明是银行找茬。麻烦大了。
我自己不才,所以不敢看轻对手,可事情仍比我想的要严重。
狄仁业居然能号令银行。
嘉明一圈电话打下来,那些个金融业的世伯们都只打哈哈:我们自然是相信东升的,只是调查是政府的意思,我们不过走走过场。
政府并没有下正式的通告。干涉正常的商业经营是不小的罪名。不过是小道消息,甚至是空穴来风,就能让他们如此敏感?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这些什么世面都见过的老狐狸,只有涉及到切身利益时才会行动。
公司账目清晰,并不怕调查,可时间拖不起。
嘉明说,我们搞房地产的,没有贷款,就好像鱼儿离了水。
明珠说,停工一天,我们就会损失百万。
我愁,我愁呀愁,书翰非常担心怕我一夜白了头。
头发白了倒没什么,只要能想出办法。
我窝在办公室里,彻夜未眠,眼睛瞪得比月亮都亮。自此我彻底告别了酣眠无梦,睡到自然醒的时代。
太阳一次次升起,我瞪得双眼血红,宛如厉鬼。
钱?谁能给我钱。
我近乎绝望地想,只要能借给我钱,让我干什么都行。
这个念头让我恐惧,我怎么会这么想?这是魔鬼才该有的想法?
我,是不是不再是我了?
的确,我早已不是以前的卫荼糜,我是卫家新一代的掌门人。
掌门人自己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撑起这个家。
我所有的一切都来源于这个家,就得用一切去偿还。
思来量去,似乎眼前只有一条不知道走不走的通的路。
都这时候了,再难也得试试。
我拨电话给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是何等人物,不等我开口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他非常直接地泼了我一身冷水“荼糜,我们银行对贷款的审查非常严格,别说东升现在正接受审查,就是没有这回事我们也不可能贷给初次合作的公司这么大金额”
我争辩“我们是冤枉的”
亚历山大的叹气声从电话里传出“我知道,别人也知道,不过他们都装着不知道,所以我无法说服内部的元老们-----”
为什么到处都是障碍,我简直想哭“难道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亚历山大顿了顿,沉声道“五千万,我可以用个人名义,强行借给你五千万,不过这已是我个人能调动的最大金额”
我感谢他的仗义,可五千万相对于几十亿的资金缺口,不过是杯水车薪。
亚历山大又道“荼糜,听我的劝,和谈吧,你现在的情况很难斗得过狄家,若事情闹得不可收拾,我就是想出面调解都不行了----”
我以为现在的情况已经是不可收拾了,有人流血,有人丧命。显然亚历山大的理解和我不同。
但他的确是为了我好。
我灰心丧气“你看着办吧-----”
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
放下了电话,我两眼充血,什么时候我卫荼糜落到了这个地步?
飞扬跋扈的我竟也要学勾践卧薪尝胆。
我怀念以前的日子。
那时候我蠢笨入猪,所有的功课不过是吃喝玩乐。
什么委屈,什么退让,什么隐忍,统统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我每天担心的不过是笑得太多会长皱纹。
所有人都说我命好。
可惜命好也怕运来磨,该遇上的劫难是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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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从来都是一个有效率的人。没几天便告诉我:一切都安排妥当。
中间人这么积极,我也不好拂他面子,便答应准时赴约。
嘉明因杀父之仇不便在场。
书翰恐怕也会刺激狄仁业。亚历山大不赞成我带任何人。他说在他的地盘上,如果他保不了我,那我带再多人也没用。
于是我单刀赴会。
在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我和我的仇人面对面地坐在了波士顿银行的总裁室。
狄仁业目光灼灼,脸色复杂分不清喜怒,但从他攥的发青的拳头看得出他对和谈也相当不乐意。
我只在进来时扫了他一眼,确认目标后就低着头玩弄手指,视对方如无物。我本无这种小家子气的举止,不过对面那张脸实在让人厌恶,我怕自己控制不住拳脚相加。都说在商场混,笑面虎也是基本功,可惜我不是个好学生。要做到当面亲吻拥抱,背后拿刀捅人,恐怕还得一万年的修炼。
亚历上大无奈,代我开口“冤家易解不易结,两位现在能坐到这儿,想必也明白这个道理”
狄仁业轻笑“我明白,我明白,我今天能坐到这儿,多亏了你亚历山大.佩恩的大力支持”
他努力笑得自然,然而其间的火药味怎么都遮不住。
亚历山大说的倒是好听,让双方都有台阶下,不过我明白自古道理在欲望面前不堪一击。谈判前我就声名不会做出任何妥协,如今狄仁业肯乖乖地坐在这儿,那必是亚历山大做出了牺牲。
亚历山大微笑应对“不敢,大家都在生意场上混,互相关照一下也是应该的”。明明在威胁对方,态度却那么大方,亚历山大好手段。一直以来,我都很奇怪,亚历山大是混血儿又在外国长大怎么比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还圆滑?
