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记本》瓜西大王

26、第 26 章

　　林凝刚下出租车就看见站在医院大门旁边的楚谨澈了，很难不注意到他。少年身高体长，即使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诊，林凝下车的目光就马上被他紧紧抓牢。夜晚的风也对他格外偏爱，吹动他身上穿着的简单短袖和稍显凌乱的头发，给他多加了一层故事感。
　　林凝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疼了一下，她向他跑了过去，满脑子的想法都是，今天晚上就把一切告诉他，说她为什么离开南城，在省会的四年经历了什么，以及为什么会回来...她忍受不了未来没有他的生活。

　　十七岁的林凝是勇敢的，感情也是最热烈的。她会把自己一颗真心坦坦荡荡地向楚谨澈展开，把自己浓烈的情感毫无顾忌地表达。她从不担心自己的感情没有回应，因为那是楚谨澈，她相信，他不会让自己坠落，他会一直一直在。
　　“楚谨澈！我有话想对你说。”林凝在他跟前停下，抬头仰视着他，眼睛满是热烈。楚谨澈被这样纯粹的目光烫了一下，马上低下了自己的视线。林凝被自己强烈的感情狠狠裹挟了，她只是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正色道，“我有话想对你说。”

　　楚谨澈感受着她身上传来蒸腾的热气，那是鲜活的生命力。都说人在关乎自己人生重大分岔路口的时候，是能够感受到命运给自己的预知。楚谨澈他感受到了，他预知到了林凝的话将会改变自己的轨迹。
　　“我们进去说吧，我妈妈在4楼。”楚谨澈哑声说道。

　　晚上医院人太多了，每个人匆匆忙忙，脸色焦急。两人并不是特别赶时间，一前一后，干脆爬安全楼梯上了四楼。
　　四楼是住院部，和一楼的吵闹形成鲜明对比，这里很安静，静得让林凝听到了自己因为情绪激动脑子里产生的嗡鸣声。

　　两人在一处角落停了下来，角落旁边还有一扇窗户，正好对上医院后面的残破的小区，不知道是不是晚上容易让人触景生情，林凝觉得自己热烈的情绪好似遇到了一处寒泉，让她狂热的大脑短暂降温了。眼不见心不烦，她将窗户拉上，背对着它。
　　“小澈哥哥，阿姨怎么样了？我先去看一下阿姨吧，你这几天状态感觉不是很好，今天晚上你好好休息，我来照顾阿姨吧。”
　　两人挨得近了，林凝才看清他眼里的红血丝和眼下明显的黑眼圈。林凝不免有些心疼。

　　“圈圈不用你照顾，你好好准备考试，家里有人没？等会我送你回家。”楚谨澈摸了摸林凝光滑的长发，扯了个勉强的笑容，柔声道。
　　“我担心你，阿姨到底怎么了，病情严重吗？你这段时间肯定没有好好休息。”
　　“我不会有事的。圈圈去封闭训练多久，有没有人送你。”楚谨澈没有直面回答林凝的问题，只是柔声安抚着她。

　　林凝的感情多么敏感，她看出了楚谨澈的逃避与闪躲。她的心疼和难受让她在一瞬间无法呼吸。
　　“封闭训练去两周，学校会统一安排。”她拍下楚谨澈的隔壁，然后紧紧扣住他的手腕，他骨架大，林凝握不住他的手腕，只能用力紧扣着，好像是自己一松手对面的少年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一般。
　　楚谨澈自然是感受到她的用力了，她手指甲向来修得规整，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的手腕为什么会这么痛，痛得让他竟然有些站不稳。

　　“封闭训练我会认真学习，我可能，可能就找不到空闲的时间去和你认真的聊聊了，小澈哥哥。”林凝深吸一口气，用力看了他一眼。“我们周五就了，在哪里我会遇见我省一中的同学...”
　　楚谨澈不知为什么觉得她眼睛红得更加厉害了。“以前的同学，会让圈圈怀念那段时间吗？”

　　“怀念吗？那你呢？小澈哥哥你会怀念那四年吗？”
　　“我不会。林凝，我从来都不会怀念那四年。”楚谨澈的神色格外认真。
　　林凝笑了笑，继续说道：“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

　　“我以为这是你的决定，因为你...”过了几秒，楚谨澈才缓缓说道。
　　林凝才恍然发觉，其实在楚谨澈眼里，自己早已面目全非。
　　“因为我选择了竞赛，为了获得成绩，所以我会不择手段去更好的地方，而你楚谨澈，而南城，对我而言都是可以放弃的东西。是吗？你是这么想的吗？”她第一次知道如坠冰窟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血液，大脑，心脏全部都冷下来了，自己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带着一股想毁灭世界的冲动。

