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寒（原：和亲废妃）》子淼

31、同盟

　　火匣子“兹”地划过，蜡烛从新亮了起来。

　　她看着萧衍的俊逸的脸庞。

　　突然想到了一句俗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原来她跳舞的时候的确有人，但却不止一个人……

　　这下头疼了。

　　她看着萧衍，迟迟不知如何开口，萧衍于她而言从来都有点高深莫测，她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真相”一旦解释得不好，后果将不堪设想。她深吸了一口气道：“简而言之，就是我没有失忆。”

　　萧衍一脸“我就知道”的模样，让她觉得分外刺眼。

　　萧衍侧过头，看着蜡烛道：“朕是问你私通外族，该当何罪？”火苗因为风吹过，而左右摇摆，他的脸有一半都笼罩在了阴影里，让人看不真切。

　　“林疏晚已经是死过千百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她背对着他，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

　　“好，那就让林疏晚彻底地死去吧。”

　　“彻底地死去？什么意思？”她回过头来盯着他。

　　她看着他的眼睛，眼里的东西她未必能够全懂，但是她却轻而易举地从中捕捉到了杀机。

　　他想要杀她！

　　萧衍也回望着她，眼神中有种决绝和镇定，他伸手拂过她的脸庞，像是在做这某种挣扎。

　　林疏晚如芒在背，却不敢动，她感觉得到他的手轻拂过她的脸庞，最后抵在了她的咽喉处，只要轻轻一用力……

　　她全身微颤，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得到她脖子下的脉搏凌乱地跳动，他以为她永远都是平静无波的，原来她也会害怕。

　　这世界上太蠢女人固然让人讨厌，但是满腹诡计的女人却让人既怜又恨。

　　特别是当太聪明的女人不能为自己所用的时候，留在世上必将后患无穷。世人都道男儿主宰世界，殊不知多少世间豪杰最终不过是栽在了女人的手里。往往越容易忽视的弱者，其杀伤力越是不可估计的。枉他父皇一世英明，最终也是毁在了女人的手里，所以他从来都不会对任何一个可能成为阻碍的隐患手下留情。

　　他手渐渐用力……

　　她涨红了脸，似乎呼吸开始不畅通。

　　可是，就在她快要晕厥的时候，他却松开了她。

　　“咳咳……”她咳嗽出了一口血。

　　他皱眉“怎么回事？”

　　她摇摇头，她感觉到了他的犹豫。

　　用手努力平复了胸口，她痛苦地抬起头道：“或许我本来就活不长了，为什么要亲自动手呢？”

　　他的眉头蹙得更深，像沟壑一般深邃。

　　“不如我们来场交易吧？当然，决定权在你的手里，若你还是非要比老天更提前结束我的生命，我也无话可说。”她说得轻描淡写，也只不过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加镇定而已。萧衍的确是个合格的君王，他的狠厉在自己的想象之上。所以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会答应。

　　她的毒已经如此严重了？他心中一时五味陈杂。

　　见他不说话，她接着循循善诱道：“你不过是延后一点点取我的性命而已，可是我却可以帮你很多啊？你曾经说过我们有共同的目标，为什么要互相算计而不能互相帮助呢？”

　　帮他？她如此设计他，步步为营，倒成了在帮他了，看着她满目的算计，他缓缓开口道：“朕说了，林疏晚会彻底地死去，君无戏言！”

　　她突然就丧了气，他还是要杀她。

　　“所以……”他顿了顿，打开门回头说道：“林疏晚早就葬身火海了，你只是钱夫子的女儿，单名一个‘玉’字。……希望你不会让朕失望，能够真的‘帮到’朕。”他最后的眼神如此的意味深长。

　　她有些发懵，却也瞬间醒悟了过来，他接受了自己的建议。

　　萧衍没有再解释，径自走了出去，随手将门甩上，“砰”地一声与她隔离成了两个世界，脚步渐渐远去。

　　她知道自己在这场较量中，和萧衍打成了平手。虽然萧衍一直怀疑她，但是直到今天才真正证实自己的猜测。但是她也赢得了一个更利于自己的机会，可以明目张胆地开始一些行动。

　　刚才却好险，命悬一线。

　　她握紧了刚才咯血的手绢，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我们会成为非常好的同盟的。”她自言自语道。

　　只是，他今后一定会后悔今天放过了她，因为在她的目标里不是只有铲除太后一党一件事情。

　　她更想做的是：帮助轩夺回江山，那本来就该是他的江山。

　　只是到时候，萧衍还会像今晚这么镇定吗？她想象不到。

　　•

　　第二日，一大早。

　　李宰相进宫面见太后。

　　“太后娘娘的病还没好吗？”

　　“人老了，自然不中用了。李宰相难得进宫，恐怕不只是关心哀家的凤体这么简单吧？”太后躺在床上，隔着帐子，声音憔悴。

　　“老臣……”

