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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10. ...


  •   暂时告别其他人,郑川逸循着记忆中的路找到花店,他亲手插了一把花,然后带着它走上坡道,一级一级登上长而窄的楼梯。

      找到刻有“梁思”字样的墓碑,郑川逸将精心挑选的花靠在它边上。

      这束花全是梁思喜欢的颜色,粉黄蓝相间,再配有一点小白花做了点缀。

      郑川逸沉默着,给自己扫出一块干净的地儿坐下,随后慢条斯理地一个个点燃刚在门口买来的元宝蜡烛。

      他倚靠在石头栏杆上,侧头看了一眼他妈的照片。据说那是他妈即将入职副教授时候拍的证件照,笑容自信,阳光且大气,显得人也更加漂亮。

      是和他记忆中的,完全不相同的模样。

      他掏出几张彩色纸,纸张在手中翻飞着,旁边火焰燃烧扬起一些黑色的纸灰。

      良久,他还是向梁思低声倾诉了:

      “我现在过得不赖,生活挺有意思。”

      “刚去看过姥姥,她有时候记得我,叫我小宝,有时候又会对着我叫别人的名字,不过没关系,她健康就行。”

      “前段时间我又梦到你了,醒来还是有点难受,不过,想着可能是你想我了,又好过了点。”

      “最近生活有意思,还因为我碰到了个男生,他和他妈妈不太对付,老上我这儿逃难,家家都有本难搞的账噢。”

      “每个人可能都有自己的难处吧,说到最后也不知道谁最可怜了。”

      “也许大家都是,不同选择后的受害者。”

      火焰渐渐变成火苗,一阵风过后彻底熄灭。说完最后一句,郑川逸又默默良久。

      他深吸了口气,站起身,将刚刚叠好的纸钢琴丢进燃尽的火堆。

      “下次再来看你。”

      自郑川逸离队后,徐千律开始打不起精神,手上的萨克斯像有千斤重,整个人魂不守舍,跟在大家旁边也不怎么说话。

      偏生普奇非要跟他撩闲,说没两句,两人就开始呛呛。

      “你有病上一边呆着,我他妈怕你传染。”

      “你这个人才有病吧,”普奇乐呵呵,跟看不出徐千律情绪不佳一样,“变脸病,怎么郑川逸在的时候你乖得跟什么似的,他不在你就这德性,公园斗鸡都没你能斗。”

      “滚边去,你去公园人鸡都嫌你烦。”

      “走,那我们一起去试试看。”

      “滚蛋,”徐千律骂道,“别再跟我说话,你再跟我说话我就大喊了。”

      “喊什么?你喊一个我听听!”

      “喊普奇喜欢调戏小男孩怎么样?”

      “你给我去死,”普奇收了嬉皮笑脸,“别他妈瞎嚷嚷。”

      徐千律乐了,“反正你惹我我就喊,还要告诉大家你是同志。”

      “老子怕你了。”普奇无奈道歉,“错了错了,不跟你闹了。”

      徐千律哼一声,“这还差不多,”复又想起刚的好奇,“喂,为什么被说这个你这么大反应?”

      “什么?”

      “你说我没事,怎么我一说你,你就不行了?”

      “你不觉得恶心?”

      这好像是徐千律第二次听这个问题了。

      “到底什么恶心?”

      “你不知道?”普奇突然小声凑近徐千律,神神秘秘来了一句,“你不知道男的和男的怎么搞?”

      “嗯?”

      “不是吧,这么纯洁吗小弟弟。”

      “不要叫我小弟弟!”

      “行行行,你过来,”普奇趁大家都没注意,跟徐千律耳语一番,随后道,“反正正常男的接受不了这个,我听到都他妈起一身鸡皮疙瘩,忒膈应。”

      莫名的,徐千律脑海里回想起曾经看过的那几张大尺度裸体图片,竟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他们是在那个!

      “你脸红什么?你不会想吧?”

      “我去你的,你他妈才想被那个。”

      普奇笑得特别混蛋,“你想没想你自己有数。”

      徐千律短暂恼羞成怒后,迅速反客为主,“人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喜欢男的女的,跟你关系大么?莫非如果男的不是这么搞,你就改喜欢男的去?”随后他露出了然的表情,假装要大叫,“普奇喜欢——”

      “诶诶!”普奇扑过来想捂徐千律的嘴,“错了错了!!我嘴贱我瞎说!”

      旁边人被他俩的动静吸引,也过来凑热闹:“普奇你说啥了不得的了,还想把人弟弟杀人灭口。”

      “没啥没啥,我俩闹着玩呢。”

      徐千律趁机扒拉开他的手,乐道:“他喜欢腰细屁股翘的美女,我说美女看不上他。”

      众人哄笑,“普奇可不就是痴心妄想吗,弟弟你没说错。”

      轮到普奇跌份儿,追在徐千律后面想把他彻底灭口。

      徐千律抱起琴盒边跑边乐,人跟人之间还真是参差,怎么这人操心的都是那档子事儿,一点儿也不像那谁谁懂得尊重。

      半下午,大家溜溜达达到了火车站附近。普奇踢踢徐千律鞋尖,“郑川逸咋还不回来,打他手机也不接?”

      “我哪知道去。”徐千律把琴箱放在一边,揪了一根狗尾巴草,蹲在路边花坛上。

      普奇跟着在他边上蹲下。

      过了会儿,乐队一个女生过来问普奇:“我有个认识的朋友在这儿,咱要不去赚个外快,明儿再玩一天?”

      “什么类型?”

      “小场子,造气氛就行。”

      “可以啊,这不赚大了。”普奇一高兴跳下花坛,忽然又想起徐千律,回头看了他一眼。

      见状,徐千律拍拍屁股站起来,“你们有事就去吧,我在这儿等他。”

      “要不等到郑川逸咱们一块去?”

