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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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大致内容不过是猜灯谜什么的，奖品倒也丰厚，围观的文人书生都跃跃欲试，回答对了再互相恭维一番，甚是无聊，林疏晚也没什么兴致。倒是小如，借着平日里的一点半吊子墨水，一时兴致高涨，巴望着台上的奖品，玩得不亦乐乎。林疏晚不想打扰她，也就独自抽身退出了人群。
“姑娘，买支钗吧。”小贩招揽道。
她摇摇头。
“姑娘，看看面具吧。”另一小贩也笑脸逢迎。
她拿起面具看了看，也放下了。
除夕夜，万家灯火，走在街上都隐隐约约可以听到街两旁屋子里传出来的欢声笑语，觥筹交错的声音，心却清冷得可怕。她不怕住冷宫，冷宫里人人都是寂寞的，一旦习惯了寂寞，自己也就浑然不知了。可是，偏偏像现在，这样热闹的街市，人人脸上都是笑容满面的，她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离夜很早就坐在酒楼靠窗户的位置了，他一个人轻呡着酒水，斜睨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又过年了，记得当年也是在这条街上，他遇到了她。
那年，他随父王来御国出访，哼，所谓的“出访”不过是掩人耳目，实际上不过是来见他老情人。据父王自己说，当年自己曾经微服来御国，爱上了一个女子。这个女子有多美他不知道，可他知道这个女人并不喜欢父王，而是嫁给了御国的皇帝，或许也是攀龙附凤徒有其表的人罢了。只是父王一直对这个女人心心念念，无法自拔，即使她已经嫁作了别人妇。离疆国的军队本身已经够强大了，苗疆一直都是离疆国想要的一块香馍馍，只要愿意出兵，拿下苗疆并不在话下。父王却因为挂念这个女子，而和他们皇帝签订了个什么和平协议，还说什么在他有生之年决不兵犯御国。这些都是为他所鄙夷的，所以当父王要求自己和他一起进宫的时候，离夜坚决反对了，他虽然无法改变父王的决定，但也没人可以左右他的想法，虽然那时的他只有14岁。于是，他独自出了使馆，漫无目的地在京城街巷上踱着，打发时间而已。
那时，他发现所谓的御国其实并没有外界所传扬的那么国泰民安，百姓富足。沿街有很多乞丐，他们为了一块馒头，争抢打斗。
这时，一个老乞丐扑到他脚下：“公子行行好，过年了，打赏两个吧······”老乞丐一副卑微至极的样子。
他素来讨厌这些妄图不劳而获的人，他寒眸不悦地看向老乞丐，希望他能识时务地闪开。
老乞丐先是一哆嗦，却又不死心，拖住他正想离开的脚步，口里还念叨：“公子就行行好吧，我没有关系，可是我那两个孙子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现在我的小孙女生病了……”
“滚开。”他终于不耐烦了，一脚踢了过去，却没想到老乞丐如此若不经风，竟然被他踢到了一米远，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爷爷，”一个小乞丐放下手中的妹妹，扑到了老乞丐身上，满眼怒气地瞪着他，咬牙切齿的样子让他想到了山中的老虎，可眼前的小乞丐充其量只算只发怒的小猫而已。
他竟一时间也有些动容，毕竟他并不想挑起什么事端，于是缓缓地踱不过去，想打赏几个银子平息了此事。
随着他脚步的迈进，小乞丐的眼里竟然有些惊恐，老乞丐眼神有些游移，但还是颤巍巍地护住孙子。
就在还有一米远的时候。
“你站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小女孩喝令道，并张开了双臂护住了这乞丐爷孙倆。
眼前的小女孩人虽小，但是口气却仿佛与生俱来的般，就这么毫不犹豫地冲了出来，满脸显示出对他的不满。
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周围已经有很多围观的人了，人们大多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愿意上前，而这个小女孩······足足比她矮了个肩头。
他有些不屑地望着眼前的小人，这个小女孩眼中却冒出更多的是鄙夷。
两人目光就这么相持不下，火光四射。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和他对峙，他从小就颇受宠爱，王族里谁不得让他三分，而这个人就毫不掩饰对他的不满，他突然觉得万分有趣，开口恐吓道：“你走开，要不然连你一块收拾。”
小女孩颤抖了一下，移了移脚步，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又回头看了看两个乞丐，最后还是像只小孔雀一样昂首在他面前，道：“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好意思欺负两个乞丐。况且，看你的样子也是有钱人，打赏两个就这么困难。”原来她准备对他动之以理。
“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为什么你自己不掏银子呢？”其实眼前的小女孩穿着打扮并不差，应该说衣服还是极好的面料，可是……
