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尽狂沙》小W李博

157、一笔勾销

　　“我……是这么想的。我挺……挺……就是……拧，倔，不懂得哄人。可他一点都不嫌弃，看得懂我心是好的，所以总是特别的包容，体谅。除了你，大哥是最疼我的人了。只是……我们在一起，给你丢人了。”
　　Ryder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起起伏伏的，如同他不安定的心。
　　他爱老郑，这个踏实又善良的男人，给予了他梦寐以求的全部，和老郑在一起，Ryder觉得特别满足。
　　但他始终是有顾虑的，他很希望他和老郑的关系能得到弟弟的祝福，可这样的要求Ryder不敢开口乞求。
　　过了好半天，一直注视着Ryder的常悦才开口。
　　“刚才他接我的时候，跟我说了好多，主要是批评，也有些鼓励。他说以后不许你惯着我，该管就得管，你要是慈母，他就是严父。”
　　说起这些，常悦的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了些许的笑容。
　　“这种话要搁以前，谁说的我都当是傻逼说的。可现在，我觉得挺好。真不是因为有求于人家，才说这样的话，哥，你知道我不是那样人，对吧？我混，但有脑子，分得清好坏。大哥对我们这么好，因为他把我们当成了亲人。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三口，你和大哥都是我的亲人，家人，我对你们好，孝顺你们！真的，骗人是小狗！”
　　常悦一脸的孩子气。漂亮的脸上闪烁着让他哥哥看了就会流泪的光芒。
　　“嗯，要说话算话啊。”
　　常悦笑着点了点头，去洗手间拿毛巾给Ryder擦脸。
　　看着弟弟的背影，Ryder的眼泪哗哗的停不住。终于有了熬出头的感觉，终于有了跟故去的亲人拍胸脯的底气了：
　　爸爸，妈妈，我总算是保住了咱这个家，你们也该放心了。
　　卧室的房门打开了，老郑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抱歉，睡过头了。还有啥要干的，我来。”
　　“都好了。去洗洗手，就开饭了。悦悦，把柜子里那瓶茅台拿过来，咱们把它给喝了！”
　　看着餐桌上摆满的酒菜，辛劳大半辈子的老郑心里也是踏实的。老郑不是贪心的人，有这么一个家，不管到哪都有人惦着，盼着，疼着，心里总是暖暖的，就行了。
　　……
　　春节到了。中国人的节日，温暖又祥和。
　　除夕。高东成订了饺子和几个菜，跟儿子，还有李姐，一块儿过了个年。
　　好久没吃过这么有滋有味的饭了，一个三鲜饺子，吃得高维嵩差点掉眼泪。
　　说好了吃一个的，结果当爸爸的架不住儿子怜巴巴的眼神，咬着牙让高维嵩吃了三个。
　　“今年就这样了，明年咱敞开吃。到时候咱们在家自己包，我嚯馅的水平不比百饺园的差！”
　　使劲咽了咽口水，咕噜一声，高维嵩把自己都给逗笑了。
　　“我根本不爱吃饺子！可现在我什么都不挑了，只要是平常人吃的饭，我都想吃！”
　　李姐笑了。当爸的虽然心酸，也笑了。希望这样年，于他们而言，是最后一个吧！
　　刚过12点，值班的蒙启来了。一进门就郑重其事地给高东成拜了年，高东成也把一早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了他。
　　蒙启愣了一下，立刻推辞。
　　“我这么大岁数了，不能收红包了！”
　　蒙启的话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高维嵩翻着白眼数落着自己的兄弟:
　　“你这表达能力也算是到头了，必须让Miya给你补补课！跟老高说自己岁数大，是要提醒一下他的年龄吗？你80了他也是你长辈，他给的红包也得拿着！最笨还瞎扯！真够呛！诶，老高啊，你怎么光给他发红包，怎么不给我呢？还有李姐呢？”
　　高维嵩伶牙俐齿地找事挑眼，让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更加的快乐。
　　“李姐的预备好了，Miya的，春巧的，澹月的，都预备出来了。只是把你给忘了。得了，爸给你发微信红包，发十个，不，发三十个，比他们的都多，行吗？”
　　高维嵩不太满意地瞥了瞥嘴，那久违的孩子气让他爸爸差一点流眼泪。
　　错过的，失去的，竟然一点点的又回来了，这份欣喜无法言喻。
　　初一一大早，高东成去了南马集。
　　再次站在发妻的墓前，他敢哭了，也敢忏悔了。他没有求原谅，他没有那么无耻，除了感恩，他不配和妻子说任何的话。
