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影不离》朱小闻

3、「第二章」

　　小孩子的记忆也不是不好,一旦变得认真起来,则是最可怕的.

　　夏斯的小脑袋瓜对回忆的映像是与生俱来的清晰. 别看眼神总是迷迷糊糊的,关键时刻总能想起来时的路 .
　　稍稍踮起脚尖,掀开珠帘的一角,就像捉迷藏一样悄悄的探出一张脸. 鼻间立即被酒水菜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所涨满,只可惜他天生夺目的样貌,哪怕是满席中醉的快不省人事的贵客还能再清醒过来.

　　夏斯似乎一点儿也不清楚,现在的他是引人欲望的 ‘小女生 ’ 了.小时候他总是认为 ,只要是疼他的便都是值得, 放心去依赖的人, 笨的无可救药的夏斯.

　　梁上悬挂了不知多少盏灯笼,当他被别人亲昵的抱在怀里时 ,觉得仿佛已经刺眼的睁不开 ,真是令人讨厌而又困倦的一刻. 短了一截的脖子像龟大仙一样缩了起来,因为有人总是拿密密麻麻的胡子讨他的欢心.血红的眼泪, 粉白光滑的颈 .滴答一声,谁的,口水 ?

　　客人中喜好幼童的,数一数也真不少.手指总是不安分的在鲜美欲滴的唇瓣上,若有若无的滑过,凑近,再凑近,真想一口咬下去 “ 嗯 ? 哪儿弄来这么个好东西 ” 一眼也不离开身上那一颗颗扣子,就差扔到床上去热闹一番了.

　　浴满堂的老妈子真是像抱老佛爷似的把夏斯送到门口,像对待流浪狗似的.画的浓妆绷的紧,香艳的血盆大口.为什么自我感觉这么良好的温和的笑容,看上去就有些像白骨精复活画了艳妆一样,向表情惊悚却看似可怜巴巴的小孩挥了挥手,尽管可爱的摇钱树摆在眼前还是一狠下心,她又有多少想当年可以浮想,话说,想当年,诱惑的幼童把她送进了监牢,持有越珍贵的东西就越有风险,这句话说的,很不错.

　　两排闪动的灯火,一暗一明,跳跃浮现无数灿满,夜星流珠璀璨,一轮暖月升起高空,夏斯被挤的伸长了脖子,是厚实的腿脚,还是扭动的翘臀,元灯节的风景 ,一遍遍的都是这些.

　　张牙舞爪想要飞腾的凤, 被锁在翠色的桃花纸上,小巧转接的完美勾线,五彩调制的墨随意沾在羽翼上,人人手上几乎都执了一盏,摊上的婆婆还挑了盏最好看的, 摆在夏斯眼前晃个不停 “ 小姑娘,叫你爹娘给你买一盏,你看,拿在手里多好砍呐,里头新鲜的花样可多的是. ”

　　夏斯向她睁着大大的眼睛还是成长期的睫毛却很长了,涨的红红的脸,再憋下去可要充血了,于是纂紧了拳头 ,固执大声喊道 “ 我是男生 “ 可惜听客的耳朵是清清楚楚的听到甜的腻人,软的让人禁不起诱惑的声音,从小天仙儿的嘴中说出的.有人也说,哟,生起气来也漂亮的让人没有怒气.

　　一转身,眼中填满的明媚的一片.阵痛突袭而来,眼眸瞬间就是撑不开的黑暗.夏斯再睁开眼时 ,看见无数人的脚印都要袭来时 ,他却蜷缩起身子,双手抱住在胸前 ,紧紧的闭起眼睛.
　　一刹那停不住的人惊悚的表情,一刹那小的微弱的身躯唤起旁观者心生的可怜 ,一刹那,夏斯想起了母亲的话 : 无论忆怎样的姿势跌倒都要快速的爬起来,只是,听者无心.

　　夏斯只觉得手腕被人抓紧的痛,整个身体都从地上飞了起来,远离了那只沾满尘土的脚印 ,深深而不知所料的扑进坚固的怀抱,他吃惊的忘了再次睁开眼,低头听见自己可怕的心跳声.

