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见天日》隰盍

3、乱七八糟

　　橘子味儿汽水洒满整片天空，空气里氤氲着燥热，裴凛从教学楼跑到教室，身上还带着暑气。

　　顾槿来的时候就带了个人，也没有准备箱子。高三本来书就多，抽屉里根本放不下，剩下的书还整齐的码在桌子上。桌角上放着撕开的塑料袋和插着吸管的牛奶。

　　裴凛屁股还没坐热，就又拿着饭卡急匆匆地跑出教室了，教室里的人就看着他又进又出。

　　胡斯月凑到杜祺旁边小声嘀咕：“你看他像不像一个兴奋的大母猴？”

　　“他像不像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自从他同桌坐在那儿开始，你的眼睛就长在人家身上了，能不能好好做一会儿作业啊？”

　　“滚。”

　　第一节课是大自习，没有老师在班里盯梢儿，大多数都是年级主任掐着快要下课的点巡逻，查的也不是特别严。

　　裴凛钻着这个空子就往商店跑，他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这么关照顾槿，可能是因为他给的东西，顾槿没有拒绝。也可能是因为郑于柱的那一句“他情况有点特殊”。

　　裴凛只是觉得顾槿既然没有，他能够帮忙，他就来做了。

　　无关乎其他，只是觉得他可以做到就去做了。

　　裴凛从货架上挑了一个箱子又拿了一瓶矿泉水，迅速付完钱立马就跑回去了。

　　虽然他也干过不少违反纪律的事儿，但是凭着冲动就去给刚认识的人买东西也是第一回。

　　他连走带跑，爬上五楼，穿过长廊，走到后门口，突然就踌躇着不敢推门进去了。

　　万一人家不需要呢，那岂不是自作多情，白跑一趟。

　　后来冲动战胜理智，他想的是如果顾槿不喜欢，那他就带回去装零食，也没有什么损失。

　　满打满算，一下午不到，他爬了五趟五楼，就算是牲口也不能这样使啊。何况是大夏天的，就算是晚上温度也很高。

　　他喘了一大口气，扯着衣领胡乱擦了擦额头的汗，推开门就进去了。

　　一股热浪裹挟而来，裴凛刻意放轻呼吸速率，走到座位上，顾槿感受到身边有人，他悄无声息地往另一边挪了挪。

　　裴凛附身把箱子放在他身后的空位，他坐好后，又把一瓶矿泉水放在他桌子上，矿泉水瓶身还挂着小水珠。

　　他微微怔愣，转头看着身边的人，裴凛拿着纸正在擦额头上的汗，感受到他的视线之后。

　　裴凛指了指箱子和矿泉水，嘴巴微张，比了比口型，“下课说。”

　　班里很安静，顾槿的心一点也不平静，在刚转校的第一天，顾槿感受到空前的善意，在一个刚认识不到半天的人身上。

　　顾槿自嘲的想着，摇了摇头，恐怕连自己的爸妈也不会有这么细致吧。

　　他没有细想也不愿意深究裴凛做这些的原因，不管是有别有用心，还是从班主任那儿知道了什么，不可置否的是顾槿不排斥裴凛的示好。

　　换句话说他因为裴凛，连带着转学来的烦躁都被抚平了不少。

　　顾槿的这些心思裴凛当然不知道，他想着顾槿没拒绝，就说明他俩关系更近一步了，下一步虽然不是手挽手，但是起码下课可以一起去接水什么的。

　　想到这些，连练习册上的数学题，裴凛都觉得可爱不少。

　　“下课时间到——”

　　裴凛闻声而动，把练习册扔进桌肚里，转头过来跟顾槿说话，整个动作好比德芙——纵享新丝滑。

　　裴凛挠了挠头，指着地上的箱子说：“我看你的书都放在桌子上，就自作主张先帮你买了一个箱子，对了，水卡充值的话，明天大课间我在带你去吧，你先用我的。然后饭卡的话，需要用银行卡绑定学校里的校园汇，这个要用手机操作，回家我教你。”

　　裴凛说话的语速故意放的很慢，甚至说完一句话还会停顿一下，看着顾槿点了点头，才会说下一句。

　　顾槿点了点头“谢谢，那箱子多少钱我转你。”

　　“我没带手机，你把微信号给我，我下完晚自习回去加你，”

　　“不用，我带手机了。”说完之后，顾槿从抽屉里掏出手机，解锁，点开微信加好友的页面，示意裴凛现在用他的手机加。

　　“我的哥，我们学校不能带手机，快把手机收起来，那群傻逼领导和老师逮着学生带手机不仅要记过还要回家反省一周。”裴凛一边说话，顺着顾槿的手，把手机又推到桌洞里。

　　“我是转学生，今天刚来，应该没什么事儿吧。”

　　“那我给你说我的微信号，你来加我。”

　　裴凛虽然胆子大，但是对在教室里玩手机这件事儿，心里莫名就有一种恐惧，那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他妈出去让他在家里做作业不允许他看电视，他偏要偷偷看电视，一边看还要分神听着门口的脚步声，又害怕又刺激。
　　“我是小裴（小杜、小胡是我的好朋友）？是这个吗？”顾槿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裴凛的网名，然后把手机递到裴凛面前想让他确认一下。
　　他没想到的是，裴凛直接伸手按灭了他的手机，气急败坏地说:“是的，那个就是我，快把手机收起来吧，你还有好多书没收拾，马上又要上课了。”活像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