　　“咏君，我会照顾好嵩嵩，助力他在事业上更上一层楼，你保佑他感情上能有个好归宿，只要他能顺顺当当的，我就一点遗憾都没有了。”
　　一阵北风刮过，带走了高东成的乞求。过去的不可能再回来，把握住现在，才有可能看到你想要的未来。
　　……
　　虽然赵卫告诉高东成，周沐夫妇并不想和他见面，但高东成还是要了他们的联系方式，经过和他们反复沟通，定下了上门拜访的时间。
　　初二，春巧和澹月应小叔小婶的邀请回老家玩两天。订好了初四大峭开车送她俩回来，顺便来参加Miya和蒙启定在初六的婚庆典礼。高东成登门拜访的时候，周家的两个女儿恰巧都不在家。
　　高东成带了不少礼物，周家夫妇不算热情，却礼数周到地接待了他。
　　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但三个人倒也没有过于拘谨。话题就是围绕着孩子们，内容也不过就是老生常谈。
　　高东成把感谢的话，忏悔的话真心实意地说了一遍，周家夫妇也诚心接受了，面对着高东成递过来的银行卡，两口子异口同声地拒绝了。
　　高东成不觉得意外。如果为了钱，当初他们不可能把这样的麻烦揽到身上，把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孩子当成亲生的一样抚养长大，这份功德根本就是无价的。
　　只是人家如何是人家的事，和高东成该负的责任没关系。
　　“我现在的情况，老赵应该也跟二位说了，这几个月公司的情况有了很大的变化，破产流程终止了，经济状况正在逐步恢复中。要不是儿子突然遭了这场意外，我肯定能给孩子更多一些。”
　　对着两个大好人，高东成也是实话实说。
　　“春巧的不幸，我有推卸不掉的责任，这么多年，你们和这件事根本无关的人，都能义无反顾地承担起养育她的责任，如今我要是还袖手旁观就太没人性了。120万的赔偿，对孩子来说，太少了。只是在当初那种情况下，确实是维嵩尽全力给出的金额，但现在情况有变，我也不能装傻。所以我请求你们无论如何不能拒绝，孩子从小到大的教育还有生活，我多少也得负点责任啊！”
　　“你说的情况我们确实都了解。在赔偿这个事上，维嵩这个孩子确实挺让人佩服的。今天你愿意和我们一起疼爱春巧，是孩子的福气。至于这些钱，既然你也说了，是用在孩子的身上，搁在谁的手里都一样。”
　　周沐的话让人无法反驳。是呀，既然都是为了孩子好，很多细节就没必要再纠缠了。高东成想了想，收回银行卡。
　　“您说得有道理。咱们来日方长。”
　　三个人说话间齐玉书上趟了楼，很快就拿了两大袋子补品下来送给高东成，聊起高维嵩的康复，她建议高东成征求一下主治医师的意见，最好找中医辅助一下。
　　这个建议得到了高东成的热烈响应，提起儿子受伤的这段日子的经历，他也是感慨不已。刚刚从这样的经历中走出来的齐玉书和周沐自然也是深有体会。
　　高东成的话让齐玉书和周沐频频点头。
　　“理解。我们也是刚刚经历过这么一出。真是叫水里火里啊！那种滋味没法形容。唉，人啊，真的是很脆弱，我怎么都没想到，春巧的爸爸会……唉！”
　　齐玉书突然提起了秦祖鹏，让周沐和高东成也是一阵唏嘘。
　　恰逢中年，生活事业都是刚刚起步，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即便生前有再多的不是，活着的人也不能再对他求全责备了。
　　……
　　逝者已矣，所有的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但这一切对于春巧而言就没那么简单了。善良的女孩，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却从来没有真的恨过无情抛弃了她的父亲。她一直期盼着还有父女相聚的一天。但这一天永远不会来了。
　　站在自家的老屋前，春巧儿时的记忆一下子被唤醒。十多年后，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变过。
　　因为要修高速公路，村子的地被征用了，过了年就会拆迁。以后再回来，就连所谓的一个家都不在了。
　　站在一边的澹月看得懂春巧的心思。这个已经和整个村落不相匹配的小院，承载的是姐姐生命的起源，不论到了何时都不会被忘却。
　　小院里春巧和澹月手拉着手，任内心的波澜翻滚。
　　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一道照亮天际的烟花随之升起。姊妹俩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凝视着那悦目的璀璨升起陨落，落泪了，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