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凤血 ...

  •   李宰相碰了一鼻子的灰,怒气冲冲地回到了府邸。

      “爹,谁惹你这么生气啊?”他儿子刚准备出门就碰到他爹满面火气地从门口进来,难免问上一句。

      “哼。”他踏入正厅,丫鬟刚摆上茶来,他刚喝了一口,又觉得心中气愤,便一把将茶杯摔在了桌上,恨恨道:“那老太婆竟然敢威胁我,没有老夫她能有今天……”

      李大少爷自然是知道老爹一早就进宫的事情,如此这般也能猜个大概,准是在太后那里吃瘪了。

      他不动声色地挥退丫鬟,上前对李宰相道:“父亲大人又何必如此动怒,既然别人不给咱们面子,那也别怪咱们不讲情面。”

      “怎么讲?”李宰相瞧着他一副有话要讲的样子。

      李大少爷四下看了看,又合上了门,方走过来对他爹说道:“父亲你想,这些年来,虽说太后给了你不少好处,可是你也帮了她不少的忙。若说是恩情,也顶多算是互不相欠。可是为了太后爹你却是得罪了不少人,依儿子看恐怕这当今皇上对父亲也是颇有微辞的,只是碍于太后的面隐忍不发而已。可是这太后迟早得死,她两脚一登倒走得痛快,咱们这一大家子不也得跟着陪葬。”

      李宰相忧心地沉吟道:“源儿所说又何尝不是为父所思虑的,只是也只能无可奈何啊。”

      李源摇头道:“父亲错了,父亲从小就教导孩儿要事在人为,又怎能听天由命?”

      “我儿可有好建议?”李宰相的子女虽多,但这正室所出的嫡长子李源偏偏是最受他喜爱的,故也待他比其他儿女亲厚。

      “儿子倒有一个想法,只是怕父亲大人不同意。爹爹一生为国忧心,功劳甚高,但再怎么都是一人之下,若是头上这一人看父亲不顺眼,那父亲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哦?”

      李源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就着桌上洒出的茶水,写下一个字。

      李宰相蓦地震惊地站起来,满目惶恐,又悻悻地坐了下去,喃喃道:“你容为父好生想想。”他木讷地坐在椅子上,然后讷讷地看着桌上的那个水写的“反”字出神。

      •

      凤仪殿。

      李宰相刚走不久,萧衍就去给太后问早安。

      醉月在一旁摆果盘。

      母子二人正在闲聊中。

      一丫鬟进来,像太后行礼道:“太后娘娘,雅竹公子来了,可否传召进来给太后问脉?”

      太后刚想开口,醉月却抢先道:“不用了,太后娘娘要同皇上叙话,你且让公子在花厅稍等片刻,自会传召。”

      “是。”丫鬟领命离开。

      萧衍却出声制止道:“慢着,既是给母后问脉的,自当以母后的凤体为重,将这位神医请进来吧。朕也好探听探听母后的病况。”

      “是。”

      醉月看着萧衍,欲言又止。

      不多时,雅竹便在丫鬟的带领下,迈进了大厅,在撞见萧衍的时候他一愣,却又瞬间恢复如初,有些人迟早会见到,从一开始他就做好了准备。

      萧衍瞳孔骤然收紧。

      他还隐隐约约记得那幅画。

      画卷上的一个男子在吹箫,如仙人般衣袂飘飘,不远处一个着粉色衣服的女子安静的睡着了,旁边角落里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果然是他,现在他倒真有点佩服他的胆色了。

      先皇的儿子何其多,但是能有这番英姿和胆色的,恐怕再也难寻。

      雅竹对着太后行礼之后,又对萧衍施礼道:“草民雅竹参见皇上。”

      萧衍并未急着唤他平身,只是唇畔噙着一抹轻笑道:“箫者,竹也。雅竹……果然是好名字。”

      雅竹未动声色,只是一句“过誉”。醉月却是顷刻苍白了脸颊,她偷偷觎着萧衍,生怕他瞧出了什么端倪。偏偏萧衍一脸的高深莫测,让人看不出情绪。

      “太后的病怎么样了。”就在醉月提心吊胆的片刻,萧衍却是严肃地话锋一转道:“你也给太后诊治了数日了,虽见好转,怎么却未能根治?”

