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试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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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尧年从主考官的房间出来，等在门口的侍女对他微一躬身，抬手作引：“学子请跟我回吧。”
身后的房间里，幽魂精怪似的男人扬声——“不送。”
郁尧年摸了摸像还残余着熏香气味的鼻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柯晦不在乎这场考试。一个郁家的傀儡，听命行事罢了；想也知道，授意之人应该是他那在户部当权的父亲郁金。
“学子的三试已全部完成，接下来我将送您直接离开。”
他点点头。
离开的路自然不会是原路返回，郁尧年微微仰头，看着狭窄回廊的檐间的天空。今日是个晴天，不知道一会儿有没有机会找周殊一起去豪纵间共饮……
收回目光，侍女身前有两人迎面走来；来人一身绫罗锦缎、珠光宝气，随着步子有金玉玲琅作响，一张肖似其母的俊脸面上傅粉、额前钿花，明明去主考官处该由侍者在前带路，他却偏要走在侍者的身前。
骄纵、狂傲。
郁尧年视线与他相撞，不甚在意地继续跟随侍者往外走。
“郁世康。”直呼其名的自负。
郁尧年止住脚步，与嘴角含着轻蔑笑意的少年人对视。
“柳耀州。”他毫不客气地以名相称。
柳公达对他的有债必偿置之不理，言辞狠厉：“等着吧。待我殿前试夺魁之后，郁家欠下的，我柳公达，必要将其一一清算。”
郁尧年无话可说，轻笑一声，面上多了几分对人对己的悲悯，“等你过了州府试，拿到进殿前试的资格再说吧。”
说罢，他不再理会柳家子，催促侍女继续带路。
今日是州府试的最后一日，此刻还未过午时，郁尧年以为自己算是完试比较早的，到了贡院外的广场，一眼就看见了茶楼外露天桌椅上聚着一桌熟人。
周殊和五皇子聊着考场上遇到的有趣的题，似有所感，他朝旁边一看，一眼就瞧见了刚从贡院大门出来的郁尧年。
“尧年！”周殊从座位上站起，对着他挥挥手。
郁尧年脚步顿了顿，然后朝他走了过去，还差几步的时候，周殊主动一步三跨地跳到他身侧，勾住了他的肩膀。
“可算出来了，怎么样？有没有信心进殿试？敢不敢当个状元？”
周殊看着郁尧年，话里有那么几分对好友的捉弄。后者不紧不慢地笑道：“你还信不过我的能力？”
“哈，那就好！今晚叫上陈南他们几个，咱们一起去喝酒啊？”
郁尧年仍是那副笑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却令人遗憾：“可惜了，今天有事。”
周殊一怔，安慰道：“没事，以后再聚也是一样的。”
以后再聚。
他继续问：“现在刚是中午，一会儿你和我们一起去看武举吗？”
武科最终的比试安排在今天下午，虽然平民百姓进不了武举现场，但早早完成两试（或者三试）的他们可以以学子的身份入场旁观，作为见证仪式的一部分参与。
“不了。”郁尧年笑容不变，“如你所说，我还想好好准备，拿个状元呢。”他看了看与周殊同桌的五皇子，以及明明不参与州府试，却等在这里的六皇子，“见过两位殿下，尧年先行告退了。”
话音刚落，他果断地抽身离去。
“哎——”周殊想拉住他，但郁尧年的脚步快得几乎能说是落荒而逃。平日里郁尧年从未避讳过和其他皇子同桌而处，周殊怎么也想不出郁尧年为何慌张至此。
是考试时发生了什么吗？
“宇潇，最近太子殿下和尧年有什么冲突吗？”周殊这段时间里一直在摸鱼，确实不怎么了解京中动向。郁尧年是太子伴读，莫非他对郁尧年和其他皇子走得近表示不满，要求避嫌？
白宇潇回忆半晌：“不曾听闻。是不是考场上发生了什么？”
考题太难？周殊率先排除了这个可能。今年的题即使偏难，也不可能难倒郁尧年。
白灵川插话道：“是不是面试出了问题？参加殿前试的人需得经过三试，这第三次考验由主考官负责。”
周殊心念一动，对这位早早地完成两试，三试后还能出来得比周殊早一个时辰的五皇子追问道：“主考官是谁？”
“主考官是柯大人。”白灵川说。
“难怪了……保不齐是那位和尧年说了什么。”周殊喃喃自语。
“那位能和郁尧年说什么？”白宇潇纳闷，“柯司国即使暗中和多个大家族有所勾连，也不至于这么大胆吧？”
“对啊，”白灵川赞同他的看法，“而且主考官背后还有个看起来很像父皇特使的人。”
想也知道，三试这么重要的环节，加上性别避嫌等因素，室内外不可能只有两人；皇帝准允时，一定是考虑到房间里有绝对不可能被收买的人，才会同意柯晦这个朝堂上名声极差的人担任主考官。周殊原本想去听墙角，后来正是因为重重把守，不得不遗憾放弃。