“求求你”，老乞丐也突然抓住她的脚后跟，指着墙角昏睡的小女孩道：“我的小孙女已经发烧一天一夜了，求求小姑娘就可怜可怜这没爹娘的孩子吧，我……我给你磕头了。”老乞丐拉着小乞丐一起给她磕头。
果不出其然，小女孩立刻窘红了脸，她出门从来不带银子的，以前都有人付账，可是今天，她是偷跑出来的啊。
看着小女孩咬着嘴唇的样子，离夜心下豁然愉悦，他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其实他从刚才就知道小女孩身上没银子了，因为他刚不经意路过时就看到她对旁边的糕点店垂涎巴望的样子，此刻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完全正确。
“我”，小女孩瞪着他却又完全说不话来，平日里的伶牙俐齿竟都派不上用场。
旁边的人指指点点的更多了。
他突然有些厌烦，于是开口道：“其实要我出银子也不难。”
老乞丐一听，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道：“只要公子愿意出银两给我小孙女买药，我这条贱命……对，对，还有我孙子，都愿意为公子当牛做马。”
“我要你们来干什么？”离夜冷哼道，他从来就不缺当牛做马的人。
那你要什么？小女孩不满之意越发浓厚了。
“我要她！”他语出惊人，围观的人都预料不到事态竟如此发展。
小女孩更是惊讶，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确定是自己无疑。
顷刻间，他身上的银子已经被小女孩掏空了，他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其实他自己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但是小女孩仿佛并不知足，皱着眉头看着从他身上扒拉下来的银两，数来数去，一副嫌少的样子。其实他也并没有随身带多少银两的习惯，可是他也清楚这些银两对于穷人，尤其是这些乞丐来讲已经很大一笔钱了。
小女孩瘪着嘴巴摇摇头，忽然瞥见他腰间悬挂的一把短刀，眼前一亮，在他还没弄清楚之前，就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跑过来，一把拽下了那把短刀。献宝似地拿到老乞丐面前道：“这个图纹蛮好看的，应该还可以当几两银子。”又回头瞥了离夜一眼：“没想到他穿得像模像样的，竟然这么穷。”
他绝倒。这把短刀，是他一次比武胜利后，父王奖励给他的，是他一直引以为自豪的，在离疆国，这是英雄的象征。上面的图纹是王族的徽章。现在居然让这小丫头拿来慷慨地施舍给了乞丐，估计这事要是让他的兄弟们知道，一定会被笑死的。于是，他开口道：“那个……”
“不就是一把破刀吗？”小女孩打断了他的话。
喝！好狂妄的口气，不过他居然没出息地没有再开口。
“姑娘，够了，够了。”老乞丐颤抖着身子给她道谢，“这把刀。”说着就要递还给离夜。
却被小女孩一把拦住道：“没事，您拿着吧，实在当不了几个银两，就留着防身吧。”
他恶寒。乞丐也需要防身？
小女孩又再次回头，再三大量他。
他突然有种像待宰的羔羊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幸好今天他还带了几两银子出门，否者他不敢担保眼前的小丫头不会扒下他身上穿的这件“像模像样”衣服。
终于，小女孩在确定再也没什么可以压榨的时候，遗憾地叹了口气。这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今天做的这个交易亏大了，算是遇到强盗中的翘楚了。
老乞丐再被孙子搀扶着离开的时候，再三地向他们道谢。周围围观的群众在目睹了这千回百转的剧情后，也“切”的一声一哄而散，临走之时竟还有几分意犹未尽。
“公子，您等的人还没有到啊？”前来续茶的店小二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不悦地一皱眉，店小二识时务地不再说话，倒了茶就自行离开了。
当他再次望向窗外的时候，楼下一个身着白色衣裙的女子进入了他的眼帘。那眉眼……似是相似，他握杯的手骤然收紧，只是女子的容颜虽是极美的，神色却是如此的淡漠，让他无法将眼前人与记忆中言笑晏晏的倔强的小女孩重叠。或许……只是有点像而已，只是，眼光却无法再离开。
林疏晚走在街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被人注目着。这时，不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还有一片东西连续被掀翻落地的声音，以及人们的惊叫声。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辆马车冲着她急驰而来。
她惊惧地侧过头，闭上了眼睛。
接着耳畔传来一声马匹的嘶叫声，在喧哗的夜里尤其凄厉。
她睁开眼睛，见一名男子挡在了她面前，再前面是倒地的马匹，已经奄奄一息。
离夜皱着眉收回了短刀，刚才那一瞬间他的心几乎跳到了嗓眼，不管眼前的人是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他当时心中都只有一个信念，她不能死！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从楼上飞身而下，用短刀杀了那匹畜生。
“三哥？”马车里的人吃痛地爬了出来，他怀里还搂着一个佳人，那佳人在见到她的一瞬也是一愣。
