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发簪 ...
-
“爹,你说那个人真的是皇帝?”李源还是一脸震惊。
“如果真如你描述这般,该是皇帝错不了。如果老夫没猜错,他身边站的人应该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安顺……至于那个女人嘛,老夫还真就猜不出了。”
“而且还是个绝色女人……”李源补充道。
“哪里有绝色女人?”门“咚”地一声被撞开,一个青年男子跌跌撞撞地栽倒了进来。迷蒙的双眼,铺天的酒气迎面而来。
李宰相皱眉,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逆子,又去喝酒了,怎么不喝死在外面,省的给老夫丢人现眼。”
两个奴才赶紧进来扶起他道:“二少爷,别闹了,回房吧。”
李勇挣开他们,打了个嗝,李源皱眉道:“二弟,如今正是家里的多事之秋,你既然不能帮上什么忙,也不该捣乱啊。”
李勇挣开迷蒙的双眼,喃喃道:“二弟?谁是你二弟,你是大娘生的,我只是个野种……没错,我生下来就是来捣乱的。”
李宰相实在忍不住了,“呼”地一巴掌给他扇了去,顿时一个红红的手掌印挂在了脸颊上。李勇跌坐在地上,酒也醒了一大半了,眼神中恢复了几许清明。
他愣愣地抚着火辣辣的脸颊道:“爹,我怎么了?”
“你不用给老夫装疯卖傻。”李宰相直接吩咐两个奴才,“把这个混账拖回房间去……”
“是。”下人不敢怠慢,赶紧扶起李勇,走了出去。
李勇还是一副呆呆愣愣的表情。
看着他的背影,李源疑惑道:“爹,二弟最近不对劲啊?”
“混账东西,他就没有对劲的时候。”
“不是,爹,我的意思是就算以前他喝再多酒也不敢在您面前来胡闹啊。而今他似乎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了。”
“哼……不过是小孩子耍横,……”突然李宰相眼神一凛“你的意思是……”
“孩儿就怕二弟受人利用。”
“他敢!”李宰相一双眼睛透漏着阴狠,“他要是敢帮着外人给老夫耍什么花招,反正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老夫能生下他,也能让他消失。”
•
京城永远都是人来人往闹腾腾的景象,比起冷清的宫中,更多了一丝人间烟火的喧嚣,却格外让人觉得踏实。
西大街更是繁华无比,只是前方却被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
本来萧衍和林疏晚想要越过人群,却不料根本就挪动不了半分,反而被人群推攘得节节后退。
林疏晚身形本就娇小,如今更是被推攘得东倒西歪,就在她快要跌倒时,萧衍一个手疾眼快,将她拉入了怀中。
像是被一股力量牵引,她撞进了他的怀里。人群还在互相推挤,他却已然用手臂将她与人群阻隔开来,就这样把她环在了自己的怀中。
她心中一暖,此刻心中格外的宁静,他用手臂为她挡住了外面的纷扰,像是用心缔造的一隅桃源,纵然外面依旧“狂风暴雨”,她却再无所惧。
就这样,萧衍护住玉儿,安顺护着萧衍,他们被动地推攘到了人群最里面。
“这只古董花瓶还有人出更高的价格吗?”
