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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练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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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好心情不长,回去不过一两个时辰,姚怡伊怎么也不敢想象,不待见自己的季平栎会陪她练字,毕竟以前她请他去先邀月楼吃饭都不曾去。所以这之后也从未主动去找过他。
姚怡伊就这样渐入佳境,慢慢的适应了这一起学习的环境,七日已过,还让觉得她很欣喜的是,脸上那唯一留存的一点血丝真的就消失殆尽了,似乎从未出现过一般。这可以说一直是她笼罩在她身上十几年的阴影,顷刻间烟消云散,她的心情可真是如坠云端。也是多亏顾佒景日日来提醒她,否则即使这药再神奇,估计也不能有如此快的进展。
她入学之时,被几位监管夫子带走,问她为何戴面具入学,她也天花疤痕未除为借口,但是校方仍要给出何时去掉面具的具体日期,因为在太学内规定: 学子均要做到不遮面,不剪发,不续须。如有特殊情形,提前上报,短期留观,违规者,自行申请离校。
姚怡伊好不容易进来,当然不想那么轻易离开。所以她随意说了十天便可治愈,让斋舍夫子放心。如今看来,她还提前恢复,那顾佒景该不会早有知道学校的此项规定吧?否则如何能天天来问呢?
姚怡伊摇摇头,那人本来就怪,他这脑子肯定是想不通。既然已恢复如初,她也就打算摘掉面具,不会再带。她看着镜中那人毫无瑕疵的脸颊,微微一笑,完美。他对自己这种没有了疤痕的脸的美丑没有任何概念。
尽管在脸部尚未恢复如初时,她的贴身婢女都夸过什么即使是半张脸,也足以倾国倾城之类夸张至极的话语。但她从未往心上放,只要不吓到别人,自己作为一个女儿家,脸上如他人一般光洁如初,可以随时素面朝天,与他人坦诚相对,自己也可穿了女儿家的衣服,一切行迹不用再遮遮掩掩就好,哪用考虑到什么漂不漂亮,至于她们那一群人那些夸赞惊叹,不过就如朝中那些大臣去拜访他爹一样,满嘴恭维之语罢了,后来听的多了,她就把这类的话自动在脑中屏蔽了。
次日清早,不等那公鸡打鸣,姚怡伊就早早起来,洗漱整顿时,收起了面具,换上了一身淡紫锦服,梳了个简单的男士发髻,拿了书袋打算叫李平纮一起出门。
“那么大声干什么,我又不聋?”李平纮揉着眼睛打开他房间的门。但一瞬间又僵在原地,算是不相信般,又揉了揉眼睛。过了好久,才开口问道:“你是?”只听李平纮语气瞬间变柔了八度,与此同时一阵红色,从他双耳蔓延至双脸,而且有颜色加重的趋势。
他一开门,对面就站了一个仙子,雌雄莫辨,但他觉得这就是仙女下凡。只见那人纤腰盈盈一握,一袭紫衣笑吟吟的站在门口,瓜子面庞,肤白胜雪,菱花红唇,双目犹如一泓清水,顾盼神飞,眉目间有一股书卷的清气,整个人勾人摄魂,让人见之忘俗。
就在李平纮迷离之际,“李大傻子,你真傻啦,叫你几声了,听不听得见,给个反应!”姚怡伊看他毫无反应,真想上去揍他一顿,她嗓子都要喊疼了。
李平纮如被人从梦中惊醒,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艰难开口道:“沈卓宁?”“还能是谁,和你一起住的不就是我?我这就摘个面具,你就不认识了,我说话你听不出来呀?”姚怡伊简直是没好气道。李平纮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忍住不再看他,小声回道:“你脸好了,不过你长得怎么这么娘兮兮的,还穿一身紫衣,我看你奇怪不行吗?”“什么娘兮兮,少爷我向来风度翩翩,你这粗汉子懂什么?”姚怡伊想也不想的就又怼了回去。“算了,赶紧走吧,你就没有一天不气我?”看他还愣在原地,居然也没回嘴,姚怡伊叹了口气,本来想着自己起得早,叫他一起不至于迟到,看来自己多虑了,既然自己不怕被罚站,她的兄弟义气已尽,只好先走了。
