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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离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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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殿上,太后设家宴接待离疆三皇子和五皇子。
席间太后与两位皇子聊天,三皇子离夜一直比较沉默,太后问一句,答一句,也都是简短为要,多次冷场。倒是这位五皇子生性活泼,说话也讨人欢心。
酒过三巡。
离夜站起身来,用离疆的规矩对太后和皇上一行礼道“我上次对贵国皇帝所提的希望和亲换人之事,不知道皇上太后考虑得怎样了。”
场面一时间很是尴尬。
五皇子离远也在一旁笑得无害,似乎丝毫没有觉得其兄所提有何不妥。
“这是离疆王的意思?”萧衍自行斟酌着酒。
“本皇子的意思自然就是父王的意思。”离夜邪俊的脸庞有着一丝不屑更多的是骄傲,言下之意他才是真正离疆掌舵之人。
“离疆是欺我御国无人吗?出尔反尔岂是皇室所为?”萧衍的声音沉了下来。
“太后娘娘,”五皇子隔着桌子笑着对太后说道:“您是怎么看待我兄长的提议的呢?”隐含意指出萧衍的意见是无足轻重的,他兄弟二人只等着太后的意见。
在列的人都面面相觑,虽说如今御国掌舵的确实是太后无疑,但毕竟皇上还在,话说得如此明显显然是不给萧衍台阶下。
又都悄悄观察萧衍的表情,发现他似乎并不为这句话所恼。
太后也有些尴尬,却又隐约有些得意,是该给她的皇儿一个教训了,否则他不知道谁才是真正御国的主人,妄想脱离她的掌控,他的功力还不够,于是俨然主人的样子缓缓道“其他的话也就不说了,三皇子希望换成谁呢?”也许不是林疏晚倒也省了她不少心,风筝放远了总会担心收不回来的,离疆的势力不容小觑,虽然国家不大,但是兵力国力却是不弱的。
“本皇子正在斟酌中。”
底下的人又沸腾一片,这位三皇子也太有恃无恐了,如此答案,分明是有意为难。
“好。”太后倒并未觉得有何差错,对刘福吩咐到“将未出阁三品以上官员之女还有各位郡主的画像,稍后统统送到驿站去,供皇子挑选。”
“是。”
“如此便谢过太后了。”离夜又是对太后一礼,却没人注意到他在抬头那一瞬间与萧衍之间的眼神的碰撞,只是一瞬。
“三哥,那御国的皇帝也太能装了。”出了宫门在回驿馆的马车上,离远对离夜抱怨道:“明明这些话都是他授意我们说的。”
“哼,他不是一般人。你以为如今的御国还真的全由那太后摆布吗?”
离远也有些惊讶,毕竟能让他三哥赞许的,世间没有几个,于是又有些担心,“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跟他合作呢?三哥不怕养虎为患吗?”
“也许是太久没有这么有刺激的事了,我喜欢挑战。……况且,……”离夜突然不语了。
离远也不深究,只打趣地笑道“你的小相好的还没找到呢。”
离夜眉头微锁,“这么多年的事情了,我还真不知道该从何去找。”虽然萧衍答应帮忙,但是他所提供的信息有限,难免有些担心。“你呢?今天还是住醉月楼'。”
“还是三哥了解我,我才不会像三哥这样对哪一个人心心念念不忘,还是温柔乡适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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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
“皇上今天在家宴上的表现很不错,太后也被皇上蒙在了鼓里了。”钱夫子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
“老师又笑话朕了。”萧衍无奈地摇摇头。“这几年李宰相在太后的撑腰下一直都在巩固自己的权利,我们虽然尽力安插自己的人,但他手中仍握有大把实权。所以眼下绝对不能和太后翻脸。幸而寒冽手中有兵权,还能勉强制衡。”
“皇上向来有自己的考量,已经不用老夫再多说了。只不过,皇上是否考虑过后宫之中的分权也可牵制朝堂之上,之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便是这个道理。”
“先生的意思是?”
