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南栀花园（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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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明白李祭对他的敌意从何而来。
也不明白他意识模糊时说的那些话。
这一切都太莫名其妙了。
那阵莫名其妙的疯狂和害怕褪去之后，理智回归了。姬无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要自讨没趣。
失血过多使得少年的脸色苍白，他从烂肉里拔出自己的佩剑，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两下。
姬无微微垂眸，清正肃直不含一丝杂质的眸中划过一丝意味不明。
就像朝着湖面投下一颗石子那样。
但那颤动只是昙花一现，就立刻恢复了平静。
“以后不会了。”姬无淡声说道。
他动作优雅地将衣摆扎了起来，甩袖离去，只留给李祭一个冷淡的背影。
——生气了。
李祭不由得想。
............
这恐怖的肉腔就像是某种生物的胃部一样。
人在里面就仿佛是在外太空一样重力失衡，到处乱飘。
到处都是冒着泡的酸液，一旦有东西掉进那些酸液池子里，立刻就连骨头都不剩下，彻彻底底的被腐蚀吞噬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同于先前那样走的平稳，李祭现在就感觉仿佛是走在一个弹力极佳的正在运作中的蹦床上。
不同于李祭的如鱼得水，姬无显然不太能应对这种情况。
他的身形踉跄，好几次都差点没控制住准头，掉进酸液池子里。
李祭懒洋洋地跟在他身后看戏。
表情却从一开始的好整似暇变得越来越严肃，眉头都快打结了。
他在装可怜吗？
公输言从小在道观里长大，小时候练异能都是从梅花桩开始，下盘稳得不能再稳，这么一个蹦床他要死不活的？
终于，在姬无第六次差点栽进酸液池子里的时候，少年三两步跳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背后衣领。
那场面实在很滑稽。
一个比姬无还矮半头的少年，像提溜小鸡似的，在半空中把他拽起来。
他们脚下就是酸液池子。只要再稍稍下落一点，他们两个人就都可以去阎王殿报道了。
姬无被提溜住的一瞬间眉头紧锁，清隽的脸微微一颤，像是疼。
李祭这才发现他的脸色一直都是这样惨白的，像死人一样。
手背摸上他的额头的时候，才发现已是一片滚烫。
李祭的脸上不由得染上一点烦躁。
忘记了。
现在姬无才十几岁，被骨剑吸了一遭，又被他吸了一遭，他现在这小身子骨根本遭不住。
“你跟着我做什么？”姬无强忍着体内的疼痛，微微撇过脸去不看李祭，语气有些倦倦的。
还在生气。
李祭想。
“这路你家的？”李祭皮笑肉不笑的呛了回去。
姬无于是低下头，不说话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李祭跳到一处还算平坦的地方，把姬无给放下了。
放逐者的头领李祭先生很不怜香惜玉。
这是前世所有人都知道的。
姬无就像垃圾一样被少年甩在地上，十分勉强的站定了，不顾恶心，单手扶着那肉墙咳嗽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虚弱了。
李祭微微抬眼，目光不善的看着他。
“我们要怎么出去？”李祭问道。
姬无此时已经站不住了，他咳嗽两声，软绵绵的靠着肉墙坐下来。
听见李祭的问话，一脸厌倦的垂眼，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有气无声的说道：“你自己出不去么？”
李祭气笑了。
这是在呛他呢。
刚怪他跟来，说了两句一直气到现在。
气性还挺大。
这个样子的姬无不由得让李祭回忆起了一些从前的事。
是好事。为数不多的。
在公输言露出他的爪牙之前，他一直就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不管李祭怎么折腾他，他都喜怒不显于色。
但其实他还是会生气的，毕竟是个人而不是木头。
姬无生气的时候就会显得很可怜，本来就少言寡语，生气的时候就更不爱说话了，一个人闷在一个地方坐着不走，就像是谁把他的魂抽走了。
李祭这时候就犯贱的凑到他面前去，逼着他看自己。
李祭凑过来，姬无就转头，姬无转头，李祭也跟着转，两个人就是死犟。
最后是姬无熬不住了，生气地瞪他一眼，语气不稳地说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李祭年纪轻，皮相生的又好，笑起来比春花还艳，他那双惯常阴郁而锋利的眼一旦温柔起来，生动起来，杀伤力是难以言喻的。
饶是姬无见惯了，甫一看见李祭笑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喉头一紧。
李祭玩着他的头发，俯首慢悠悠地在姬无耳边说道：“谁准你跟我生气的？”
姬无脸红了。
那让人有一种河水倒灌，天上长草，月亮遮了太阳的荒谬感。
细数多年来，李祭恍惚的发现，他竟然只见过公输言生过那一次气。
显然救世主就是有异于常人的忍耐力，为了日后能一刀把他这个祸害送去见阎王，公输言少不能忍耐的。
眼前这张年轻的、隐忍的面容同记忆里的那张脸隐隐叠在了一起。
只是那个人要更沉稳，更冷淡，喜怒不形于色。
李祭控制表情的功夫大多也是和那个人学的。
只是那样一个人，在李祭看来朗月清风的一个人，却是卑劣的伪君子。
李祭在一片混沌之中，思绪都随着无穷无尽的黑暗几乎死亡了。
但他还是偶尔想起姬无的脸。
或者说不是想起，是那个家伙阴魂不散的突然在他脑海里跳出来。
李祭在一片空洞之中叹息。
要是......当初杀了他，就好了。
就算是在虚无之中，在黑暗之中。
要是他也死了就好了。
回过神，少年看着姬无那隐忍的清隽的脸，嗤笑一声，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这世上还没有我出不去的地方。”
“那你问我做什么。”姬无撑着剑，又站起来。
姬无的异能是风。
但他现在被困在这密不透风的地方。
根本无法补充‘原料’。
愈合身体估计就已经用掉了他大部分的气力了。
李祭漫不经心地跟在他身后。
李祭从这里出去只是时间问题。
这里大概率是南栀花园的污染物的内部。他虽然目前实力不足以吞噬这玩意儿，但是一株S级的藤蔓还不足以把他吃掉。
他就日日夜夜在这里啃这些难吃的烂肉，然后再被这些烂肉攻击，两厢啃食，此消彼长，直到完全把这株藤蔓吃光，他就能出去了。
前提是，这里并不是‘地裂’。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南栀花园（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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