姚怡伊朝着学堂走去,脸上没了面具,她也有一点不自在,但这一切总该面对,她在心中给自己加油打气。她进去的时候,其他学子还在早读。就在她迈步进入学堂的那道门的一瞬间,学堂一下变得安静下来,连正在管教他人的斋长都停了下来看向她。“斋长,我没有迟到吧?”姚怡伊也愣在当场,有点害怕的开口。难道自己太丑陋,这些学子都被吓到了。姚怡伊心里怪异起来,没理他们,见斋长没有为难他,就自发向座位跑去。结果顾佒景还跟个石头一样愣在那里,她抬起眼皮儿看向他,又努了努嘴示意他让座。
顾佒景如羽扇般的睫毛睫毛颤了一下,才似有所觉的起身让位。姚怡伊哼了一声座回原位。压根儿没见到那些学子朝她看来的眼神有多么的惊艳。就马上听到了斋长大声斥道:“谁让你们停的?继续”
经过斋长这一吼,学堂这才恢复了平常的的正常。但今天总体来说非常不对劲,上早课期间,一次顾佒景有事出去了半会儿,其他学子就开始围向她的书桌。开始是一两个,后面越来越多,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大致有:卓宁兄,你这般样貌为何一直戴着面具啊?卓宁兄一直深藏不露啊。卓宁兄家中还可有兄弟姊妹?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当初也有学子问,过自己为何戴面具,自己只简单的回答,就是想要戴而已。那些人见自己那天敢教训崔敏之,因此一直不敢招惹她,怎的这会儿就不怕了,说到那崔敏之这两天家中有事,并不在斋舍,否则必是要来找自己麻烦,但姚怡伊也不会对这等小事放在心上。
对大家的热情提问,她开始还回答了几个问题,毕竟没想到自己不戴面具露出真容,有这么多人愿意和她说话,看样子是要做朋友,但是随着他们的问话越来越离谱,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就已经开始烦躁了,自己已经翻白眼翻了好几个,甚至不理他们这些人,这样他们居然无视她,将她堵在这窗口方桌内。
她现在是巴不得顾佒景赶快回来,刚才他在时也没见他们一个人过来,顶多只是偷偷瞄向这里。就在她万分苦恼中,一道清润至极但又暗含压力的声音响起:“借过。”众人俱是回头,看见他们后面站着一身月白长服的季平栎,都瞬间收了声音,作鸟兽散状。
见众人走开,姚怡伊还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向站在她身前的季平栎。那人一双墨色长眸平静的看着自己,似乎这也是前世今生两人首次真正的对视并未让这双眸子起到任何波澜。姚怡伊本来还算好的心情,莫名被这双眸子搅乱,心里有几分不爽快,但还是很调整了表情。眨眨眼睛期待的看向季平栎,站起身来,嫣然一笑道:“季哥哥,有事吗?”
“今日散学后,带好笔墨纸砚,去京华藏书阁。”季平栎说完便离开了这边,回到了座位上。又看见那些学子在偷偷打量自己,姚怡伊无视他们,心中想着他刚才的话,去藏书阁,什么意思?季平栎可以说一直行踪比较神秘,基本下学之后根本看不见他人。这会儿让她带笔墨纸砚还去藏书阁,不会是真的要教她练字吧?
下午其他几位夫子告知,这个月末将会有一次测练,分为文试和武试,文试指的就是所有夫子所教授的儒家经典的几本著作的考核,基础内容的的问答以及后面部分观点的策论。武试则是以六艺为主,在学堂前设有骑射场地,考核其中一项。若有学子成绩不能达标。则记一大过,学年考试分六次进行,满三次不予达标,则按退学处理。
姚怡伊听完这个消息,简直心若雷击,这怎么可能考得过?她最是离经叛道,那些儒家经典没一个能看得进去,现在有了傅博士的悉心教导,还有其他几位夫子的教学,虽然有所长进,那也还是刚刚起步。一个月时间她根本不可能成功逆袭。更别提她女扮男装哪有男子的那种力气去骑射呢?
