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寒（原：和亲废妃）》子淼

30、真相

　　玲珑阁。

　　萧衍起身，轻声召唤来了安顺，在他耳边吩咐了什么之后，于暗夜中出门而去。

　　•

　　夏日的夜，有一丝喧嚣，一丝烦闷。

　　林疏晚站在池塘边，蛙声蝉鸣阵阵，偶尔还划过几只萤火虫，这样的夜色她并不陌生。

　　“姑姑，这支舞真好看……”小疏晚望着姑姑林贵妃在月下的舞蹈，然后又偏着脑袋问道：“可是，为什么你一点也不高兴呢？”姑姑长得很好看，可是跳这支舞的时候她总是皱着眉头的。

　　林贵妃停下旋转的舞步，蹲下来和她平视道：“晚儿，这支舞叫‘流萤舞’，你看，就像这些飞舞的萤火虫一样。”

　　哇，好漂亮的名字。

　　“可是，”姑姑伸手捧住了一只萤火虫，“当萤火虫自由自在飞舞的时候，它会快乐地发光发亮。一旦它被关进了笼子里，就像这样，哪怕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它也感觉不到快乐，它能飞的天地就只有这么宽了……”

　　她听不太懂姑姑说的话，只是轻轻扳开姑姑的手道：“那就让萤火虫自己飞吧。”

　　渺小的萤火虫慢慢地从手心飞出，溶入了夜色。

　　林贵妃摸摸她的头道：“晚儿想学这支舞吗？”

　　“我，可以吗？好像很难……”她看到姑姑跳过很多次，也曾偷偷学过，不过都不太成功，自己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一点也不难，只要你用心去感受就可以了，喏……像这样。”姑姑一点一点地教她，很耐心。“晚儿，姑姑希望每当你跳这支舞的时候，都可以像现在这样无拘无束，开心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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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姑，到现在我才知道无拘无束，开心快乐有多难。

　　一只萤火虫飞到了她的面前，飞得很慢，她不自觉地伸手轻轻捧住了它。

　　合上手掌，她能感觉到小小的萤火虫在她的手心挣扎，碰撞。

　　终于，她摊开了手掌。

　　望着萤火虫自在地飞舞……

　　她脚尖轻踮，旋转，手腕轻扬……她闭上了眼睛。

　　“跳这支舞的时候要抛开所有的忧愁。”

　　“想象自己已经化身为空气，为轻风。”

　　没有曲调，她却跳得很浑然天成，漫天流萤也为她伴舞。

　　一阵风吹过，岸边的杨柳簌簌摆动。

　　她心一惊，赶紧停了下来。

　　自己在干什么，今天晚上情绪已经有些失控了，居然会在宫里跳流萤舞，她扫视了一圈四周，风过了，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这时，远处突然亮起了火光，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

　　一群巡逻的侍卫结队经过，还互相叮嘱着：“别让人跑了，你带人去收那边，你们几个，跟我去这边……”

　　那群人路过她的时候，看到她也有几分惊讶，也不清楚她的身份，只是以为是哪宫的宫女，提醒道：“你是哪宫的，这么晚了，还不快回宫去，小心待会遇到刺客。”

　　皇宫有刺客！她突然就想到萧衍此刻是否安全，又自嘲笑笑，他身边高手如林，此刻不知正在哪宫的温柔乡里，哪里用得着自己为他操心。

　　抬头看看，月已中天，的确太晚了，于是抬步往回走。一路上她不断回头，不知为什么，她似乎感觉刚才跳舞的时候总有一双眼睛在暗处。在听到侍卫说有刺客的时候，更是心有余悸。

　　正在忐忑地回到房间，关上门，屋里的蜡烛却瞬间亮了起来。

　　离夜就这么站在了她的面前，满脸阴鹜暴戾，像死神般浑身散发着让人颤栗的气息，让人不安。

　　“你……”她想要离开，转过身去开门，一只手却突如其来地抵在了门上。

　　即使是背对着离夜，她也可以感觉得到他的戾气。

　　“你还想跑去哪？可笑我居然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你不是不会跳舞吗？”他的声音就在她的耳畔，他们现在的样子异常的暧昧，热气吐到她的脸颊边，让她皮肤痒痒的，说不出的心颤。