这才明白,原来这是一个前朝古物的拍卖会。
他们来是却已经接近尾声,最后压轴出场的是一支发簪,据说这支发簪还是前朝末代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别过。前朝的皇帝据说就是因为他的宠妃才亡了国,不爱江山爱美人,令人唏嘘,更让人惋惜。
那支发簪做工并无多繁琐,只是非常的大方朴素,却又显得格外的雅致。
“我出二十两。”底下也不知是谁开口喊了个价。
“我出三十两。”
加价的声音此起彼伏,不过几个来回,价格已经翻了几番了。
林疏晚看着那支发簪,美则美矣紧,只是……她掏了掏荷包,叹了口气……空空如也……
“一百两……”萧衍沉稳的声音传来,人群中一片唏嘘。
林疏晚一抬头,疑惑地望着他,他却似不曾知晓般,镇定自若。
眼看没人再加价了,这是不知一个布衣男子跑上前去,对拍卖的人嘀咕了什么,拍卖的人眉头越皱越深。
然后抱歉地对萧衍说道:“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是我们弄错了,那支发簪早就被一位公子定下来了,现在那位公子来取发簪了,实在是不巧得很。”
萧衍正想说话,林疏晚却拉住他的袖子,扬眉对那人道:“无妨。”饰物通人性,说来说去不过是讲究一个“缘”字,既然她与那支簪无缘,也不必强求。
一场拍卖会结束了,人群悄然散去。
原地站着的除了他们三人却还多出一个人——离夜。
好久不见……
林疏晚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这么隔着三三两两的人,不长不远的距离对望着。
萧衍的顺着林疏晚的视线望去,眼神立即冷了下来,只是面上却笑得和煦,气定神闲地移步过去道:“三皇子好雅兴。”又看见他手里的一只盒子,不由地一愣。
离夜紧抿着嘴唇,脸色也有几分晦暗。
护城河外的酒楼上格外的清静,安顺早已包下了整个酒楼。
萧衍、离夜、玉儿三人对坐在靠窗的位置,三人皆没有言语,沉默的气氛说不出的诡谲。
离夜只是一碗一碗地喝着烈酒,褐色的土碗虽不好看却极有容量。
几碗酒下肚,一只纤纤玉手压住了他又欲倒酒的手,力气虽不大,他凝望了她片刻后还是缓缓地放下了酒坛。
她欲收回手,他却一把反握住,像是用尽了全力,捏得她生疼。
萧衍的脸色冷凝到了极点,他不着痕迹地提起酒坛给离夜满上了酒,又给自己也倒了一碗,道:“三皇子来我御国多日,朕也未曾尽兴与你喝过酒,今日且先敬三皇子一杯,接待不周之处望海涵。”他举起了酒碗。
离夜只得放开林疏晚的手,端起了酒碗,冷笑道:“御国皇帝又何出此言,我离疆一心想助你一臂之力,没想到却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他看着林疏晚,眼里有无限的伤痛“你我本有一段缘分,如今……是我太傻,居然中了别人的计,自己提出了拒婚!”他也不和萧衍干杯,就自行饮下,又是一碗。
林疏晚大惊,他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
萧衍笑笑,也仰头喝下了酒。
离夜拿出一只盒子递与林疏晚道:“这支发簪我第一次见就觉得与你很相配。”
她疑惑地打开盒子,里面赫然躺的就是刚才她看中的那支发簪,原来是被离夜定下来了。
造化弄人!
离夜接着说道:“我明日就要启程回离疆了,你……愿意与我同行吗?”他的语气有一丝颤抖,其中的紧张连自己也听得出来。
林疏晚抬眸看着他,他的眼神炙热,星火燎原。而此刻萧衍的脸色却有点苍白,他也望着她,却见她并没有看自己时,眉头蹙若凹谷。眼神看向别处,似无意识地端起一碗酒喝着,却也屏息等着她的答案。
林疏晚轻笑道:“其实这支发簪与我不相陪,它是末代皇帝的宠妃带过的,我自认没那份妖娆,更不信会有男子肯为我倾尽天下……”
“你不试过,又怎么会知道!”离夜猛地打断了她的话,“你纵没有末代皇妃的那份妖娆,但是在我心中却是独一无二的。”
萧衍的手动了动,却克制了下来。
林疏晚不动声色地把盒子推到了离夜面前:“疏晚承受不起。”
离夜的眼中已是灰败一片,他拿起盒子道:“若你承受不起,这世间恐怕就再也无人承受得起了。”他用力将盒子掷出了窗外,盒子越过窗户“咚”地一声落入了护城河。
萧衍摇摇头道:“可惜了,发簪倒是上品。”
玉儿看他语气惋惜,但是脸上却没有半点可惜的神色,反而有点……幸灾乐祸。
离夜听来就更加刺耳,他豁然站了起来,一只手抓住林疏晚的胳膊道:“跟我走……就算今日是强掳了你去,我也要带你走!”