　　好不容易抓住了天上掉下来的温暖怀抱,紧搂着下一刻就没有任何预料的被硬生生的推开 ,握紧了衣角的手冷漠的被一种触了电的感觉所激发 ,夏斯鼻子红红的,睫毛上完整的令人怜爱的泪珠,含糊不清的喃着 “ 哥哥 “ 一个陌生少年映在他的眸中, 冰冷爬满了周身,转身离开间裂开了凝住的凉气,旋过一片温柔,却作了离开的脚步,身后藏进锋芒的剑的名字,是残忍,是夺魄,不属于水烟江南,属于江湖杀场 .少年的名字,叫做宸 .

　　最可怕的是由后方突然而来的攻击,危险却又心甘情愿的.宸的右手习惯了握住冷铁铸造的刀鞘,指肚上都存在着一些正在成长的茧,那只温热的小手握紧了他,指尖间的力量不重也不轻,在吸收凉的刺骨的保护,害怕被自己选中的人会轻易的把自己当成一个累赘.

　　这个天下,夏斯只便随意喊一声,万千人的心都要被他偷了去, 便他只是个小孩子, 而且又固执的要命, 扒住了宸的手,就怕他放开 .眨巴着眼睛无辜的样子,依旧喊着 “ 哥哥 ? “

　　宸的年纪比夏斯大不了几岁,眉宇间却早就消失了稚气,他的身份跟别人完全不同.他是杀手,游走在地狱一样的江湖,当他听见夏斯叫他哥哥的时候 ….
　　宸的眼眸中细的波动只有自己能察觉的到,这个孩子怎么会让人有亲切,心疼的感觉,不仅是嘟嘴的样子,有意无意的讨人喜欢 , 而且被人审视过的灵魂没有一丝邪恶与肮脏.

　　于是, 便卸下铁甲包围的面容,淡然的浮起一丁点儿的微笑.在一旁的摊上拿过一只花灯, 把竹竿放在了暖暖的小手上,拉住另一只小说一同走在人海的尽处,宸说 “ 喏,送给你的. “

　　花灯中烧的盛的烛火映的是凤求凰的画 ,夏斯想也没想的就笑了.
　　迷了路的元灯节,至谢幕, 都没有人感觉孤独过.

　　傍山的清湖边,圆月明黄的晕圈在很高的天际,凭风再怎样吹都不会在此夜褪去温暖的薄衣,诗人所作的相思不沾离愁清苦,石子间生出的荒草还嫩的很,屁股一个压倒都不会觉得很刺,夏斯把偷搁在宸的手臂上,双手安静的搭在胸口,呼吸还急促的很.正当要跑向周公的怀抱时 ,很不合时宜的, 肚子咕噜的一串响,夏斯忙捂住肚子,脸上爆红一片,滚烫滚烫的.

　　宸一怔, 动了动手臂爬了起来,麻的又痒又痛像针刺一样,刚走了没几步,又被夏斯拖住了.看着他胆小的怕死的样子,宸抿嘴,连眼角都是喜爱的笑 “ 我抓鱼给你吃. “ 刚说完,夏斯立马就抱腿乖的像小猫一样坐在一边,宸便踏到枯草堆里拾几根坚硬的木枝.

　　“ 拿着,一起抓鱼吧. “ 宸把短的木枝递给夏斯, 蹲下身子,抓着他软的要碎掉的手,慢慢的把袖子一圈一圈的卷起来, 白嫩的肉仿佛就是美餐.接又把裙底打了个结, “ 好了,这样就不会被水弄湿了. “ 说着一把将他抱在怀里,走到河边,缓缓的将他放到了浅浅的水中, 冰凉的水漫过夏斯的小腿肚,全身一个哆嗦.

　　才一离开宸的怀抱,脚踝处滑溜溜的钻过一个小东西,吓得夏斯惊慌失措的.脚底下踩的石子一滑,整个身体都向后倒了去,落在了水里,好漂亮的水花,浮过一团湿了的粉红.

　　夏斯用手划了两下,像游泳一样好玩,但随后迅速的被宸捞了起来,整个身子都沉了不少,不停的滴答着水.刘海湿润的贴在额头上,露出如星一般的眸子.

　　宸的左手上的尖枝插了一条新鲜的活鱼,夏斯的喉头咕嘟动了一下,宸温热的手掌心覆盖在他的头上,轻轻柔柔的抓着他的发丝.他们,相视而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