      若是寻常人见着萧衍施威的样子,多半三魂没了五魄,雅竹却是像和寻常人说话一般云淡风轻道:“太后的病并非一日所成,乃是常年累积,要想一下子除却,除了一个法子可行之外是别无他法的。”他的样子虽然恭敬,却也不卑不亢,仿若天生就是如此,形容再怎么温和,身骨却是傲然如竹的。

      萧衍的样子稍缓道:“既然有法子,为何还迟迟不动?”

      “法子是有,只是实在有冒犯太后之嫌……故草民不敢妄动。”

      “哦……”太后听着他们的对话,也来了兴趣,“你倒说给哀家听听。”

      醉月的心一紧,她突然明白过来雅竹要干什么,便急忙冲雅竹使眼色,让他不要冒险。

      雅竹却仿若未见,故作为难道:“这……是。要根除太后之病症,需取太后凤血半碗。”

      在场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大胆!”太后一旁的太监护主心切,急急呵斥道:“反了你……”

      “你叫唤什么?”太后不满地制止了他,只是神色也顿时了冷了下来,她觎着雅竹道:“哀家如今不过是头疼,你却说要取哀家凤血……你可知若是取了哀家的凤血,却治不好哀家的病……那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萧衍也抬起头,死盯着他。哼,凤血治病?倒不知是治谁的病?看来一个林疏晚已经让这些人发疯了,他刚刚才心里赞许雅竹几分,却没想到也是个过不了美人关的,这样的一个对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以往都高估他了。

      只是暗探报上来的“七剎”的实力却是不容小觑的,这样一个组织的领导者,又岂是风花雪月之辈。

      雅竹坦然地回视着各种异样的目光,没有半点惊慌,仿佛周围的人都是他的膜拜者般淡定。

      良久,他缓缓道:“太后的病是宿疾,需将体内的淤毒排除,故非放血不能根治。当然,要怎么做还是由太后决定,若太后不相信草民的医术,草民自当依照往常的治疗方法为太后缓解头疼,却恕草民只能缓解却无根治的回天之力。”

      “好。”太后一拍旁边的桌子道:“哀家且信你一会,若是哀家日后再头疼发作……”

      “草民自愿奉上项上人头!”他说得笃定。

      一派胡言!萧衍心里鄙薄道。偏偏面上还要作出一副十分受教的样子,如此医治之法,根本就是草菅人命,亏他也能说得如此面不改色。老太太聪明一世,却也会在阴沟里翻了船,实在是让人唏嘘。

      殿内一番暗波涌动,却没人注意到,一个丽影,早在门口偷听了多时。

      “娘娘,我们还进去吗?”绿珠向冯妃探寻道。

      冯妃眼光灼灼,盯着雅竹的背影。他居然还活着……

      她失魂落魄地摇摇头,一把推开宫娥,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凤仪殿。

      她觉得头脑发胀,像是尘封多年的记忆顷刻发酵沸腾般难受。

      “你长得真好看,我们一起玩吧。”年纪小小的她对另一个粉雕玉砌的小男孩欢喜地提议道。

      “不要,我要给疏晚做风筝。”小男孩头也没有抬一下,直接了当地拒绝了。

      她心里委屈得紧,为什么人人都喜欢林疏晚,林疏晚比她好吗?不过是会吟诵一句破诗,下几局棋而已,就被人传诵为才女神女。

      林疏晚不会做针织女红,性子更是大大咧咧,没有半点千金小姐的气质。可是自己的针织女红已经做得很好了,连娘都赞不绝口。不就是几首破诗吗?她咬咬牙也背了个千儿八百首地,夫子偏生说她做出来的诗比不得林疏晚有灵气。

      她真的是呕极了。从小有林疏晚的地方,她就只能是陪衬。街坊四邻的小孩都喜欢林疏晚,成天跟着她东跑西走。她也想跟上去,可是娘说了,只有野孩子才乱跑,她是大家闺秀,她只能待在屋子里学女孩子还学的东西。

      其实她知道就连娘也是喜欢林疏晚那个丫头的,因为她虽然人小,嘴却总像是抹了蜂蜜一般,逗得大人乐呵呵的。爹爹也让她多和林疏晚亲近,她知道爹爹不过就是官职比林宰相小,所以一心想要巴结罢了,她从心眼里瞧不起,却也不敢违背。也幸好她家和林家比邻而居,所以来来往往也不用跑太远的路程,平日待在家里也闷得慌,她也高兴去林府串门,那丫头却总傻乎乎地拿她当自己人,姐姐前姐姐后地叫着。