想到这里姚怡伊垂下头来,整个人瘫在桌上。“沈卓宁,把手拿开。”顾佒景本好好写着东西,就见旁边的人趴了过来,一个胳膊占了半边他的桌位。“我不,我要死了。”姚怡伊生无可恋的道。
顾佒景淡然的开口问道:“脸都治好了,今日你一直神采飞扬的,怎的这会儿就要死要活了。”“你刚没听见吗,一个月后要测练!”姚怡伊爬了起来瞪向他,没好气道。“哦,所以呢?”顾佒景轻轻笑道,无所谓的说道。“你这是在笑话我,等着吧,一个月后我肯定比你厉害!”姚怡伊安慰自己道。说完扭过头去不理他,拿起本书,认真看了起来。小侯爷这人就是看起来比恬静温和,实际特别能气人。
很快到了下学时间,学子们都散了学。就剩她和顾佒景这一桌,她慢吞吞的收拾东西,记着季平栎和她说的话,有点不想去,但又不敢。“今日直接回斋舍吗?”顾佒景突然开口问道。“小侯爷有何事要指教吗?”姚怡伊奇怪的看向他。“我在怡丰楼订了酒席,要一起去吗?”姚怡伊听着顾佒景不缓不慢的说着。心里非常想去,毕竟今天总体上她觉得很开心,如果可以去外面吃一顿美食,那就更加完美了。心中想着小侯爷,不愧是小侯爷,想何时离校,就能何时离校。想怎么改善生活就能怎么改善生活。“能改日吗?今日我有事。”姚怡伊期待的问道,她本不想有所隐瞒,但是也确实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与季平栎认识,毕竟多一个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多一份暴露的危险。“不能,不去算了。你能有何事?”顾佒景斜了她一眼,冷淡开口。
“我温书是天下最大的事儿,不行吗?”一次两次见他凶自己,给自己摆脸色。姚怡伊觉得自己再不反抗就太怂了。说完就高贵冷艳的一把抓起收拾好的笔墨纸砚转身离去了。也没看到顾佒景看她离去的背影,挑了挑眉,自言自语笑骂道:“这么多年,这小子脾气根本没变,真是见杆就上。”
姚怡伊寻了半天,终于在太学西南角找到了一座三层楼高的楼阁,正是京华藏书阁。她顿了顿步子,还是走了进去。藏书阁一层全是书籍,二楼会有一些桌子和其他藏书。在一楼转了一圈她没看到人,只好去二楼去寻。
她刚上去就在中间的一个大桌子旁,看见正倚着桌子拿着手上的书在看的李平纮,一派闲雅,丰姿玉骨。
“把你的书册拿给我看看?”季平栎甚至没有转头就朝她说道。姚怡伊怀疑他身后长了眼睛,自己这才刚上了楼,莫非他还有武功?但还是乖乖的拿出了一本书册,放在他身前,没有说话。季平栎似乎并不介意,随手拿起那本书册,翻了两下,就又平静的放了下去。“还是毫无进步,前两日为何没找我?”季平栎清淡的开口问道。“我找你,你每次都走的特别早!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姚怡伊心里打着鼓,面不改色的说着胡话,果然季平栎没再继续问下去。“到这边来,在这张宣纸上,把这本书上的一行字抄下来,我看看。”季平栎转而说道,人也绕开,站在另外一旁。姚怡伊见他竟然被自己骗到,心里更是憋了鼓劲吧,不太快意。想着这次定了,好好耍耍他。
于是乖巧的回道:“好的,季哥哥。”说着便拿起旁边的毛笔,在那雪一样白的宣纸上,随意挥洒了起来。姚怡伊故意比平常又写丑了好几倍,只见简单的一行字变得黑漆漆一坨还不如那鬼画符呢。
等她写完,又故意软了嗓音加了一句:“季哥哥快看看,我有没有进步?”
季平栎从后面绕了过来,拈起那张宣纸,居然默了半瞬,蹙起了双眉,转头冷冷地打量着她:“重写。”没有多余的字,但是明显是被她气到了,姚怡伊简直想笑出来,但只能憋着,既是撒娇的:“是依依写的不好吗,季哥哥你都不教我?”季平栎再看她时已恢复了那平静的黑眸,但还是从旁重新来了一张宣纸铺在桌面,然后提起毛笔,将那一行字用它来形容如水的行楷重写了一遍。边写边低声对她说:“注意看我的顺序笔画,还有用力幅度。”姚怡伊本来不屑,但也渐渐的被他那一手漂亮的字迹所吸引,不由的看完了。然后他又在宣纸下方,把里面重要的偏旁部首,用朱笔重写了一遍。然后停下来,毛笔递了过来,还算温和的开口道:“由简至繁,先练框架,再练筋骨,来试试。”
姚怡伊接过毛笔,想了想还是,故伎重施,想方设法,把字往难看了写。季平栎开始并不在意,又让她练了几遍,但是她把握着节奏,故意没什么进步,就见一旁的季平栎面色越来越沉。姚怡伊颇为有趣的扯掉身前的纸,揉作一团,嘟囔了几句:“怎么就练不好呢,我可太笨了。”然后就伸手去拿新纸,可不等她把纸铺平。
姚怡伊就被一个冰凉的手拽住手腕,那人把把她从书桌跟前拉的转了身。姚怡伊一脸惊恐的看向季平栎,不明白他要干什么,猜着难道被气的要打她了,于是挣扎了起来。
谁知季平栎那修长的身体朝她压了过来,那张俊秀之极却毫无表情的面庞离自己越来越近。姚怡伊吓了一大跳,她后退一步,季平栎却并没有停,直到她被压的倒在那张宣纸上,季平栎另一只手也附上她的手腕,她整个人离他只有一拳之隔。姚怡伊大声叫道:“季平栎,你在干嘛,快放开我!”