“多谢公子相救。”林疏晚上前一行礼，这人是异乡打扮，记得她在醉月楼上曾经见过的。
离夜却不说活，只目光炯炯地望着她的脸庞。
她心下一恼，低下了头，目光却不经意瞥到他别回腰间的那把短刀，那图案，似曾相识……
“小姐。”小如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急切对她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和公子都着急死了。快走吧，公子已经去另外一条街找你去了。”又看了看地上的马匹，和眼前的形势，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又对离夜一颔首，便跟着小如离开了，转身时还不自主地大量了他腰间的短刀的一眼。
离夜自始自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三哥。”离远推开怀里的采月，走过来对离夜道：“我刚办完了正事，正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你久等了吧。”
离夜抬头轻瞄了采月一眼道：“她就是你的正事？”
离远面上尴尬，却又咧嘴一笑：“不过，三哥，刚才那女人是谁啊？你居然救了她，我倒不曾记得你对哪个女人有过如此怜香惜玉的举动。”
离夜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就径直朝林疏晚离开的反方向走了，走到采月身边时，采月对他一行礼，他也全当没看见，大步走过，消失在了夜色里。
“喂，三哥，年夜饭还吃不吃呀？”离远冲着夜幕中的背影喊到，却没有回音。
采月自行起了身，走到离远身边。
离远望着离夜消失的方向道：“那女人是谁，是你们楼里的姑娘吗？你似乎认识她。”
采月嫣然一笑道：“公子说笑了，难道长得漂亮的女人都是我们楼里的不成。”
“呵呵，那倒是。”离远一把搂过她，笑得灿烂。
采月乖巧地伏在他肩上，眼中隐隐有些恨意。
回到泰安寺，夜色已经很沉了，林疏晚回想起今天在街市上遇到的那个人，心中始终很是忐忑。
其实那把短刀上的图纹她确实见过，已经是很多年前了。
那时她为了救一双乞丐祖孙，贸然地答应了一个少年愿意跟他走。其实，她当时太过年幼，心无所惧，那时心想对方不过是一个外族人，自己先应下来，再趁机逃跑便是了。
记得当时，她掏出了那个少年身上所有的银两，方又觉得自己是把自己卖了才得到这些银两，又觉得太不值得。突然发现那少年身上有一把短刀，那把刀的图纹和今晚上她所见的一摸一样。其实她虽然不懂兵器，但见那把刀的刀鞘雕刻得极其精细也知道是把好刀，可是因为心中的不满，她故意说成是破刀。虽然年幼，但也早懂察言观色了，她心知少年心中不舍，偏偏要执意而为之，看着他一副有苦难言或者不屑于言的样子，就甚是愉快。
记得那天刚告别了老乞丐，她跟着少年站在原地。
少年一双黑眸考究地看着她。
“嘿……嘿嘿。”她只得干笑两声，她被看得头皮发麻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在想，你到底值不值我那把短刀的价值。”他回答得倒是直接。
“那结果呢？”她眼中似有好奇，又疑惑道：“可是，你到底要我来干什么呢？”
对啊，要她来干什么？这他倒没有考虑过，不过总归不是来享福的吧。
“我……我先告诉你哦，我不会做饭……”
“不需要。”他沉着而冷静。
“我也不会洗衣服……”总之，要让她干重活就是没门。
“也不需要……”
她眼睛一骨碌一转，接着道：“我，还不会……”
他终于打断了她：“说点你会的吧。”
“呃，”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也在思索自己会什么：“我会写字，做诗，没错，我还会画画……”他爹很少夸她，但对她所画之画却也是赞赏有佳。
他嗤之以鼻。
见他轻蔑的态度，她突然就火了，不服输地道：“我还会跳舞。”其实只会一点点而已，她曾经看姑姑跳过，可是这个时候即使是会一点点也要说得胸有成竹，爹常说，输人不能输气势嘛。
他似乎笑了，双手交叉抱肩笑道：“那你跳给我看看。”
“这里？”她看了看周围穿流的人群。
“对，这里……”他表示毫无疑义。
她咬咬牙，算你狠。
小女孩终于迈开了步子，跳了起来，其实这只舞她只是曾经看姑姑跳过几次，难度很高，很多地方她都跳不到位，但是舞步却是非常飘逸新奇的。
他本是逗逗她玩，却没想到她真的跳了起来。
他看过许多舞姬跳舞，她们可以说技艺纯属，却机械得像行尸走肉般，而眼前的小女孩动作还很生涩，但她跳得投入，整只舞竟显得灵动异然，而且这只舞从动作到步伐都是他未曾见过的，似彩蝶飞舞，又似嫦娥奔月，只好像稍不留神眼前的小人就会张开翅膀从指缝中飞走，再也寻不到方向。
周围的人很快围了过来，把他们包围成了一个圈，都啧啧地赞叹道真是不错。
看着这么多人审视大量小女孩，少年不自觉地有些恼怒，打断她到：“好了。”
她本来跳得起劲，听到他的声音，不得不停了下来，还有些兴奋地问：“怎么样，怎么样。”
他懒懒地开口道：“不怎么样。”
她瘪瘪嘴，沮丧的神情一览无余。
“勉强吧。”他竟不忍心她伤心。
她一听，顿时又来了劲，嘴角弯弯勾起。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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