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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玉姑娘 ...

  •   “秦大娘,这是你的药。张婶,这些钱给孩子买几件衣裳。小如,你把这些东西都分给大家。”已经入冬了,看着这些小孩子光着脚丫在雪地里跑,林疏晚心里就特别难受。这些都是些善良的老百姓,他们不会管当朝者是谁,他们只想要最基本的温饱,可是有时即使是这样简单的要求都得不到解决。

      她突然觉得老天留她活在这世界上,不仅仅是让她复仇这么简单,也许她还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去做。或许,她一人的力量很绵薄,但是能为这些人做点什么,还是让她很欣慰的。

      “玉姑娘,又麻烦你了。”秦大娘赶紧迎上去,不好意思地用长满老茧的手在围裙上搓搓,然后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这位玉姑娘,自从跟着竹公子来看过他们之后,便隔三差五地给他们带些东西过来。他们这个村子是京城附近最穷的一个村子,因为前些年发大水,相邻的几个村落都受到了影响,而他们这个村子是最惨的,几乎颗粒无收。这几年,村里的人死的死,搬的搬,到最后,也就剩下了些孤儿寡母,老弱病残。

      “玉姐姐,小如姐姐。”这群孩子也是极喜欢她们的,玉姐姐长得就像庙里供的观音娘娘,并且对观音娘娘许愿都没有对玉姐姐许愿管用。小木头就曾试过,以往每年他都会向寺庙里的观音娘娘许愿,希望可以有一双鞋子。村里的小孩子都是没有鞋子穿的,他们上山下田都是光着脚丫,其他季节还没什么,可是一到冬天,脚就冷得受不了。特别是进城赶集的时候,看着其他小孩子脚上都有鞋穿,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每年都会许愿,却没有哪一年菩萨显过灵。可是自从这位玉姐姐来了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他只悄悄给她提过一次,第二天,村里的每个孩子都有了一双鞋子,鞋面上还都绣着不同的图案,高兴得大家连晚上也穿这鞋子睡觉,比过年还兴奋。

      从此,在大家心里,玉姐姐比观音娘娘的地位还高。

      “玉姐姐,教我们画画吧。”小木头拉这林疏晚的央求到。

      “对,姐姐教我们画画吧。”其他小孩子也跟着起哄。

      他们都是野孩子,上不起私塾,也请不起先生。阿娘说考秀才是那些大户人家小孩干的事情,有老阿公教他们认几个字,知道自己名字怎么写就行了,读这么书干嘛。他们只要将来好好种地,赚了钱娶个媳妇再生个胖小子就算是祖宗积德了。

      在村里最有学问的是老阿公了,据说小的时候也念过几天私塾。可是他们也没看出来老阿公有什么造化,反而打了一辈子光棍。倒是隔壁村的土财主王老爷有几亩薄田,还娶了几房姨太太,吃穿不愁的,反而叫他们羡慕不已。

      所以种地比读书有出息是这些农家小孩的根深蒂固的观念。

      玉姐姐却告诉他们要做有学问的人,将来还可以当大官,其实他们才不稀罕当什么大官,娘说那些大官都不是好东西,专门欺负他们穷人。可是玉姐姐说了,只有当了大官,才能惩治那些坏蛋,才能让天下的小孩子都有鞋穿。玉姐姐就是很有学问的人,说的话虽然有的时候他们都听不懂,可是光听着也是极舒服的。老阿公说,玉姑娘念的是诗词。他也能背上几首,听上去却全变了味道。所以他们要跟着玉姐姐做有学问的人。

      “好啊。”林疏晚很乐意教他们,跟孩子呆在一起的时候,让她觉得这个世界还很纯粹,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你们这群小毛头不要缠着你们玉姐姐。”秦大娘吆喝着这帮孩子,又拉着林疏晚的手说:“一群小孩子瞎胡闹呢,姑娘不用理他们。”

      “我们才不是胡闹呢?我们要跟着玉姐姐学画画。”小木头向来是孩子头,他一带头,其他的孩子自然都不罢休。

      “你这小兔崽子,反了你,”秦大娘顺手抄起桌上的一根擀面杖作势要打他。

      小木头一溜烟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回头冲秦大娘做鬼脸,大家都被逗乐了。

      林疏晚却想起小时候,每当她犯了错,爹要打她的时候,轩都会帮她扛下来。

      有一次,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对轩说:“她现在犯了错,还有你保她。但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犯的错误负责,你保得了她一时,保得了她一辈子吗?”