季平栎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她,并且上下打量着她,那双好看的薄唇微启:“你在姚府中就是这般戏弄那些夫子的?”姚怡伊心中一凛,这是看出来她戏弄他了,不过她可从来没有戏弄那些夫子,她只是从来不写而已,所以戏弄的只有他而已,但她哪敢说实话。只能装出一副羞愧的样子,微红着脸说:“季哥哥你先起来,我从来不戏弄人,我就是笨了点。”不过,季平栎从未与自己有过如此近的身体距离。所以当下她真的是又羞又气,他这是在干嘛?“不是戏弄人,姚怡伊你才安静了几天,就又要故态复萌了?”季平栎戏谑的开口。姚怡伊脸色一僵,再不想演下去,正想挣开他,就见他人已经放开了她,随即直起了身,靠在桌子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季哥哥你说什么呢?我就是好久不见你,想和你多待一会儿,不过你刚才也太过分了。”姚怡伊觉得让他误会了也好,反正在他眼里她就一直是一厢情愿,为了得到他不择手段的那种人。
季平栎冷哼一声:“我不是遂了姚大小姐的愿吗?还以为姚小姐最近投怀送抱,不介意此类事情呢?”
姚怡伊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对他的讽刺只觉得莫名其妙:“什么投怀送抱,你什么意思?”季平栎理了理衣角,淡淡的看向她冷冷开口:“不过几日,姚小姐广结友邻,不过你年龄尚小,学堂之中,又是女儿之身,这假凤虚凰,看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姚怡伊这回是想真的打他了,他在乱说一通些什么啊?她几乎立刻抬眼道:“你什么意思?说清楚,我是哪般之意?”季平栎目光扫过她周身,一双清明锐利的眼停在她脸上:“不足一月,改身份,疗面容,近世家,桩桩件件,都毫无关系吗?你真当诸位学子都是透视隐形,若怕蜚语流言,有时间与我对峙,且自身不懂分寸距离?”姚怡伊气急:“你,我哪里有这层用心?”姚怡伊气的想大骂,想质问她现在是男子之身,有何被质疑,但是长久以来的畏惧,让她竟是如何都开不了口,她只能气的涨红了整张脸。他倒没有多问,冷冷道:“那便也是小姐的事情了。”
顾佒景根本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而且那人性格秉性也是极为刁钻,自己避之不及,不管何时都特别注意分寸和距离。小侯爷自己话向来很少,今天他向她邀约,她还拒绝了。这人把她来学堂的目的说成什么了?她在他眼中就那般不堪,而且水性杨花。况且自己还尚未及笄,他怎么敢如此看她。不过想到这是季平栎,她就不那么气了,想通之后,于是她嘴角一勾,换上一副天真笑颜:“季哥哥你乱说什么,我与小侯爷并不相熟,而且我心里的人,你不是一早就知道吗?”
“心思莫要放在其他地方,否则被有心之人看出端倪,姚大人也未必保得了你。”李平纮凉凉的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今日回去练习三张,后日再来这里。”说完了便不等她反应,径直朝楼梯口走去。
姚怡伊一阵纳闷,怎么他身边的人都这么怪,什么端倪?什么未必保得了她。他不过是女扮男装,他爹现在身居高位,怎么就保不了她?她当时做此决定来太学,从来没怕过身份被揭穿,还是一直担心调查不到真相,没有任何突破口而已,这群人的脑回路跟她就这么不一样,一看就是聪明过头有点傻傻的样子,对了,还疑神疑鬼,还有一个男人和人家小侯爷需要保持什么距离,她真的想不通。
姚怡伊想了半天,还是气不过,揉了手下的一团纸,朝楼梯口的方向狠狠砸了下去,可是那人却早已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