钱夫子微笑着点点头。
萧衍又陷入了深思。
立后!这可能是御国几年来最大的事情了,其噱头早已经压过了和亲,这个消息从一传出来,就在宫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后宫多年以来一直由太后把持,冯妃协作。若说立后,最有希望的大概有三个人,一个就是李昭仪,她的父亲是当朝宰相,又有太后撑腰,但是她并不得宠;另外一个便是冯妃了,冯妃从皇上是太子之时就是太子侧妃了,虽然说不上专宠,但是多年来也与萧衍相敬如宾了。后宫无主,她一直协助太后,其实行使的几乎就是皇后的权利了,但是有一点,她虽说出生也可谓书香门第,却是罪臣之女;最后一个也是年龄最小就是慧嫔,慧嫔自进宫以来可以说是圣恩独宠,她的哥哥也是镇国将军,倒是有一点,就是慧嫔骄纵,恐怕难当大任……
三个妃嫔都各有利弊,宫里的宫女太监私下都议论纷纷,据说太监爱去赌博的“金舍”如今也新增了一个项目,就是赌谁是未来的皇后,一时间也炙手可热。
在安顺战战兢兢汇报完这些后,萧衍倒是难得的和颜悦色。
安顺提议是否出手制止一下宫里的流言,萧衍却一摆手道“不用,你怎么不去买一注。”
安顺心中没底地说道“奴才不好这个。”难道自己偶尔去赌钱的事被皇上知道了。
“呵呵,”萧衍摇摇头,“不是你下注,是替朕下注,派个可靠的人去。”
“那皇上是买谁赢呢?”安顺不知道皇上也有这兴趣,颇有些好奇,其实这事可不就是皇上说了算吗?这算不算是出老千啊。
萧衍抬眼望着他,他心虚地低下头。耳畔却听到一个令他不可置信的声音“林疏晚!!!”
安顺震惊地抬起头,却发现皇上虽是笑着的,表情却不是在说笑,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确定。那是一种运筹帷幄的胜利者的表情。
钱夫子也有些震惊,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皇上。”林疏晚刚推开门,萧衍已经站在了门外。
“不请朕进去坐坐。”
林疏晚让开身,吩咐绿珠上茶。
“最近宫里这么热闹,你倒耐得住性子了。”萧衍打趣到,他已经撤离了玉笙楼的守卫,林疏晚只要不出宫,有绝对的行动自由,即使是最初的时候他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那些热闹与我无关。”林疏晚淡淡地说。
“真的无关吗?”萧衍凝望着她,仿佛要把她看透彻。“那朕封后的事呢?”
林疏晚本来就有些手足无措,此刻却镇定了下来“看来要恭喜皇上了。”
看着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萧衍就打心眼里窝火,“如果朕说朕准备立你为后呢?”