      “你们去吧,我不能在外面过夜。”

      “差点忘了你还是个高中生,行吧,那这个给你,”普奇从腰间小挎包翻出东西递给徐千律,“这郑川逸的身份证,车票你俩等会儿自己去买,你跟他说我们大家的回程不用他报了。”

      徐千律答应后,接过来立刻紧紧捏在手里,生怕会弄丢似的,“那你待会儿再跟他说一声,我在这儿等他。”

      “行,放心吧,不能把你忘了。”

      跟一群总是闹哄哄的人告别之后,周遭立刻变得冷清起来。徐千律又回到刚坐干净的花坛边,继续守着郑川逸的乐器盒,等着他。

      少了欠欠跟他逗闷子的普奇,被掩盖的失落又倒腾了上来。

      百无聊赖中,徐千律从兜里掏出郑川逸的身份证看着玩儿。

      照片里的郑川逸看起来略显青涩,不知道是几岁的时候,眼神里还存了一股子冷漠的温和感。平心而论,是他看了也要夸句帅的程度。

      徐千律不由想到自己去年那张丑到爆炸的高考照。脸臭就算了,衣领斜不啦叽敞开半边,活像刚干完架的痞子。

      瞅人家这不可一世高冷的样子,徐千律啧啧了两声。

      户籍地址那一栏,“芒吉”二字赫然在列。

      徐千律恨不得把普奇揪回来打一顿,这他妈谁看到能不知道郑川逸是芒吉来的啊,还推测,推他个黑煤球。

      后来又想万一只是户口在这儿,又不在这儿生活呢?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他自个儿不就是么,徐千律碎念:“算了算了,原谅他吧。”

      再瞟到身份证号,徐千律惊讶地发现郑川逸生日快到了。

      无聊的时候,但凡有个新鲜事儿都能觉得有意思。在这秋日的阳光下,在宽敞的火车站广场旁,徐千律开始美滋滋构思《给郑川逸的生日礼物》。

      太阳都被想下山了,不仅灵感没有出来,连郑川逸也没有出现,徐千律一肚子的期待瞬间就在寒风中化成了怨怼。

      他起身无意义地转了两圈,又向四周张望了七八圈,随后一屁股在花坛边坐下了,愤愤然,“去那么久就算了,还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

      话一出口,徐千律愰地嫌弃自己怎么这么矫情,可是满肚子就是装着对郑川逸的气。

      无法派遣的愤懑,面前的小石子都让他看不顺眼。徐千律脚往前一蹭,脚尖猛地踢上它。石子儿顺劲触地反弹,之后便“咕噜咕噜”滚了老远。

      注意力也被这粒小石头带走,徐千律向前探过身体,试图看清它落点的位置。

      眼前蓦然被一大片阴影笼罩。

      徐千律蹭地站起来,“您老人家可真是姗姗来迟啊。”

      “抱歉,后来接到他们电话才知道他们早走了。”郑川逸说,“没人性啊,为了赚钱把我们祖国的花朵扔在这儿。”

      “切,”徐千律拱拱鼻子,“你还让花都等谢了呢。”

      “我的错,等回去给你买好吃的补偿你。”

      “不稀罕,”徐千律心情神奇地就那么好了一丢丢,“那你去哪了啊到底?”

      郑川逸垂下眼眸,脸色忽然和身份证上那张照片疏远的样子重合了。

      懒得再问,徐千律从兜里掏出身份证塞进郑川逸怀里,“买票去吧,普奇说他们这次回程不用报了。”

      “行,知道了,”郑川逸接过身份证,“走吧,你学生证给我去买票。”

      徐千律不忘拎上琴包,落后一步跟在郑川逸身后。

      两个人同时沉默,一前一后走向售票口。

      气温一旦回凉,早晚和正午的温差就体现出来。一阵轻风刮过,徐千律拉上拉链,往里缩了缩脖子。

      他抽抽鼻子,忽然在风里闻到一股烟熏的味道。

      直到柜台前的射灯垂直打在郑川逸头顶,徐千律站在侧边看清他泛红的眼眶,以及落在耳后发梢的纸灰,心中突然有了猜想。

      买好票,郑川逸转头对徐千律扯出个笑,“等会儿检票,我们先进去。”

      “好。”徐千律也冲郑川逸笑笑,乖乖并肩在他身边。

      没有人强行打起劲儿说话,也没有人刻意没话找话。

      排队上车后,两个人找到座位号,郑川逸靠窗坐好。

      一声铃响,火车缓缓启动。郑川逸侧头对徐千律说:“我睡会儿,要是没醒你记得看着点站。”

      “嗯,你睡吧。”

      徐千律看起来是目视前方,实则用余光悄悄注意郑川逸。

      只见他一直睡不舒服,不停调整姿势。好不容易坐姿找好,又开始调整手上动作。一会儿揣兜,一会儿抱着手臂,最后终于手平放在膝盖上不动了。

      窗外夜色渐浓,车厢亮起灯,徐千律从窗玻璃的反光上看见他和郑川逸的倒影。

      郑川逸许久没动过,估计是睡着了。徐千律这才扭过脸,正眼注视着他。

      少顷,徐千律抬手,动作极轻地捻下郑川逸发丝间的纸灰。

      除非祭拜,徐千律想不出哪里能见到这种东西,顿时心下了然郑川逸为何心情不太好。

      火车压过枕木,咯噔咯噔,摇摇晃晃一路前行。

      徐千律低下头放空,忽然看见他和郑川逸触碰的膝盖。

      这一刻,他忘记想了些什么,只是愣愣的出神后,把手塞进郑川逸微蜷虚空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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