　　顾槿噗呲一下笑出了声，裴凛红着脸地看着他。

　　“你往那边靠靠，我才能收拾东西啊。”

　　裴凛很白，他的五官本来就很艳丽，又红着脸，就像是文艺复兴时期色彩浓郁的油画。

　　顾槿没收住自己恶劣的小心思，想逗一下裴凛。

　　他伸一下爪子，裴凛就往后缩一下。
　　两个人好像都忽视了一个事实就是他们刚认识不到一天，顾槿好像忘记自己之前在四中可是有名的逼王，每天都摆着个臭脸，出了名的不好接近。

　　胡斯月从下课开始就一直看着那边的两个人，她看着两个人头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什么，两个人一直靠得很近，裴凛好不容易往过道靠靠，脸还红了。

　　胡斯月看着两人的互动，急得直扣手，她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像瓜田里的猹，但是找不到瓜。

　　裴凛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比这更尴尬的时候了，他的头像还是杜棋小时候留着鼻涕的照片。

　　好在他手比较快，等他回家就改网名换头像。

　　都怪胡斯月说什么好朋友就应该整整齐齐，她用的是裴凛小时候的照片，撺掇着他和杜祺一个人用她的一个人用杜棋的。

　　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但是顾槿把他搜索页面摆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莫名就觉得很羞耻。

　　顾槿动作很快，上课铃打响，他刚好把桌子上的书收拾干净。

　　阳市一中晚上有四节课，十点下晚自习。然后早上6：15之前必须到校，虽然他们学校顶风作案，暑期补课，但是还是严格按照时间表执行。

　　第二节课是历史，已经上课了裴凛也没见顾槿也没掏个书出来，他把自己的书挪到中间，顾槿好像是专门等着他一样，立马就凑了过来。

　　讲台上是历史老师讲课的声音，讲台下，课桌前，顾槿均匀的呼吸声在裴凛耳畔环绕，还有若有若无的香味缠绕在裴凛周围。

　　顾槿低头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下课铃一响，裴凛整个人往后一缩，屁股坐在书箱子上，后背倚着桌子，如释重负的呼了一口气。

　　刚刚上历史课，裴凛整个人都不自在，呼吸间全是顾槿的香味儿，怎么有男生夏天也是香的呢？大城市里来的就是不一样啊！

　　“箱子到底多少钱啊？我刚上课加你了。”顾槿突然开口打断了裴凛的奇思妙想。

　　他们班是文科班，虽然男生不多，但是各个都顶活泼，加上女生又多，夏天大家又都不愿意出去，教室里打闹说笑的声音此起彼伏。

　　“啊，你在说一遍。”
　　顾槿斜了斜身子，放大了声音说：“回去记得看手机。”

　　“说话就说话突然靠这么近干什么？”裴凛缩了缩脖子，自认为小声的吐槽了一句。

　　“当然是为了让你听得更清楚呗。”顾槿说着抄起桌子上的矿泉水，猛地灌了一口。

　　顾槿遇到裴凛之后，好像把前18年的恶劣基因全激活了，可能是仗着裴凛一直纵着他，就一个劲儿的逗他。

　　裴凛听出来他话里调侃的意味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答话，仔细看还能发现裴凛的耳朵尖还泛红。

　　后两节课都是数学课，他们高三换了新的数学老师，之前的老师回去待产了。

　　新换的数学老师是一个很可爱的女老师，叫陈建如。今天虽然是第一天给他们上课，但是课堂氛围很轻松。

　　裴凛的数学在期末统考又创了历史新低，所以数学课他听得格外认真，也格外尊重这门课。

　　晚自习结束后，裴凛站在教室门口就跟杜祺说：“你们先走，我和顾槿一起走。”

　　杜祺当然是求之不得，胡斯月指了一下埋头收拾东西的顾槿，“回去老实交代。”

　　裴凛点了点头。

　　“别磨蹭了，快点走。”杜祺仗着自己比胡斯月高，就像提小鸡仔一样，提着胡斯月的后衣领往楼梯口的方向走。

　　“松手啊操。”

　　……

　　顾槿把桌上的东西收拾整齐，出了教室之后，看到裴凛站在教室门口正在等他。

　　“走呗。”

　　两人齐肩下了教学楼。

　　本来补课期间就只有高三一个年级，顾槿收拾东西又比较慢，教学楼稀稀散散也没剩几个人。

　　“今天，谢谢你。”

　　“没事儿，你晚上回去记得订个闹铃，这个傻逼学校早上有值日老师，6：15之前要进班，班主任要查人的。如果迟到的话，你早上大概率就是在教室门口度过了，早饭的话，我一般都是在外面买，自习课吃，学校里的早饭堪比猪食儿了，校门口有很多早饭摊儿，你要是能起来的话，也在校外买吧，我给你带也行。”

　　“好，我记住了。”

　　两个人说话间，已经出了校门。

　　“明天见。”

　　“拜拜，记得带个水杯。”

　　两人说话的语气，熟稔的像是认识已久的朋友。

　　裴凛招了招手，跑向校门口东边的停车棚，找到他的坐骑，骑着就往家里冲。而顾槿则进了学校旁边的家属院。

　　裴凛高一高二都是住在家里，他们家离学校开车需要十来分钟。

　　高二下学期，他妈突然就不想接送他了，就在附近的一个老式小区给他租了个套间，又买了一辆电动车。

　　然后裴凛就开始了独居生活，但是他妈一周会来看他两三次，完全是随心，压根摸不准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