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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软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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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架下,萧衍品啄着佳酿。
林疏晚坐在不远的矮凳上,帮刘婶绣花。
时光静的如指尖的流沙。
“大哥哥,我们去抓鱼。”贵娃缠着萧衍。
萧衍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小孩子提溜一圈眼珠子,跑到林疏晚旁边,晃着她的胳膊:“姐姐,抓鱼去。”
林疏晚无可奈何,笑着拉起他的手。
六月的溪水很急,水花格外的欢快。
萧衍挽着裤腿在溪水里徒手捉鱼,每捉到一条就递给贵娃。
林疏晚坐在岸边,抱着竹篓,看着他们,嘴角不知觉地扬起笑意。
萧衍蓦然抬首的时候就看到她的微笑。
他手一顿,忽然弯下腰,掬一捧水洒向她。
林疏晚来不及反应,又气又急。
贵娃见状也加入了洒水的混战。
林疏晚眼见衣服被打湿,也顾不得许多,滑入溪水中,也冲他们洒水。
一时间欢乐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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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道菜,清蒸鲫鱼。”刘婶用围裙包着装鲫鱼的土钵。
热气腾腾的菜摆了一桌。
“来,公子,夫人。你们多吃点。”刘伯热情地给萧衍夹菜。
刘婶抹了把眼泪,“下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
刘伯吆喝一声,“赶紧把眼泪擦了,别哭哭啼啼的。公子夫人都不是寻常人,怎么能窝在咱们这山沟沟里。”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伤感。
一顿饭大家都吃得很沉默。
饭后,刘伯带着贵娃送萧衍和林疏晚出村口。
萧衍把林疏晚抱上了马背,自己也纵身一跃,勒紧了缰绳。
他拥她在胸前,轻轻在她耳边道:“你知道我们回去将面对的是什么吗?”
林疏晚没有说话,只是反手抱紧他。
他会意,“驾!”策马扬鞭。
刘伯牵着贵娃,看着他们双双扬尘而去,心里为他们默念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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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中。
萧衍将缰绳一扔,拉着林疏晚一路疾行。
沿途太监宫女跪了一地。
太后已经在养心殿等候多时了。
殿门打开的一瞬间,太后怒目而视。
萧衍从容不迫地跪下,朗声道:“给母后请安!”
林疏晚也自然而然地低头叩首。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后吗?”太后的声音冷到了骨子里,每个字都说得咬牙切齿。
“儿臣不该私自出宫,让母后担心了。”萧衍不慌不忙地抬头,抓着林疏晚的手也不肯松开半分。
看着两只交握的手,太后冷笑:“好啊!好得很!人都带到哀家跟前来了。看来皇上病得不轻啊?”
“儿臣从未如此清醒。”
“好,那哀家问你,这个女人是谁。”
萧衍挺直了脊梁道“林家孤女林疏晚!”
“怎么,不再藏着掖着了,以前哀家不跟你计较,只当皇儿年纪轻,小孩子心性,到如今一切却成了哀家的错。哼!堂堂天子,为了一个女子放弃江山国祚,哀家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不肖子。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我拿下!”
“谁敢?”萧衍横眉冷视一圈,周围无人敢动。
“你!”太后颤抖着手指,身形晃动,刘福赶紧扶她坐下。
“母后息怒。”萧衍拉着林疏晚缓缓说道:“‘无论谁继位,林疏晚都为皇后。’这是父皇生前亲自下的口谕,文武百官为证,朕不想令母后生气,但也不能罔顾父皇身前遗愿。”
一本奏章自太后手中直直地砸在萧衍额头,鲜血瞬间冒了出来,太后怒极反笑道:“懂得拿先皇来威胁哀家了。你可别忘了,你这个帝位是如何得来的,若不是哀家,你连宫里的一条狗都不如!”
萧衍脊背僵直,任由额头鲜血直流,林疏晚能感觉到他手心微微颤抖,她轻轻回握他,他感受到她的力量,唇边露出自嘲的笑容。
外面有太监禀报:“十几位大臣联名泰安门外请愿,再次请求觐见皇上。”
太后闭上眼睛,沉声道:“看来这些年来哀家的确小瞧了你,这朝堂已经快被你把持去了。哼,请愿?依哀家看,这是逼宫!”
萧衍不语,黑眸风起云涌。
片刻,太后睁开眼睛,对刘福吩咐道:“告诉他们,皇上病重,缠绵病榻不得起。让他们都滚回去,胆敢再生事端者,杀无赦!”
刘福领命而去。
“哀家最后给你一次选择,你好好考虑,若你把林疏晚交给哀家,哀家保证,既往不咎,如果皇儿继续执迷不悟……。”
萧衍正色道,“儿臣谢母后……不过,儿臣现在就可以回答母后,哪怕不做这个皇帝,也自当护林疏晚周全!”