      不过听说最近林疏晚挺不高兴的,因为他爹给她带回来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把那丫头气得够呛。呵呵……这个消息令她倒是挺高兴的。

      所以当她听到林家这位小少爷被林疏晚欺负的时候,她就以和事者的身份窜了出来,这也是她最擅长做的,大人们总常夸她知书达礼。

      可是,就连这么一个被林疏晚仇视的人,却还是把那丫头当宝贝似的,这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于是她故意撺掇林疏晚不理林轩,狠狠地火上浇油了一把。她们和一群小伙伴一起去放风筝,就是那支轩亲自做的风筝,她知道他做了很久,连林疏晚都有些心软了。可是她却悄悄叫林疏晚不要给他好脸色,他不过是做做样子,越是如此就越要欺负他,林疏晚虽然骄纵,但对于她的话多多少少还是听的。

      而且就在她们一起去放风筝的时候,她故意要林疏晚去取那只挂在树梢上的风筝,她知道她最不能受激,便怂恿小伙伴起哄道:“林疏晚是胆小鬼。”

      “谁说我是胆小鬼。”林疏晚气呼呼地挽起袖子准备爬树。

      她假意拦着道:“还是算了吧。”心里却甚是欢喜,这么高的树……

      果然,她没有让她“失望”,她爬上去了,却再也下不来。

      小孩子都是没耐心的,其他伙伴都一哄而散了,她也就冷冷地跟在那些同龄的小孩子后面一起走了。她不是没听到林疏晚在叫她,她只是不想回头。

      那晚上特别冷,初春的天气,却下起了雪。

      鹅毛似的大雪飞舞。

      她突然有点害怕,万一她被野兽叼去了,又或者她摔死了……

      忐忑着无论如何都不能入睡,于是打起了瞒着爹娘,偷偷地打起灯笼,去看个究竟。

      那棵参天大树上,两个身影同时翩然落下……躲在丛林后的她心一下子提到了嗓眼。

      他却用全部身体护住了林疏晚,稳稳当当地垫在了她下面,“砰”地一声,让她的心也揪得紧紧的,她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里。

      那时她仿佛就隐隐觉得,只要有轩的地方,林疏晚永远都不会有事。

      她心里有点酸酸的,有种叫“嫉妒”的东西正在发芽,猛烈成长。

      那种感觉却在多年林家满门抄斩时戛然而止。

      她不再嫉妒,她只是……憎恨。

      林疏晚毁了她的童年,让她活在了她的影子里。而林家却是毁了她的一生……

      林家获罪,却因她父亲与林宰相交好,所以受到了牵连。朝廷要他交出林宰相的罪状,她一向懦弱的父亲在这一刻却怎么也不愿意出卖老友。

      她却是害怕极了,她听说造反之罪,家眷也是要连坐的,虽然那个时候她已经进宫了,成了皇子的伴读,可是她还是怕。怕得厉害,连梦里也是砍头的一幕,醒来后早已冷汗淋漓。她知道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者她迟早会疯的。

      虽然那时候她尚且年幼,但她也已经深知,天下已经尽在太后的掌控之中了,林家大势已去,无论是否找得到林宰相的罪状,林家都必亡。既然父亲宁愿抛弃她和母亲的性命也要保住林宰相的清白,那她对父亲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

      她战战兢兢地去告诉太后她愿意帮助父亲将功折罪,她可以去劝告父亲弃暗投明。太后答应了,并且夸她识时务。

      当她到牢里的时候,父亲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可是他却在听到自己让他指证林家谋反时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愤愤地离开了天牢,父亲不配合没有关系。第二天一早,如她所料,一纸罪状递到了凤仪殿。当然执笔者不是冯尚书,而是由她这个女儿代劳的,但是效果是一样的,林家立马灭了满门。

      对林家,她没有任何的抱歉,自古兴衰自有道,她不过是在明哲保身而已。

      可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父亲在听说林家灭门之后也自杀,死前声声道自己愧对老友。朝廷自有另一番说法,昭告天下:冯尚书畏罪自杀。

      由于她戴罪立功,太后不但没罚她,反而将她封为新君的妃,以此昭示顺昌逆亡的道理。
      ……

      一段尘封的忘事,每每思及此,她都免不得一阵心伤。

      从林家出事后,轩就不知所踪,她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

      而如今,他又回来了,他是来干什么?

      她突然觉得一阵心凉,不禁瑟瑟发抖。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