　　“楚谨澈，为自己前途奋斗不丢人，但是我从来都不会是一个辜负感情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楚谨澈抬手覆上了林凝的半边脸。
　　直到那双干燥，还带着点粗糙的大手划过自己脸颊的时候，林凝才发觉自己流泪了。
　　“我只是最近事情有点多，犯轴了。我的圈圈不会是这样的人，我怎么还这么说。原谅我好不好？”

　　林凝打开他的手。第一次跳开她在他身上设立的感情滤镜，她像是一个局外人冷冷审视这段感情，冷冷审视着他......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一腔孤勇的感情就会有回应呢？四年了，这段似友情，似爱情的感情还长存吗？还是只是阶段性的关系，如昙花一现，是一段只能保鲜在17岁夏季的感情？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离开南城去读书，这不是我的本意，我知道自己要转学去省一中的时候，是我在省一中的校门口。你知道吗？我看着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孔，陌生的一切。我感觉我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
　　“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高考是要离开南城的，我觉得南城困不住我和你，我们会去北京，会去上海，会出国......会找到自己理想，然后为之奋斗。楚谨澈你觉得这会很俗是吧？可能是因为我一直是一个无聊的人吧，我的想法俗不可耐，可是，在我设想的种种未来里，你的身影从未缺席。”

　　楚谨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如果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他可能只想抽自己两巴掌。一种内疚随之紧紧包围住自己。他嘴里无意识嘟囔道：“我应该知道，我是不会被圈圈放弃的。”
　　他双手拽了拽自己头发，想让自己混沌的脑袋清楚一点，可是不知为什么？是照顾妈妈太过于疲惫，还是熬夜太多，抑或是今天林凝的话语让他的情绪震荡不已。他只觉得自己脑袋像是生锈一般。

　　过了许久。“为什么，为什么一直都会有我？”
　　即使是他认为他思考变缓慢了，他也只是要多花点时间就可以找到问题的关键了。

　　“为什么？可能对我而言，你是特殊的吧？你呢？”
　　“对我而言，你也是最特殊的，四年，我一直一直在想你。我从来没有怪你离开，我只生气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你离开，而我却一无所知。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这是我这段时间收到的唯一的好消息了。”
　　“那你还记得我们的承诺吗？”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我的妈妈可能这段时间需要我照顾，我必须得担当起一个男人的承诺了。圈圈，今年我高考肯定不行了，我再复读一年。我会和你一起去北京的，我一定不会丢你的脸的。”

　　林凝没说什么，但是嘴角是控制不住的往上扬，手也不受控制的圈住了楚谨澈的小拇指。“和我没什么关系。”
　　“对，是我自己这么想的，圈圈又漂亮，又善良，还聪明，我肯定要看得紧一点......唔。”
　　“你不要再讲话了。”林凝直接上手捂住了他的嘴。

　　楚谨澈低头看着少女红透的双颊。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这么多年的相处，他自然是知道林凝话外的意思，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感情，像是水到渠成，小时候友情大于天，所以那是一段纯粹的友谊；当情窦初开，爱情则缓缓而至，理应如此。
　　“圈圈，你只要向前走一步，剩下的都交给我好吗？”

　　林凝重重的点头。
　　两人直接的氛围变得黏黏糊糊。
　　楚谨澈像是忍了很久一样，低头缓慢靠近林凝的脸颊。

　　很轻很轻

　　一个小小的吻落在林凝的侧脸。

　　像是一只刚刚学会眨眼的蝴蝶，清扫过了自己皮肤一般，酥酥麻麻的，还带着一阵很细微很细微的香味。

　　楚谨澈很克制，一触即非。但是两人都闹了个大红脸。
　　“等你高考完，我可以找你要个名分吗？”
　　“嗯？圈圈，我可以要个名分吗？”
　　两人挨得很近，楚谨澈讲话时的热气让林凝觉得自己后腰一阵酥麻，背后竟然也出了点细微的汗。

　　“嗯...可以...”林凝闭上了眼睛，结结巴巴道。“但是......我想先向你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离开南城的事情。”
　　楚谨澈笑了，他这一刻明白了，那些他觉得自己会耿耿于怀的事情，其实早在看见林凝回到自己面前的第一眼，他就已经放下了。

　　“没有什么，比你重新回到我面前更重要。”
　　“我要的不是解释，我只想要你的态度。圈圈，在我心中，你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