　　这时醉月端上药来。她刚想要让侍女打起幔帐，太后挥挥手道：“待会再喝吧。”

　　“母后，公子说了，药要趁热方能药到病除。”

　　“如今你是开口闭口都是公子，母后的话反倒不起作用了。”

　　醉月一愣，撒娇道：“母后……你又笑话女儿了。”

　　两人仿若无人地说着，李宰相在一旁完全被忽略了，他佯装咳嗽了几次，试图引起注意，却都是没人搭理他。

　　他终于耐不住了，开口道：“太后娘娘的病可请太医瞧仔细了？”

　　“这群没用的东西，只会平日里开点补药，真有个头疼脑热的一点都指望不上。”太后提起那帮太医院的就生气。“幸亏我的月儿给哀家请来了雅竹公子，几副药下去，还真能缓解。”

　　“只要母后按照公子的方子服药，一定能很快痊愈的。”醉月把帘子掀开一小角，然后跪在床上，用勺子给太后喂药。

　　“是吗？”李宰相吹着胡子道：“那些不三不四的游医太后可不能轻信。依臣看太后的病，既然连太医院都诊治不出来，恐怕也不是普通的病，莫不是中毒了吧。”说着还若有所指地瞟了醉月几眼。

　　醉月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服侍完太后用药后对他道：“李大人，醉月若有什么地方得罪大人的地方，还请大人原谅醉月来自山野不懂礼教。只是大人若是怀疑醉月对太后有什么不轨之心……”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够了……”太后的声音还是很沙哑，但是一样的有威慑力，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宰相大人一大早踏入我凤仪宫开始，就句句话里带刺。依哀家看，你不是来给哀家问安的，倒像是存心给哀家添堵的。”

　　“臣不敢。”

　　“母后息怒。”醉月把药碗递给刘福，用绢布给太后擦了擦嘴唇。

　　太后拍拍她的手道：“月儿你先退下，母后有事和宰相商议。”

　　“是。”醉月对李宰相也一点头后带着丫鬟走了出去。

　　“行了，有什么不痛快就说吧。老是这么拐弯抹角的，哀家听了也烦。”太后示意刘福将幔子挂起来。

　　“是。太后，听说皇上最近纳了几个妃子，门第都不是很高……”

　　“又是你那个宝贝女儿在你面前嚼舌根了吧？”太后冷笑道：“皇帝纳妃，这事哀家管不着也不想管，出生低贱不是更好。咱们的皇帝倒底年轻气盛，哪懂得后宫也可以为他所用啊，他若是选上了几个门楣高的，那哀家才要真正担心了。”

　　“可是……”

　　“行了，若是因为这个事，你大可不必担心。哀家给你保证，只要你的宝贝女儿不给我闯祸，皇后之位一定是她的。”

　　“太后，还有一事……”李宰相向前迈了一步道：“这醉月郡主，恐怕来历不明啊。”

　　太后冷笑道：“宰相大人忧国忧民，恐怕也管得太多了。”

　　“臣惶恐，臣是担心太后为奸人所利用。”

　　“咳咳……。你动的什么心思，哀家能不知道？也不怕实话告诉你，醉月的来历哀家是绝对放心的。……你还记得当年哀家让你送出宫的那个孩子吧。”

　　“这……这。”当年那个孩子是他一时糊涂犯下的错误，几十年都缄口不言的事他不知道太后为何又旧事重提。

　　“你不用紧张，哀家只想告诉你，这个孩子现在又回到了哀家身边，这些年她吃了不少苦，哀家和你都对不起她。现在先皇也不在了，哀家收个干女儿，就算是皇帝也不敢说什么。”

　　他一震。醉月是当年丢弃的那个孩子？可是，他不是已经派人把那个孩子弄死了吗？怎么会……

　　当年太后不忍心杀害自己的骨肉，让他把这个孩子送走，可是他怎么会允许这么大的威胁存活在世界上，一旦他和太后的事东窗事发，那可是要诛九族的。他家几房小妾给他生了一大堆孩子，他又怎么会因为这个小孩而毁了自己，除了自己的长子外，其他的孩子他都不在乎，必要时牺牲几个也无所谓。

　　难道醉月是假的，又或者当年的人拿了他的钱，却没有办事。他一时之间百思不得其解。

　　“太后……”他想要说当年他有派人把孩子溺水，可是他又不敢，当年他瞒着太后，只说让人送到偏远的地方的人家去了。现在他若是说出事情，老太婆非得把他剥层皮不可，还是等他查清楚了再做打算。

　　“嗯？”

　　“既然如此，老臣就先告退了，太后安心养病。”

　　“走吧。”突然她又叫住李宰相道：“对月儿好点，她和萍儿在哀家心中是一样的。”太后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意思是你若敢找醉月的茬，李昭仪也不会好过。

　　李宰相在官场混迹多年，自然懂她话中的含义，道了声是之后，方举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