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世云烟 第一部 月默弦吟》死亡&幻影

7、混乱（二）

　　因为深厚的内功基底我的身体很快就痊愈，但我仍然以身体未恙之名不去上书房。
　　养病期间父皇来过几次，见我刻意疏远也只是叹叹气。后来他白天便不再出现，而是换成深夜偷偷地潜入我的房间。我不得不惊叹父皇的武功之高，竟没有惊动守在门外的莫言和莫凌。他静静地坐在我的床边，一坐就是一个时辰，我实在猜不出他的目的，安全起见，我都是装成熟睡。
　　太子说是代替各兄弟来探望过我一次，让我好好养病，落下的课程他可以帮我补习。
　　额娘常常来陪我。她温柔地抚着我柔软的黑发，“乖皇儿，何必将自己逼得如此辛苦？”
　　我注视着愈发消瘦的额娘，傻额娘，父皇那么对你，你还在替他说话吗？
　　“烟儿可知在你昏迷的三天中，皇上日日夜夜守在你左右，不食不寐？”
　　我蓦地想起刚醒来时看到的父皇。狠狠心，对额娘说：“儿臣只是不甘居于人下。”
　　额娘落下几行清泪，却不再说什么。

　　随着时间的流逝，混乱的心情趋于平静。我检讨至今以来自己的行为，思考还有什么其他的漏洞。
　　我派莫言出宫重新整理、编排外部人员结构。为了避免有人企图叛变，我按照所了解的人员特点以最优化的方案调换了各店面的人员。这样，即使曾经动过念头，也只能因人力分散而不得不放弃。另外，我还让莫言和莫凌分别与每个区域的管事进行交谈，并记下谈话内容报告给我。经分析及影门的暗中调查后，我处理了一批有贪污迹象的管事、掌柜，换上我认为比较信得过的手下。根据前世的经验编写出一本有关经营管理方法的书，派人按照我的描绘制造出活字印刷工具，翻印数本，分发给每家店的高级管理人员，命令他们熟背后销毁，不得外漏。
　　改革目前只能进行到这一步，剩下的还得等我有机会出宫了解后再说。
　　产业进一步扩大，逐渐吞并一些平民店。于是管理人员学着书上所写开始推行现代的签约工作制度，广泛吸收平常老百姓的劳动力。分底薪和提成的工资发放制度极大地调动了工作人员的积极性。
　　影门也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革，分成不同的小分组，分管搜集不同类型的消息。
　　我也重新到上书房上课。由于被挟持时我英勇的表现及受伤后父皇的重视，奴才和偶尔碰到的大臣开始给我好脸色，甚至有不少上前谄媚讨好。真是些势利的家伙，令我想起前世某些人可恶的嘴脸。对他们视而不见，热脸贴冷屁股贴得多了，也就贴得不那么起劲儿。
　　大哥不停地嘘寒问暖，二哥仍是偶尔温柔地关心几句，但我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我。四哥看我不顺眼，很明显，他怕我夺他的宠。所以每当父皇出现时，他都会竭力的表现自己。可惜他不懂，锋芒毕露在君王眼中不过是种愚蠢，他应该庆幸自己的爷爷在朝中还有一席之地和自己的能力弱到不足为惧，否则他恐怕早就有杀身之祸了。三哥被特许不用来上书房，跟着父皇为他找的师傅专心习武。
　　父皇对我的态度几乎毫无转变。我很好奇，倘若他想除掉我，只须对我稍加宠爱，那样后宫和朝中肯定有不少人乐意替他出手。我猜不出他是真心想保护我，还是留我有用。无奈我只能静观其变，好在隐忍是我的强项。
　　“当今圣上……”
　　夫子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春秋大梦。
　　奇怪，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在上课中被吵醒，以前曾有不少次大哥来叫我时大家都已经去用膳了。
　　当今圣上……是指父皇……
　　我托腮假寐，侧耳倾听夫子慷慨激昂地讲述父皇的丰功伟绩，和他值得我们借鉴学习的手段、品质。我认真地听着，以前就知道父皇是明君，却不曾想竟如此厉害……
　　第一次惋惜上午的课过于短暂，直到夫子说下课很久我还意犹未尽地回味父皇种种做法的精妙，连大哥叫我好一阵子都懵然不知。
　　大哥问我身体可有不适，我正好以此为由托他下午帮我请假不去习武。