      轩当时很认真地想了想,对爹说:“只要我还活着。”小小的人,那声音很轻,却又显得很有力量。

      当时爹都被他坚定的眼神镇住了,终于不了了之。

      可惜那时她并不领情……

      想到这里,林疏晚笑着摇摇头。

      “在想什么呢?”一只白玉修长的手轻触她的肩。

      笑容还来不及收去,林疏晚回过头随口道,“想你……”说完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面上有些尴尬。

      雅竹公子先是一愣,而后又笑了,笑得云淡风轻。

      “那个,你的事情忙完了。”林疏晚抬起头,今天他还是穿的一件白色的衣衫,他似乎永远钟爱白色。

      “嗯,”他并不愿意多提。

      林疏晚也知道有些事情她不方便知道,索性就不再追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泰安寺的师傅说你一大早就出门了,我猜你应该又来这里。”

      “玉姐姐,教我们画画。”一群孩子簇拥着她。

      “可是画什么好呢?”

      这群孩子也歪着头想着,二丫说“要不画我家养的阿白。”阿白可乖了,每天都会守在门口。

      “不好,不好。”小木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回来的,“一条狗崽子有什么好画的。”

      就在大家都在争论不休的时候。

      雅竹微微一笑,“这样吧,我知道后山有片梅林。”

      “好咯,”几个孩子都欢呼到,“画梅花。”

      后山的梅林里,小如在孩子们堆好勉强算是石桌的石头上,铺上宣纸。这些笔墨都还是从老阿公那里借来的。

      林疏晚给孩子们讲解着应该怎样画梅花,孩子们也听得仔细。

      雅竹坐在不远处的一棵梅花树下,静静地看着他们,拿起玉箫,随意地吹奏着。

      突然一个孩子趴在林疏晚耳边,对她低声说着什么,林疏晚略有迟疑,但看着孩子们期盼的眼神,点了点头。

      在宣纸上,勾勒几笔,大致勾出了眼前人的轮廓。

      被画入画里的人还浑然不知,依然事不关己地吹着玉箫。

      其实在今天以前,她都没有认真看过轩的样子,他总是给人一种云淡风轻的感觉,但是却没人知道他的身后背负着什么,他有着比她更重的责任。

      仔细看起来,轩和萧衍隐隐约约有些相似,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只是萧衍总给人一种很凌厉的压迫感,或者捉摸不定的深邃;轩让人觉得亲切又有点疏远,他对每个人都很温柔,但是又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雅竹或许察觉了林疏晚在观察他,眼神交错,林疏晚低下了,很久都不曾抬眸。等到她再次抬头的时候,雅竹已经望向了别处,仿佛刚才只是她自己的幻觉。

      一首曲子结束了,林疏晚也终于画完了,她将笔递了出去:“喏,你们自己练习。”

      几个小孩子立马抢作了一团。

      最后还是小木头比较有威信,他抢到了笔,他拿着笔像模像样地开始模仿林疏晚的画,林疏晚就在一旁趴在石桌上看着他笨拙的歪歪扭扭的笔画,有点哭笑不得。

      时间就这么静悄悄地流走。

      当秦大娘赶过来喊大家回去吃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雅竹在吹着箫,那群小孩子和小如在一旁嬉闹,他们脸上身上都沾了许多墨迹,而林疏晚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趴在石头上睡着了,呼吸清浅,一片梅花落在她的额头,宛若天成。

      秦大娘刚想过去叫醒她,雅竹却放下箫,对她摇摇头。

      他优雅地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衫上的褶皱,径直走了过去。

      石头上摆放着几张刚才小孩子画的不成形的画儿,几张画下面隐隐约约压着刚才林疏晚画的那幅。雅竹伸手将那幅画挑了出来,画上的他衣袂飘飘在梅树下吹箫。

      他唇畔划过一丝幅度,然后拿起旁边的笔,凝视了林疏晚半秒,在宣纸的空白处挥笔而就。
      这样原本是两个人画的两幅画,此刻却浑然一体。

      画毕,他放下笔。轻轻地拈去林疏晚额头的梅花瓣,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她,像呵护襁褓中的婴儿一般,生怕扰了她的美梦。

      本来还在打闹的孩子突然都静了下来,他们都捂着嘴窃笑。秦大娘瞪了他们一眼后,大家都识趣地用手捂住眼睛,老阿公说了,有句话叫作非礼勿视。

      只是指缝的宽度,不大不小,刚刚能看到。

      小木头突然想到,老阿公还念过一句话,什么什么淑女,君子好逑来着。

      这下,全懂了。

      “就这些了吗?”萧衍看着安顺呈上来的一叠画卷。

      “这几天奴才派人能收集到的都在这里了。”

