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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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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徐千律更顺理成章赖在郑川逸店里,也有充足的理由应付徐女士,但凡徐女士问起来,他都能毫不心虚地说自己去搞学习了。
毕竟“成绩搞好第一,有什么不满等下次月考结束后再谈”足以让徐女士先松懈下精神。
“以前历史学得怎么样?”
徐千律回想后中肯回答:“还可以。”
“历史还可以,语文为什么会是最拉后腿儿的?”
“这两个有什么关系吗?”
“不能说没关系吧,”郑川逸说,“你背课文或者作者生平,如果不理解的话,你把它放到历史时间线里,看看那个当下是什么社会风气,再结合起来考虑为什么这些文章和他们的主张有重要意义。”
“这样啊。”
“我个人认为,相较之下语文也算是重中之重,不该被排在最后。但是首先还是需要你对它产生兴趣。”
“小学开始我语文就很差,还有救吗?”
“看你愿不愿意救了。”
“大佬救我!”
在郑川逸一对一的指导下,徐千律逐渐摸到一点窍门,也从中找到一些趣味。
尤其在基础题和古诗文填空两个部分,错得越来越少,偶尔能一空不错,再得意地冲郑川逸挑个眉,他感觉就更棒了。
“先别嘚瑟,”郑川逸用纸卷卷成棒子在徐千律头上一敲,“这周周测,我看看效果你再嘚瑟。”
“遵命!”徐千律摆出“Yes,Sir”的手势。
“不过,这周末你先在家待着,我有事要出去,下周一再说吧。”
徐千律立刻露出失望之色,肩膀都耷拉下来趴在桌上,“啊,你要去哪啊。”
“有个小演出。”
“在哪,”徐千律来了劲儿,直起身问,“我能去看吗?”他缠了郑川逸好几次,可是每回郑川逸都说嫌麻烦,所以他至今没见过郑川逸玩乐器的样子,时间久了好奇越攒越多。
“很远,”郑川逸说,“在隔壁市。”
徐千律又啊了一声,丧气地窝回沙发,“怎么跑出去了啊,哪个隔壁市?”
“芒吉。”
“欸?”
“怎么了?”
“我就是从芒吉转回来的。”
“你以前在芒吉上学?”
“嗯,小学过去的,我妈说那边教育条件好。”
郑川逸颔首,表认同。
芒吉是福如特省的省会,相比起来要比藤梨的发展快上不少,不难理解徐女士的想法。
“对了,我还没问过你呢,你是藤梨本地的吗?”
郑川逸半天没说话。
“咋了,这个问题很难想起来吗?”
顿了顿,郑川逸说;“不是,我从芒吉过来的。”
“嗯?你一个人?跑这么远?”
“嗯。”
“如果小时候认识你,我们能一起多玩好几年欸。”
郑川逸弯起嘴角,应了徐千律一声。
见郑川逸兴致不高,徐千律识相地没再多问。找共同点的兴奋过去,他又陷入见不到郑川逸表演的遗憾。
突然徐千律又精神了,直接坐起身,“诶!”
“咋了?一惊一乍的。”
徐千律眼珠子一转,露出狡黠的神色,“这周貌似有个国庆假。”
“嗯?所以?”
“所以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郑川逸服了,“这也行?”
徐千律重重点头,“嗯啊!当天来回就可以。”
耐不住徐千律跟他耗,郑川逸最终答应带徐千律来个一日游。
因为要赶火车,周末一大早徐千律便前去和郑川逸汇合,郑川逸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偷懒的机会,见到徐千律之后便让他帮忙提分量不轻的萨克斯。
徐千律任劳任怨,屁颠颠跟在郑川逸身后。等去了之后他才知道,郑川逸他们不是普通演出,而是慰问老年人的义演。
他凑在里面惊奇地打量每个人,任何一个都打扮得,和曾经在宣传单上看过的那些搞爱心活动的相差甚远。
那个额外流里流气,代号普奇的乐队头头,过来和郑川逸打招呼,“哪来的小弟弟?”