林疏晚的力气怎敌得过他,只得被动地站起来,另一只手却被横空伸出来的手拉住。
离夜懊恼道:“放手!当日你御国曾许诺和亲人选任我挑选,你们御国人不是常常说‘君无戏言’,怎么?如今却要反悔了。”
萧衍摇摇头道:“三皇子此言差矣,既然是‘君无戏言’,朕也同意了你的拒婚。如今三皇子却要出尔反尔,又是何道理?”
离夜怒道:“你御国人奸诈狡猾,岂是欺我离疆无人。”他伸出令一只空着的手袭向萧衍。
萧衍也没闲着,两人竟隔着玉儿就打了起来,只是也因为她的缘故,多少有所顾及,都未下狠手,害怕伤及她。
如此你一招我一招倒也不分伯仲。
却未料到门外守着的安顺听到了打斗声,便闯了进来。这一看还得了,居然有人当着他的面袭击圣驾,护主心切下,一把抄起旁边的罐子,就这么迎头砸了下来。
电光石火间,离夜却被人推开了。
罐子破碎,林疏晚额上渗出了鲜血,她唇边勾起一抹轻笑对离夜道:“我欠你的,还了。……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了吧。”然后双眼一合,缓缓地倒下。
离夜失魂地愣在了原地,萧衍却一把抱住了将要滑在地上的林疏晚,冲安顺喊道:“还不快找大夫!”
也不再管离夜,打横抱起她疾步走了出去。
•
等林疏晚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萧衍坐在床边,他的眼中一片漆黑,看不出情绪,却平白让人感到几许苍凉。
玉儿摸摸额头,上面包扎着白布,只是一碰,却还是很疼,幸好她刚才躲得及时,才只让安顺砸到一点点,要不然那么大一只罐子,非得要了她的命不可。
她等着萧衍训斥她,萧衍却格外的安静。
她扯出了一抹笑容道:“真的好疼。”
萧衍还是不说话,看了她半响后,开口问道:“为了他,你连命都不要了吗?你不是一向没心没肺的吗?”他的语气很轻,若不是看到他的唇一张一合,她会怀疑他根本就没有说话。
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然后又不自然地抱怨道:“安顺也真是的,要砸人也不会砸准一点……”
“林疏晚!”他提高了声音,许久没听他再叫这个名字,她不禁一抖,不敢再说话。
他却放柔了声调,轻笑道:“朕记得,你也帮朕挡过一次刀。”
她有点不安。
“可是,那场刺杀却是一场苦肉计。”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缥缈,却像砖头一样砸在了她的心上。
他真的知道了,可是他又知道吗,其实,当日她是想要他的命!
她别过眼去。
当日她以为轩已经遇害,然后就一心想着要帮他做一些事。可是,她一介若女子,能做什么。她进不了宫,更杀不了太后。可是……她却能见到皇帝……
她拿了轩给她的玉佩交给醉月,轩曾经说过,这块玉佩可以调动七剎。
她想要杀他……如果杀不了他,就让他一怒之下杀了自己也好。
可是当她看见明晃晃的刀刺向萧衍的时候,她却后悔了……
其实,杀了萧衍也于事无补,要打击太后的方法还有很多。比如,她还可以利用萧衍……
苦肉计是她中刀之后想到的。
“对不起。”她的声音同样很轻。
“果然……”他的身体震了震,“朕猜得果然没错。林疏晚果然没心没肺,否则朕在岐山的那次遇刺,你就不会只是躲在暗处了……”
“我……”她想要说点什么,却又觉得此刻说什么都曾了狡辩,干脆缄口不言。
萧衍看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半天没有说出来,心底已然苍凉道:“你若想跟离夜去离疆……”
她似不置信地望着他,嘲讽道:“那样你就会放我走吗?”
他启唇,却吐出两个字:“休想!”其实他是想说‘是’的,可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只要一想到她的离开,心就有种剜空了的疼痛。
他不会放开她,至死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