　　其实父皇早先就下令说考虑到我的身体状况暂可不必习武，但我执意要去，为的是日后万一我不慎使用武功也不会被人怀疑。而且倘若再不幸被挟持，也不至于要受那么重的伤。当然，为掩饰我的武功，我在习武时总要笨拙地受点皮外伤。每次受伤后总会有人到冷宫送药，莫言调查得知送药的奴才是父皇的寝宫。我拿着药瓶与第一次去武场后收到的药瓶比较，一模一样，又是一阵乱心……
　　我凭借轻功轻易地溜进藏书阁，从记载各代君王的史书中找到父皇的那一本，寻了处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细细翻阅。
　　对于父皇登基前的记载微乎其微，却足以令我震惊。
　　据记载，庶出的三皇子冷玄跟随其母妃长于冷宫，生性安静谦卑的三皇子在16岁出宫前没有表现出任何才能。18岁，太子登基，被封为玄亲王，赐予封地。五年后，玄亲王以‘当朝皇帝娇奢□□、不理朝政、陷百姓也水深火热之中’为由发动叛乱，历经一月，攻陷京都，斩杀当朝皇帝。于24岁登基，立柳氏为后。
　　后面就是讲父皇进行改革，制定新制度，颁布新法令，以民为本，爱民如子，惩处贪官奸臣。后陵国趁冷国情势不稳发动战争。父皇御驾亲征，与士兵同苦，身先士卒，英勇善战，大败陵军。与此同时，皇后产下太子，因难产逝世。
　　父皇没有陷于悲痛之中，反而更加勤于政事。收精兵、削实权、重发展，几年的时间就将原本步向衰败的冷国推向繁荣富强的顶峰。
　　我痴痴地看着，揣测记载中父皇的每一步行动中的动机，越是深一步分析了解，就越是觉得妙不可言。一股敬佩仰慕之情在心底油然而生。突然觉得前世的自己在父皇面前是那么卑劣。
　　离开藏书阁，夜色深沉，望着朦胧的月，心思飘忽。
　　整理心情，我向冷宫‘飞’去。沿途发现今夜的侍卫、奴才格外得多，嘈杂异常。离冷宫不远，换成步行，刚刚走到门口，迎面而来的是一脸慌张的莫言。
　　“主子，您终于回来了！”
　　“怎么了？”我看看冷宫门口多出来的人，心知出事。
　　“太子殿下今天习武后来看望主子，奴才说主子还没回来，殿下闻言满面焦急，说您因身体不适没去习武，早该回宫，遂派人四处寻找，后来惊动了皇上……”莫言解释。
　　“我去了藏书阁。”我小声对莫言说，让他别担心。“现在呢？”
　　“回主子，太子已回去等信儿，皇上和娘娘还在大厅。”
　　我暗叫糟糕，快步向大厅走去。
　　大厅内，父皇坐在主座上，一旁是满脸泪痕的额娘。额娘见到我，连忙奔来抱紧我，“烟儿，这是去哪了？”她碰到我冰冷的肌肤心疼地皱眉，“夜里冷，这怕是要生病呀。”
　　“孩儿没事。”我哄着额娘，不敢松懈关注着父皇的动静，父皇只是静静的坐着，之前我捕捉到的欣喜担忧仿佛过眼云烟，错觉吗？“孩儿只是回宫途中略有困乏，便寻了处地方小憩，哪料睁眼已是深夜。让额娘……”我转头看向父皇。“父皇担心了，孩儿罪该万死。”
　　“回来就好。”父皇再无任何表示，转身对一旁的奴才说：“回宫。”
　　“恭送皇上（父皇）！”
　　待父皇走远，额娘目光复杂地看我一阵，欲言又止。
　　我惭愧地摸着眼前不敌岁月折磨，有些衰老有不失美丽的女人脸上的泪痕，“孩儿知错。”
　　“哎——”额娘叹气。“回房休息罢，一会儿让莫言把姜汤送过去。”
　　回到房间，我坐在床上，忆起在藏书阁里看到的种种。
　　“主子。”莫言进屋，端来姜汤。“主子虽有内功护体，但还是要注意身体。”
　　我接过姜汤捏着鼻子强灌进肚里。从前就讨厌葱姜蒜的味道，可又不忍拒绝别人的好意。“但愿父皇没发现莫凌不在。”
　　“主子放心，大家都在急着找主子，莫凌不在并不会令人起疑。”
　　“嗯，今天是我大意了……”
　　为什么会失去判断后果的冷静？父皇的脸在眼前浮现。我赶紧摇摇头把它甩在脑后。“莫言你先下去休息吧，害你辛苦了。”
　　“为主子，莫言从不觉得辛苦。”莫言诚恳、坚定地看着我。“莫言告退。”
　　望着莫言离开的背影，我突然有个冲动，想问问他是否还记得自己的任务。这些年他一直把我看得那么重要，甚至好像超过了一切。总觉得不太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