      萧衍挥挥手,安顺就退了出去,近一个月了皇上一直让他去收集一个叫“玉姑娘”的人的画,以前京城也没听过这号人,也不知道皇上怎么就如此感兴趣。

      萧衍放下批阅奏章的笔,侧目望着那叠画卷,眼神在烛火下忽明忽暗。

      良久,他拿了过来。

      初看了几卷,他的脸上有了些笑意。这些都是她眼里的山水田野,时而笔墨轻盈,时而色泽灵动,他几乎可以体会到作画者的心情有多么的惬意。只是,当他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瞳孔骤然收紧,面上浮起薄怒。画卷上的一个男子在吹箫,如仙人般衣袂飘飘,不远处一个着粉色衣服的女子安静的睡着了,旁边角落里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十指缩紧,他将画卷用力揉成了一团,自语道:看来朕真的是太放纵你了。

      •

      当林疏晚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了。

      她认得这是秦大娘的屋子,屋子没有一个人,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秦大娘和小如在外面说话的声音。

      她从床上下来,走了出去。

      “姑娘醒了。”秦大娘正在摘菜,笑着对小如说“快给你家小姐把饭菜热一热。”

      林疏晚略带歉意,“我怎么睡着了。我记得在梅林里教孩子们画画……”

      “兴许是太累了吧。”小如把菜端了过来,盛了碗粥给她,并低声在她耳边说:“是公子抱你回来的。”眼睛眨巴眨巴,意味深长。

      “公子呢?”

      “他抱你回来后,好像突然有什么急事,出去了。”

      “哦。”林疏晚喝着清粥,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看来睡得太久了。

      刚吃完,雅竹就推门进来了,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

      “公子来了,吃过饭了吗?”小如问道。

      雅竹点点头,神色沉重地坐在林疏晚面前。

      “怎么了?”林疏晚看他不太对劲,或许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表情。

      “这种情况多久了?”雅竹不答反问。

      林疏晚不知所云地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很容易就会觉得累,或者突然就会睡着……”

      林疏晚一愣,又释然道,“哦,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

      “你中毒了!”

      “哐当”小如正在收拾的碗,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小姐,你……”

      林疏晚拍拍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不用着急,公子跟我开玩笑呢。你先出去。”

      “可是小姐。”

      “没事。”

      等到小如担忧地将碗筷收拾出去后。

      “是什么毒?”难怪她最近老觉得没精神,而且经常犯困。

      “现在还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是一种失传的苗疆的毒。”苗疆的毒总是能让人中得无声无息,他本来也不容易发现的,只是他抱林疏晚的时候,手搭在了她脉搏上,才发现她的脉搏混乱,气息也很游移,这才起了疑心。

      “我的医术有限,刚我也去翻看了一些医学典籍,暂时还没有发现记载。”

      虽然雅竹说得似乎并不严重,但是林疏晚却知道,如果连他也不知道,就不是一般的毒了。雅竹很有行医的天赋,从小他就在药材上很有研究,爹还曾给他请过很多知名的大夫做老师。

      “没关系,我能活到现在已经老天怜悯了。”她反而给雅竹一个安定的笑容,她知道这次他送她出宫冒了多大的风险,她不想再让他担心了。

      “到底是谁给你下的毒?”

      “谁没有可能呢?”宫里四处都是杀机重重,你如何能得知,谁又会站在哪个地方捅你一刀。

      她突然想到曾几何时,她也问过某人相同的问题。

      岐山的那个夜晚,天上几点星辰,她曾问道:“今天要杀你那些人是什么来头啊?”

      “不知道。……想要杀朕的人太多了,朕哪能一一记住啊。”

      那时,她觉得他回答得太坦然了,而今才发现那不是坦然,而是身旁杀机重重的苍凉和无奈。

      “都怪我,我应该早点接你出来的。那时我自己在外的根基都不牢固,我不知道怎么接你出宫,也担心接你出宫后保护不了你,总认为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他苦笑着责怪自己

      “没想到,到底害了你。”

      “轩……”她握住他的手,靠掌心的热度传给他一点温暖,不想让他这么自责,虽然他没给她说过他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可是她知道,他一定比她想象的更加艰难。

      “你放心,”雅竹反握住她的手,安定地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解不了的毒。……如果,真的解不了,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走黄泉路,我会陪着你,那些害你的人也……”他的眼里有一种决绝和狠戾。

      她突然觉得心疼,这不是他这种云淡风轻的人该有的表情。

      “好”,她放软语气,她知道这个时候答应他,反而能让他安心一点“只要有你陪就够了,那些讨厌的人,我才不要下辈子再和他们纠缠不休。”

      只是,她如何能真的舍得让他陪自己,他的责任是对全天下,而不是对她林疏晚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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