萧衍说话的时候,林疏晚端茶的手一抖,瞬间又恢复了平静,萧衍却没放过这个细节。
“皇上请用茶。”
“回答朕的问题。”萧衍继续追问。
林疏晚深吸一口气,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直视萧衍的眼睛“皇上,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苦苦相逼么?朕记得那么多年前,有个小女孩追着朕说要做朕的妃子……”他苦笑。
“皇上,”林疏晚打断他,略显疲倦“如果说林疏晚以前真的给过您什么错误的暗示,那疏晚道歉,毕竟那时少不更事。可是如今我们都长大了,衍哥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忘了过去,好吗?现在的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
“责任?你的责任就是为林家复仇吗?”萧衍如此轻松地说出隐藏在她心中长久的秘密,反而让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没有回答,别过脸去,“那你呢?难道你就可以让你的娘白白牺牲,而放任凶手继续享尽荣华富贵。”她并不想提及他的痛处,却不想任由他讽言相逼。
萧衍端着茶杯的手指骤然收紧,突然又放开,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很好,我们都有共同的目标,看来你确实是做皇后的最佳人选。”
原来他之所以想她做他的皇后是如此别有用心的,林疏晚突然觉得很讽刺,她刚才竟然还会有心动,原来……
她果断地摇摇头,“皇上一旦立疏晚为后,就是公然同太后宣战,那是百弊而无一利的事情。”
“那你怎么就知道嫁给离疆三皇子就百利而无一弊了呢?”萧衍蓦地提高了声音。
“皇上最初不是也打的这个念头吗?离疆与御国联姻,只要操纵得好,皇上不是可以让离疆助你一臂之力吗?疏晚不过是在成全皇上罢了。”
萧衍倒有些惊讶,她竟然知道,这件事不过是他与钱夫子商量而行的,她竟然都猜到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最初确实是打这个念头的,可是那是在林疏晚回宫之前,而现在,他竟然发疯地想用尽一切手段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没错,朕起初是这么想的,可是只要是和亲便成了,人选也不是非你不可的。”
林疏晚笑着摇摇头,“皇上真的是欺疏晚太傻吗?如果只是普通和亲这么简单,皇上就不会大费周章地将疏晚从冷宫中接出来了。现在离疆国虽说掌势的三皇子,可是离疆王尚在,也就是说现在离疆还是在他的控制中的。如果不是离疆王对我姑姑还存有一份情,皇上你的计谋又怎可恰到好处地进行,所以,和亲之事非我莫属,换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让这件事弄巧成拙。”
如今萧衍不得不真的对她刮目相看了,若她身为男儿,也当建立一番旷世奇功。
萧衍叹了口气“你这么聪明,猜得到一切,偏偏就猜不到朕对你的心吗?”
她冷笑,不知道萧衍所说的心是“别有用心”还是“包藏祸心”,偏偏二者她都承受不起,于是她道,“皇上,你曾经说过,疏晚不信你。是的,今天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不相信你,因为你何曾对我坦诚过。”
“所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嫁过去?”萧衍怒极,“可是,你怎么就确认离疆三皇子非你不娶,他已经奏请朕另择人选,太后已经批准了。”
这倒是林疏晚没有料到的,她呆在了原地。
“怎么,很失落,……因为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了,做朕的皇后。”萧衍笑着,漆黑的眼眸中有着致命的诱惑。
林疏晚有一丝慌乱地望向他,瞬间又强行压制住心惊,面色恢复了正常,也淡淡轻笑着,那笑容如薄雾萦绕,让人捕捉不了,檀口微开,轻吐两个字“未必。”
萧衍走后,她召唤绿珠进来。
“娘娘,有什么吩咐。”
“通知你的主子,计划提前。”
“这……”
“就说是我说的。”
“是。”
三日后,一场大火将整个玉笙楼化为了灰烬,玉笙楼本就是竹楼的构造,火势一起,便来势汹汹,再也灭不了了。大火烧了一夜,随着大火葬身的还有那个住在楼里废妃,曾经的玉妃林疏晚。
有人说,是夜里的风吹动烛火引起的火灾,也有人说是林疏晚因为离疆三皇子的拒婚而产生的厌世之心,更有甚者,认为是太后容不下林家的孤女,所以狠下杀手。无论是哪种,大家都不得而知了。只是林家最后的一丝血脉也断送了,当年林宰相虽然因为犯事被杀,但他在老百姓心中却是不折不扣的好官,如今这般倒叫不少百姓扼腕叹息。林疏晚也曾是名动一时的才女了,五岁成诗,七岁能文……自古红颜多薄命啊,说书的先生倒多了一份素材,津津乐道了好些天,这件事也就渐渐平静了下来。
只是没人知道,当熊熊大火烧起来的时候,萧衍曾冲进过火场。更没人知道,太后常常午夜惊醒,梦见林贵妃带着林疏晚向她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