你才小弟弟,徐千律不满地瞅他一眼,又往后撤一步。
“我小弟。”
“还上学呢吧?这么小?”
徐千律没憋住,出声道:“我成年了。”
普奇乐呵着,突然十分轻佻地勾勾徐千律下巴,“不怕我们给你卖了吗小弟弟。”
其他人全都一乐。
这动作给徐千律吓了一跳,下意识往郑川逸身后躲了半个身体,攀着郑川逸的肩膀偷看这群奇怪的人。
郑川逸护着徐千律,对普奇说:“别闹他,人齐了取票我们就出发吧。”
一行人差不多六七个,一起上了火车。徐千律跟个小雏鸟似的,牢牢跟紧郑川逸。
等两人在座位上坐好,郑川逸侧头悄声说:“不用紧张,他们跟你闹着玩呢,看着不着四六但人都挺好。”
徐千律坐直身体,一本正经拉开和郑川逸的距离,假装刚快要贴到郑川逸身上的不是自己,“谁紧张了。”
郑川逸抱起手臂,斜眼望着徐千律,“好好好,你不紧张,他们卖不卖你不好说,我一定把你卖了可以吧。”
“你敢!”
逗完徐千律,郑川逸又开心了。他背靠几乎垂直的椅背,调整半天姿势才坐舒服,随后闭上眼睛打算小憩会儿。
早上为了赶车起得早,这会儿车厢安静了,火车晃悠悠的,困意一下就来了。
感觉被人戳了戳,郑川逸睁开眼,歪头靠向左表示疑问。
“他们怎么会组乐队爱心表演啊?”
“学分不够,就想了个办法,参加社会公益尊老爱幼,”郑川逸往起坐了点打直背,“后来变成传统延续下来,每年固定聚几次,时不时接了活儿表演,平分赚点小钱。”
“那你呢?”
“我这个人,不有爱心吗?”郑川逸揶揄,“不是一直在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小同学?”
听出郑川逸一贯的避重就轻,徐千律说:“我又不是说这个!”
“那你说哪个?”
“比如,你们怎么认识的,在哪认识的,为什么他们去芒吉你也跟着去。”
“嘘,”郑川逸再次闭上眼,不过这次是假寐,“大家都睡着了,你也休息会儿。”
之后无论徐千律再怎么戳他都不再应,徐千律愤愤扭过头,观赏窗户外的风景。
再次回到芒吉,徐千律心里也有些感慨。他跟着他们,走了不认识的路。发现对这个曾经长年生活的城市,也没那么熟悉。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一家养老院。
徐千律第一次在郑川逸脸上见到从没见过的认真。诚然,郑川逸有很多认真的时候;过不去的游戏关卡死磕的时候,给他讲题的时候,检查退还的书籍光碟有无破损的时候,可是都不是释放而投入的这种。
隔着人群,徐千律目光牢牢锁定在后方打架子鼓的郑川逸。
他们把老年人爱听的歌儿,根据主旋律变奏得更有动感。普奇一边唱歌,一边穿梭在人群互动,老爷子老太太都很熟练了,很配合地鼓掌打节拍。行动还很灵活的老太太,甚至站起来搭着普奇,和他来了一段蹦恰恰。
这一刻没有一个人不受到感染,没有一个人是不快乐的。
也许是音乐的力量,又也许是乐队的每个人都在做擅长又喜欢的事情,而这件令自己快乐的事,同时为他人带来活力和能量。
徐千律感受到郑川逸每一槌的力度,以及透过变换的节奏所释放出的情感。他是在场年纪最小的一个,可却从眼前和乐的场景感受到生命的绽放和那么一丝痛快。
所有光影模糊,最后眼里只剩下郑川逸的身影。
旋律逐渐进入尾端,郑川逸敲响吊镲,随后弯腰拿起徐千律今天亲自扛来的萨克斯。郑川逸吹响萨克斯,行至台前;独属这个乐器的优雅和独特的乐声,又将场面推向另一个小高潮。
它既可以以嘶哑的声音为吉他,以及普奇的演唱增添厚重,它也可以陡然加速变调让气氛灵动,它还可以悠然飘荡,让人从中品出一种柔美的浪漫。
或许像演奏者本人一般让人琢磨不透。
曾经幻想不出的郑川逸和萨克斯的画面,一下在眼前出现了。
怎么说呢?