　　他的语调很温柔，仿佛情人间的呢喃。但是听在她的耳朵里，却句句惊心，像是暴风雨前的沉寂，让人透不过气来。

　　饶是她的脑子运转得再快，却也找不到说辞，看来自己刚才感觉到看自己跳舞的人就是他了。

　　她回转过身来，凝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里有火苗在攒动，额上青筋突起。

　　深吸了一口气，她平静地对他说道：“你就想这样子和我谈话吗？夜闯皇宫可是死罪。”她在笑，可是她的声音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怒视着她，仿佛根本就不认识眼前人，那个和他嬉笑怒骂的玉儿，那个爱耍小聪明的玉儿……

　　还有，眼前这个淡若冰霜的人。

　　如果可以，他真想剖出她的心看看，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或者，都不是……

　　她骗了他，她戏弄了他，然后又一走了之。他发了疯似地去把帝师府翻了个底朝天，才发现她根本就没在那里。她就像是一夜之间就人间蒸发了一样，过去的点点滴滴仿佛就只是一场来去如烟的梦。

　　在使馆中大醉了三天后，再开始回忆，越发觉得很多地方不对劲。离远说得对，他让情感迷乱了心智。

　　今晚，他夜闯宫闱，既害怕找不到她，那从此天涯海角再到何处去寻觅；但是更怕找到她，因为……那样只能证明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傻瓜。

　　但是，在看到她在湖畔边跳舞的那一瞬，他忽然什么都无法思考了。他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是惊喜还是震怒，只是明白她只能属于他，否者他的生命不再完整。

　　想过再见到他时，她会求饶，会耍赖，或者会害怕……但是，现在的她，如此的冷静，犹若霜雪，将她自己与他隔绝在了两个世界。

　　她不愿意进入他的世界，也不容许他的靠近。

　　他蓦地笑了，笑得猖狂，他放开了她，坐到了凳子上。

　　林疏晚揉了揉被他捏得生疼的肩膀，也走过去坐在了他对面的凳子，又不自觉地往离他远一点的地方挪了挪凳子。

　　这个动作让离夜皱起了眉，他使气也将凳子往前移动了一大步。

　　玉儿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举动，没敢再退后。

　　“说吧，为什么离开？”离夜直入主题。

　　她不知道从何说起，倒了一杯茶握在手里，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悠悠道：“或许你应该知道我当初是怎么出现的。”

　　他扬眉，她果然是早有预谋，自己真的小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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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盏茶的功夫，越听越让离夜皱眉。

　　他厉声道：“既然你说当初是为了借助我的势力，为何又放弃了，选择跟萧衍回宫？”手心紧握成了拳。

　　原来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圈套，枉他自认为聪明，竟然栽到了一个小女子手上。

　　她居然只是在用美人计，她在“勾引”他！！

　　世界上这么多的女人想要勾引他，没想到她也是这样。她肯亲自为自己煮长寿面，耍小性子……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手段而已。

　　她真正想要的是他的支持，兵力的支持。

　　但是让他真正心痛的是，她怎么可以，又怎么敢玩弄自己的感情？

　　为什么会离开？“因为……”她发现了离疆的狼子野心，就在离夜生日的那天，离疆王派人送来了书函，她看到了内容……

　　她那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外界所说的离疆王已经多年不理朝政其实是个烟雾弹，离疆真正的掌权者从来都是离疆王。只是当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让他同御国的先帝签订了有生之年永不为敌的协议，所以让他不能亲自攻打御国。但是如果与御国为敌的人换成了他的儿子，那么一切违约之说就不存在了。

　　如此既遵守了约定，又完成了自己的野心。

　　她是要报仇，但是林家世代忠烈的名声不能毁在她的手里。

　　投敌……叛国，林家人永远不会去做。

　　•

　　这时门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杂乱的步伐越来越近。

　　“快点……”

　　离夜警惕地一动，一把捉住她：“跟我走！”