亚历山大转向我“对吧,荼糜,和平相处对大家都有好处”
他眼中的暗示我看的一清二楚。他希望我附和,他希望我对他的苦心安排做出相应的姿态。
现在的确是关键时刻,我一直努力控制着情绪就是等这一刻,我缓缓抬起头来,冲着狄仁业摆出最轻蔑的姿态“我们家一向推崇和平------不过-----那是在没有流血的情况下---”
我忘不了舅舅血肉模糊样子,忘不了那个死的不成形的司机。
狄仁业被我意外的说辞砸愣了,回过神来,狂笑“好,好,这才象你卫荼糜,本来嘛还没开始就和谈,我真是郁闷呀,这下好了,哈哈哈”他又拍亚历山的地肩膀“老弟,你也看到了,不给你面子的可不是我”
亚历山大的面色自然不会好看,不过他只是盯着我看什么也没说。
我反倒笑着对他说“亚历山大,谢谢你帮我骗他出来,要抓这个人还真不容易”
亚历山大一怔,狄仁业神色一紧。
外面传来了警笛声。
狄仁业迅速跑到窗边查看,扭过头来露出深深白牙“你们设圈套?”
我笑得像个痞子“你跑不掉的,狙击手就在对面---”
他冷笑“你真让我失望,居然用这么老套的手段对付我”
我也冷笑“什么对付不对付,警方久仰你大名,请你去做几天客而已”我心里明白,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警方奈何不了狄仁业,只能请他吃几天牢饭。不过这也够了,今次我的目的并不是抓他。
他咬牙切齿“你会为你的鲁莽付出代价”
我笑出声来“事情不会比现在更惨”
警车呼啸而去,轰鸣的警笛在夜空中久久震荡,这是我的宣战。
混乱过后,沉寂中亚历山大质问我“为什么陷害我?”
我趴在窗边,望着远去的警车“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想复仇”
“那也不用陷害我呀,你不想和谈,我也不会勉强你,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做金融的是靠信用吃饭的----这下-----我的信誉---而且黑手党又岂是好惹的,荼糜,你害死我了---”
我不理他的抱怨自说自话“要想复仇,现在这个样子是不行的,光防守不行,我要主动出击”
亚历山大没好气“不错的想法,不过我看你光防守就很吃力了”
我忙抓住这话转过头来道“不错,我一个人是不行的,我需要盟友,你要帮我”
亚历山大皱眉“难道我今天不是想帮你?可惜你不领情”
我敛容正色道“从古到今,没听说过和谈可以解决问题”
亚历山大沉默。
“丁,对方是毒蛇,二十年前被我们踩了一脚记恨至今,就算现在它迫于你的威胁暂时缩回洞中,难免日后不会突然蹿出来咬我们一口”
亚历山大依然沉默。
我索性挑明“所以,半吊子的帮忙我不要,我要你和我们站到一条船上,生死与共”
亚历山大愕然开口“荼糜,没见过你这样理直气壮求人的。若是我,无论如何都开不了这个口,怎么能让别人为自己的事赔上性命?”