特有魅力,连懒散的步伐都成了把控感十足的闲庭信步。
直到表演结束很久,徐千律脑子都还回荡着那段旋律。乐队的人貌似跟这些老人很熟悉了,情绪依旧高涨的爷爷奶奶散场后,拉着各自钟意的小辈,絮叨着家长里短。
徐千律一个人默默在边缘晃悠,可能缺少和长辈的相处,他不太习惯这样温馨的氛围,时不时要看一眼郑川逸,寻找心理上的安全感。
不远处,郑川逸蹲在一个老太太身边,老太太坐着轮椅,拉着他的手,不知道在说什么。郑川逸的表情也一直很柔和,。
“嘿,”正专注地凝视郑川逸,徐千律的左肩忽然被拍了一下,他刚要扭头,结果人从他右肩钻出来。
徐千律一看是普奇,心里有点乐。大概演出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普奇依旧笑笑的;徐千律觉得他笑开的时候,嘴的角度神奇,像一个回旋镖的弧口。
普奇自来熟地搭上他肩膀问:“感觉怎么样。”
“不错啊,感染力很强。”徐千律有些不自在,出于礼貌没有躲开,但诚实的身体一点一点反向别开。
“我好还是郑川逸那家伙好?”
徐千律僵硬地打哈哈,“一个是唱的,一个是吹的,这也不好比啊。”
“借口,纯属是借口,”普奇又凑近了点,“那你说是我帅还是他帅?”
普奇的又一次靠近直接给徐千律石化了。等反应过来,徐千律迅速往下一蹲朝旁边侧身,躲开搭在肩上的手臂。
突如其来整得普奇一个踉跄。
“喂,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跟你好像不熟吧,徐千律腹诽,嘴上敷衍着:“都帅都帅,我最帅。”
普奇挤眉弄眼了一下,没再搞什么怪。
徐千律的目光又自然地回到郑川逸身上,只见他站了起来,然后走到老太太身后,推着她的轮椅缓缓消失在视线中,徐千律无意识地跟着朝前追了两步。
循着徐千律的眼神,普奇看清他视线的终点,调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看心上人呢,搞这么专注。”
闻言,徐千律拧起眉毛,语气不太高兴道:“说什么呢。”
普奇对他的态度满不在乎,摊手说:“没什么,你是不是喜欢郑川逸啊?”
徐千律心里莫名一惊,感觉有些烦躁,态度便更凶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啊,他是男的我喜欢他干吗?”
“谁说男的不能喜欢男的了。”
徐千律讽刺:“那意思,你喜欢男的咯?”
“可不敢乱说啊,”普奇投降似的举起手,“老子正儿八经纯爷们,只喜欢腰细屁股翘的美女。”
徐千律呵一声,不屑道:“美女可不一定喜欢你。”
普奇嘿嘿笑两声,又凑到徐千律边儿里,“反正我知道你也不一定喜欢美女。”
徐千律已经懒得看他了,“有病,这儿是养老院不是疯人院。”
“你真有意思,”普奇也不在意,笑道,“郑川逸也许真的会喜欢上你也说不定。”
“你能不能滚一边去发神经。”
“我知道一些跟郑川逸有关的事你真不想听?”
徐千律缄默不语,不着痕迹地瞥了普奇一眼。
“嘿嘿,我知道你肯定想知道,快按捺不住就坦诚说出来。”
还是不想着他的道儿,徐千律转身作势要走。
普奇一把抓住徐千律的肩膀,嚷嚷着说:“别走别走,咱们有缘分,今日我就免费告诉你吧。”
徐千律整了整被普奇扯歪的衣服,没再走开,哼道:“不知道哪里称得上缘分。”
“这就妙不可言了,”普奇说,“你也许以后会感谢我也说不准呢。”眼见徐千律给了他一道白眼,又赶紧道,“我现在说现在说,这个嘛,其实,据说郑川逸原本就是芒吉的,不过因为一些原因才去了藤梨。”
“什么原因?”