　　她甩开他的手：“三皇子，现在的你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我为何还要跟着你走？你可以帮我复仇，还是可以帮我扫除奸逆……其实，你也不过是个傀儡而已，离疆你根本就做不了主，是我当初分不清局势，才以为你对我有用。现在看来根本就大错特错了。”

　　离夜，对不起，报仇只是我自己的事情。是我自私，当初才想要借你一臂之力。

　　可是，那天清晨，当她偷看到离疆王的书函的时候，她才会如此的震惊,离疆的文字她懂，姑姑一直很喜欢离疆的文化，所以她从小也耳濡目染有所研习。哪怕外人都道他是离疆的储君，他何尝不是一样的无可奈何……

　　都说离疆三皇子暴戾嗜血，可是这其中又有多少人是他愿意去杀的。所以，那一刻她是真的为他心疼。

　　那碗长寿面是她真心为他煮的，用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因为她知道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她懂他的真心，她也知道他宠爱兰夫人和采月都是因为那支流萤舞。可是他越是这样，她越生气，生自己的气，她利用了他的真心。

　　本来她以为这些事不会有人知道，但是小兰却让人传信约见她。兰夫人用轩的身份威胁自己帮她，不是不能帮她，只是既然这是秘密，那就不能让它暴露于天日。

　　有些秘密只有死人才能保守，她不怕自己有危险，但是小兰拿雅竹的身份去威胁她就不可以了。她在这个世上只有雅竹一个亲人，她不能把他放在危险的境地。

　　外面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

　　“你快走！”她推嚷着离夜，有些焦急。

　　离夜却纹丝不动，眼里有着铁定的执着和……隐忍的伤痛。

　　这时，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离夜拉着她后退几步。

　　她的手不小心将蜡烛带过，蜡烛落在了地上瞬间熄灭，屋子里重新陷入了黑暗。但是借着月光侍卫辨别出了离夜的方向，一群人挥刀杀了过来。

　　离夜用短刀接了几招，但又怕她受伤，所以分神中了伤。

　　她一急，把离夜推到窗口处，然后拉下窗帘，向前方甩出去，一群人都笼罩在了帘子中。

　　“快……”

　　离夜愣了一秒钟，然后纵身跳了出去。

　　“妈的，居然让他跑了。”那个侍卫头子很是不爽的样子。

　　他又转过头去对玉儿说：“不过多亏了姑娘通风报信，可是姑娘怎么会知道刺客会跟着你走呢？”

　　当时他看玉儿长得出尘脱俗，也就好心提醒她小心刺客，哪知这个姑娘如此不领情地就走了。只是遗落了一张手绢，他道是她不小心掉的，却发现手绢上居然有两个红色的小字“刺客”，这也是后来发现的。

　　他觉得事有蹊跷，便领着兄弟们跟了过来。

　　“行了，刺客也走了，你们也该走了吧。”玉儿冷声说道。

　　没想到这姑娘长得倒如花似玉的，性子还真冷。

　　他自讨没趣，也就吆喝着领着几个侍卫离开了。

　　她关了门。靠在门上，刚才她跳舞的时候，杨柳摆动的时候，她就恍惚看到了离夜。正巧有侍卫过来说有刺客，她知道若是离夜寻着她，一定会带她走，所以……她咬破手指，在手绢上写了两个字，假装掉在了地上……

　　她又对他用了计，她苦笑，突然想起小时候她任性把他所有的钱财都施舍给乞丐。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注定欠他的。

　　他对她好，她一直都知道。

　　可是姑姑说过，不自由，哪怕是被人捧在手心，也不快乐。

　　可是，她从一开始就践踏了这份感情，她更不配得到他的在乎。

　　林疏晚摇摇头，忽然想起蜡烛还掉在地上，于是伸手去摸索。

　　黑暗中，另一只手将蜡烛递给了她。

　　她蓦地一惊，差点失声叫起来。

　　那人却捂住了她的嘴巴，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大脑彻底懵了……

　　低沉的声音响起“现在也该轮到你告诉朕真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