我脸皮厚到底“丁,如果你有难,我不会只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你,我们整个家族都会全力以赴”
亚历山大思量半天依旧摇头“不,不,荼糜,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才保持了现在不温不火的地位,我不愿放弃现在闲散的生活,我不愿卷入家族争斗----”
我哀求地望着他,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他狠狠心撇过头去“不,我不能,我不想和哥哥们争权夺势,这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极力避免的------”
“丁,只有你能帮我了----”
他被我逼急了,狠狠说道“荼糜,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自私圆滑,这次居然出头为你作保,老实说连我自己都吃惊。这样的事若是放在以前我连想都不会想”他停了停又接着说道“两年来,我们相处的很愉快,不知不觉中我已把你和你的家人都当成了朋友,可---我这样的人---能为朋友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我不死心“若我们不只是朋友呢”
他怔住“什么意思?”
我笑道“譬如,爱人?”
他呆滞了一秒钟随即笑道“荼糜,别开这种玩笑,书翰会和我拼命的---”
我垂下眼帘“我不是说自己,是嘉明”
亚历山大瞬间石化,似乎消化不了我的语言。
足足花了一分钟他才找回自己的舌头“这个玩笑---更荒唐----”
我不语,一脸同情地看着他。在我的注视下,他的脸色变幻不定,白了又青,青了又红,红了又白“你怎么知道?我自认没有做出过任何不妥的举动”
他的确谨慎,送礼物时总是全家都有。不过,舅舅总是收到表,我则是首饰之类的东西,唯有到嘉明手中的是他想要的东西。绝版的诗集,怪异的茶叶,会跳舞的花,不是多么昂贵却绝对耗费时间和耐心。
我回答“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总会不自觉地讨好他。你有烟瘾,但从不在嘉明面前抽烟,同样不吸烟的舅舅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你讨厌喝茶,来我家时总是礼节性珉一口,便放到一旁任它冷却,嘉明亲自泡的茶你却总是喝不够。茶都是一样的,那自然是人的原因”
亚历山大死死地盯着我看,好像从来没见我“你的眼睛真毒----”
他承认了,我趁胜追击“丁,帮帮忙,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我们卫家,是为了嘉明---”
他被我逼得连连后退“不,不,就算是为了他----也不----”
顽固不化,我气的上前揪住他的衣襟“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到时就算你想救嘉明,恐怕依他的性子也不愿独活”
亚历山大显然也认同我的说法,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荼糜----你别逼我-----别逼我----”
他的样子十分可怜,不过我不能放过他,不然我会更可怜“丁,你在犹豫什么?有什么好犹豫的,你需要更大的权利,你需要在家族中争取更高的地位---只有这样你才能保护嘉明----”
亚历山大挣扎“不----”
我接着催眠“狄仁业的大本营在美国,他和你的哥哥们的关系似乎比你这个亲兄弟还亲密,这次他们都被我们激怒了,你以为你还能保持中立?你的哥哥们似乎没有那么宽大的胸怀吧。丁,帮帮我们,我们需要先下手为强---”
亚历山大被我搅得心烦意乱,一把挥开我的手“我为什么要做这么多----我是喜欢嘉明---可我们不可能的----你要我为得不到的爱情拼死一搏?我没有那么浪漫-----”
我立马接到“没什么不可能,你不敢对嘉明表示,怎么就知道不可能?嘉明其实很单纯,单纯到不会理会世俗的想法”
“可他都快订婚了---”亚历山大面孔扭曲,十分痛苦。
“没有的事,那不过是我舅舅一厢情愿”
“不----”他捂着头,倒在沙发上“别说了---我不要听---”
我自然不会停“至于我们家,你就更不需要担心,现在卫家我做主”说这话时我心中苦笑,想不到第一次理直气壮地行使家长权利却是要卖掉自己的表哥。
他腾的一声挑起,恶狠狠地骂我“你简直象个巫婆”
我摊摊手“为什么不,只要能让我有足够的法力度过难关”
亚历山大张着嘴不说话,象看到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我这个疯子孜孜不倦地循循善诱“如果你答应,我可以把嘉明送到你身边---我可以让他永远陪着你,至于能不能得到他的心,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亚历山大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终于没说出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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