“既然皇儿一意孤行,哀家再说也无意。不过哀家三天前就已经下了懿旨,皇上病重,膝下无嗣,特立先帝之长子萧询为太子。稍后哀家会命人写好圣旨,还请皇上用玺。江山美人,孰轻孰重,全在你一念之间。”太后拂袖离去,同时撤走了养心殿所有的护卫。
林疏晚用手捂住他流血的额头,叹息道:“这又是何苦?”
萧衍按住她的手,“这回你该信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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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马府。
“醉月,你让开。”
醉月跪在雅竹的脚边:“公子,不要做傻事,你斗不过太后的。”
雅竹面无表情地说道:“醉月,你是了解我的,若是晚儿此时出了事……”
醉月固执地开口道“只要先皇的遗诏一天没有到太后手里,林疏晚就不会有事。相反,公子若在此刻轻举妄动,那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雅竹顿住,握紧了腰间的玉箫,十指泛青。
醉月站起身来,擦干了眼泪往外走。
“你去哪?”
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醉月勉强笑道“这个时候没有谁比我更适合进宫了。公子请放心,醉月会替守护公子想要守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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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
整个除了萧衍和林疏晚,就只剩下安顺一个奴才,萧条得倒与冷宫无异。
萧衍一派自在闲散地坐在殿外煮茶。
林疏晚在他旁边抚着瑶琴。
两人时而会心一笑,不言不语就是一个上午。
萧衍品着茶悠悠说道:“以前总想着你在冷宫中过得凄苦,现在想来,或者朕以前的日子还不如你呢?”
宛转的琴音一滞,林疏晚缓缓走来,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笑道:“可不是,做皇帝也没什么意思。家国天下,哪一样不是费心费神,还不如我在冷宫中的日子来得自在悠闲。”
萧衍一愣,转而笑道:“如此说来,让你出冷宫倒是朕对不起你了。”
林疏晚似有所悟,点点头,自言自语道:“这话却是有几分道理的。”
萧衍噎住,低头摆弄茶具,漫不经心道:“那如今的日子就算是赔偿,可好?”
良久,没有应声。
一只如玉的纤细手掌覆盖在他的手上。
他胸口微震,摆弄茶具的手一顿,抬头凝视她。
她的眼中蕴含笑意,没有嘲讽,没有冷漠,也没有算计。亮晶晶的双眼像夜空中繁星,薄薄的嘴唇如花瓣轻启道:“好,我陪你。”
司徒昭仪进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场景。
她想要看看倒底是怎样一个女子可以令萧衍这样的英明圣主宁可抛了江山也要在所不惜。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林疏晚。
第一次是在城楼下,她眼睁睁地看着萧衍带着一个女子纵马离开皇宫。
那一刻,他不像一个皇帝,倒更像江湖中的侠士,愤世嫉俗,带着心爱的女子笑傲江湖。
她以为萧衍只是一个帝王,拥有着三宫六院,或多或少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疼惜的。可是那一刻,她突然明白这世间他不爱任何人,除了马背上那个女子。
现在这么近近地看着,他温柔地看着她,手心任由她握着。
和煦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
旁边是茶炉和古琴。
明明是最艰难的日子,他们却过得如同神仙眷侣。
他们是当真不知道皇宫中发生了什么吗?还能过得如此悠闲。
皇上出宫,太后震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册立了庸王萧询为太子。
庸王,那个傻子,她虽然没见过,但也早有耳闻。
如今所有的大权都落在了太后手中,太后还让新封的郡马“雅竹公子”批阅奏折,其司马昭之心更是路人皆知啊,如今宫里全是太后的人,自己冒着危险散尽了千金才换来了一次进入养心殿的机会。
他们怎么能如此淡然地安于一隅,是自己高估了萧衍还是……
“你有客到了。”林疏晚朝司徒昭仪的方向淡淡一瞥。
萧衍回过头去,微微皱眉。
司徒昭仪努力保持微笑,款款一福身道:“臣妾参见皇上。”抬头,又对林疏晚一礼。
林疏晚笑道:“随便坐,这里没什么能款待你的,就这茶还能凑合喝。”
司徒昭仪觑着萧衍的神情,低声道:“不敢。”
“你怎么来了。”萧衍的语调听不出起伏。
司徒玲珑跪倒在地,“臣妾……只是想见见皇上。”
萧衍继续泡着茶叶,淡淡道:“你的心意朕领了,你且回去吧。以后这里不要随便来,若让母后知道了,白白搭了性命。”
“皇上……。”
“疏晚,朕在御书房弄丢了一本书,你陪我去寻寻可好?”
林疏晚心领神会,由他牵着手,朝屋里走去。
一旁的安顺叹息道:“昭仪娘娘请回吧,皇上有老奴陪着,请娘娘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