想不出什么头绪，周殊压下心中的担忧与疑惑，喝干了杯中茶水，“去吃点什么，然后回来看武举吧。”
白宇潇：“也好。阿姐肯定饿坏了吧？先前那盘糕点刚一上来就吃了大半，这一会儿几乎没住嘴。”
正拿着一块芝麻酥的白灵川干咳两声，“我才没那么娇气。虽说确实饿了——天下应试的学子，哪个不是在考场里苦熬两三日？我有小十三给我准备点心饭食，比起其他人还好上许多呢。我以后可是大楚的治灾官，到时候哪个现场不比这苦？”
白宇潇：“正因如此，现在不趁机享受，恐怕就享受不了了。”
白灵川恍然，严肃地说：“有道理！”旋即自己先绷不住脸色，笑开了，“但是六弟和小十三肯定不舍得我吃苦。”
周殊笑着打断：“好了，知道你是团宠，现在先吃饭吧，五殿下没事，我可是前胸贴后背了。”
白灵川对“团宠”一词略感迷茫，但吃饭显然比区区一个生词重要得多。“快走吧，下午还要看他们武举呢。”
武举与其他科目略有不同。武科的卷面是兵法，答题的时间限制在一日之内；次日要按方向分别测试，军师这个半实权职位的方向不参与比武，而参与比武的，射、骑、御和对战又要占据两天时间。
府试的第三天是武科的对战比试，本质上和其他科的“面试”、“主考官问”这两道程序相同。
上午已经从这一届考生中选出了八人，下午两两对战，将决出今年津淮府的武举第一人。
午时一过，周殊便和两位皇子一同进了武科的比武现场。场上比试还未开始，于是他们师兄弟三人先去看了参与人选。
就在武举院落的大门口，贴着的大榜上画了对局与人名；每场落败者划去名字，胜者的名字在上一行写下。
“让我看看……张巽，张巽……”
白灵川听了他的嘟囔，神情诧异，问道：“你和张巽关系很好？”
周殊也震惊地回问：“我们俩平日起的冲突还少吗？”
白灵川：“那你找他干嘛？”
“张巽打得好看啊。将门之后，打起来肯定出彩。”
白灵川无语地看着周殊这个同样是将门之后的少年。同样是将门之后，有的人才学过人，有的人武艺高强，有的人吃喝玩乐、不务正业。
她怼了怼白宇潇，“六弟，唯独这点，你可千万别学周师兄啊。”
白宇潇：“？”
虽然不知道皇姐在想什么，他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嗯。”
“嘶——”周殊发出的怪动静引起了身后两人的注意。
“怎么了？”白宇潇关切地问。
“牙疼。”
“什么疼？我给你看看？”白灵川也凑了过来。
周殊收起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笑着解释道：“不是真的牙疼，是说我思绪复杂，像牙疼一样难受。”
“怎么难受了？”白宇潇看了看他方才视线停驻的位置，很快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啧……”白宇潇略微皱眉，“大皇兄凑什么热闹？”
武举的名榜上，大皇子白宇昭赫然名在其中。
“有什么不对吗？”白灵川看不懂。
白宇潇四下看看，“这里人多口杂，不是解释的地方。”
周殊拉着两人，在一处清净无人的地方停下，“宇潇，你知道什么吗？”
白宇潇斟酌着词语，寻找合适的描述给两人解释。
“原因太复杂，我直接和你说结果了。这么说吧，凡是父皇有意选做继位者及候补的人，他会直接和我们说明，而我们也会遵从他的想法，放弃参与科举。”白宇潇说。
周殊第一时间看了一眼白灵川。
他就说！为什么五皇子明明是皇子却参与科举！
原本周殊一直以为所有皇子都是随心自愿参与科举的，现在仔细一想，前几代不确定，这一代皇嗣，在五皇子之前确实没有任何一人参与科举。
可是大皇子又是怎么回事？周殊本以为他是单纯凑热闹，现在看，反倒是他想得简单了。
周殊一边想着，一边不忘关注着白灵川。
后者看似对此也有些猜测，并未因自己不会继位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反倒疑惑地问：“那大皇兄他是想通了……？”
大皇子是皇后所出，而皇帝对有着柳家血脉的大皇子不怎么待见，甚至太子一位毫不犹豫就传给了珑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如果他真要放弃，让朝堂上少些风波，不失为一种放过他人也放过自己的大好事。
“问题就在这里，大皇兄怎么也不可能放弃继位；除非他参与科举是父皇的意思。”
但如果大皇子参与科举是皇帝的授意，参与的还是武举，其中的水可就深了。
再往坏处想……
周殊忽然觉得，自己不该今年参与州府试。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试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