“具体不太清楚,估计跟他们家里有关,”普奇说,“我们认识以后呢,他知道我们搞这种表演,问我有机会的话能不能一起来芒吉这个养老院,来回费用他包,不然你以为我们都闲疯了,跑这么远还来这么多次,毕竟现在世道搞乐队,说白了手头也不算宽裕,像这种给他帮忙顺便拿点钱的事,我们也挺乐意。”
徐千律点头,“他为什么要指定这个养老院呢?”
“你可真问对问题了,刚那个老太太,据我分析应该是他亲人,”普奇神神秘秘道,“不过我没问过他,他平时不太说自己的事儿,所以只能靠我平时根据蛛丝马迹推测推测。”
徐千律瞥他一眼,“合着你跟我分享推测?”
“我这基本大差不差好吧,”普奇说,“不过关于我的事情,我倒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百分百准确地告诉你。”
“抱歉,不感兴趣。”
“看吧,你的确只对郑川逸有兴趣。”
内心升起一股难为情,徐千律果断使用新学来的词汇进行反击:“你再对我说些乱七八糟的,我有理由怀疑你喜欢调戏男生,你是同志没错吧?”
“我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
很好,直接一击跳脚。徐千律得意地笑笑,“怎么?心虚?”
“别胡说!”
见普奇变了脸色,徐千律不免奇怪,为什么普奇可以调侃别人喜欢同性,但是怎么一被说到自己身上,反应这么大?
“聊什么呢?”
郑川逸的到来,恰到好处地打破两人幼稚的互相伤害。
普奇先发制人,手指向徐千律说:“他,他喜欢你!”
“你他妈放屁。”徐千律恨不得上去咬他一口。长这么大,他还从没遇见过普奇这么贱嗖嗖的人,屁话简直张嘴就来。
瞪了普奇一眼,他又莫名有些忐忑,他望向郑川逸,看到对方眉头眼见地皱起,赶紧澄清,“你别听他放屁,他有病真的!”
谁知郑川逸对普奇道:“废话,他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不成。”
说完直接揽过徐千律的肩膀,带人离开,徒留普奇在身后叫嚷。
被普奇搭着和被郑川逸搭着,完全是两种体验,徐千律一点没有不自在想逃跑的感觉。热热的,怀疑他脸是不是红了,有种暖气房待久变红脸兜的相似感。
晕晕乎乎想七想八,不知道怎么从脸红想到,都没注意郑川逸店里有没有暖气,冬天会不会冷。
然后耳边传来郑川逸的声音:“甭搭理他,那家伙就是个人来疯,没有他不敢说的话,他的玩笑不用当真。”
蓦然,徐千律有种难以名状的失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心疼是从何而来。
说不准是刚被普奇气狠了。
见徐千律半天没吭声,郑川逸晃晃他,“生气了啊?”
“没。”
“骗不到我的,”郑川逸说,“待会儿我收拾他一顿,给你出气怎么样?”
徐千律摆摆手,有气无力说了句:“不用,我没生气,刚我也没吃什么亏,都骂回去了。”
“哟呵,”郑川逸乐道,“这么厉害呢,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儿,没骂痛快?”
郑川逸态度中明显的偏袒,又让徐千律舒坦了点。
“没错,饿了都没发挥好,跟着你折腾一上午欸。”
“行,待会儿我给你喂得巨饱,下午你好好治治他。”
“没问题。”
“要是受气了先记着,等我回来帮你报仇。”
顿时站在原地不走了,徐千律看着郑川逸问:“你要去哪?”
“一点儿私人的事情要处理。”简单答完一句,也没有继续补充说明的意图。
私人呢,呵。
“知道了。”徐千律闷头往前走,让郑川逸搭着他的胳膊掉了下去。
“喂徐千律!”
顿了顿,徐千律停下脚步,半晌后回头,笑着跟郑川逸说:“没事,你去吧,我会好好跟普奇他们呆着等你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