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世云烟 第一部 月默弦吟》死亡&幻影

16、第16章

　　父皇衣冠不整，束着的头发也有些凌乱。但丝毫不影响他俊美沉稳的形象。看他这个样子，是匆匆赶来的吗？
　　“烟儿！”
　　（“这种时候让自己放松一下，去依靠皇上吧。”）
　　莫言，你叫我怎么去依靠父皇?额娘的死与他也有一定的关系啊……
　　“烟儿。”父皇将发呆的我拥入怀中。
　　父皇的味道，让人安心。他的温度，诱人沉沦。
　　一股暖流流入心中，无论如何排斥依然无法抵挡。鼻头酸酸的，视线也模糊不清。身体不住地颤抖，心更乱了……
　　“父皇……”带着哭腔，颤抖的声音。仿佛脱离了了自己，只剩下灵魂本能的呐喊。“额娘……额娘她……”
　　“我知道……我知道……”父皇温暖的手轻轻地抚着我的后背。“烟儿，我保证，一定查出凶手，严惩不殆！”
　　“父皇……”好像心里一直紧绷的弦突然断裂。我在父皇的怀中抽泣，最后终于变成嚎啕大哭。父皇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我，抱着我，好像就要这样一直抱下去。
　　燥乱的心渐渐沉寂，我在不知不觉中浅浅睡去。
　　恍惚间感觉有人摩挲着我的发，父皇低沉的叹息声在耳边萦绕。“烟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
　　“是报应吗？当年我抱着刚出生的你，不负责的希望你的存在对我只是过眼云烟该多好。可如今……我好后悔……真的很后悔……我抓不住你，你就像你的名字一样……云烟，那样飘渺不定……我怕，怕有一天会失去你……更怕从来都没有拥有过你……“
　　“有时，看着你，我会想起以前的自己。以前，我也是从冷宫长大的啊……与你不同的是，当年的我并不热衷于权利，也从未想过要去报复谁。我只是装作平庸，平平淡淡的，直到十六岁离开皇宫。……后来我在宫外认识了若云，我一生中唯一爱过的女人。她的热心开朗、她的笑容像阳光一样温暖了我早早就冻结在冷宫里的心……”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父皇诉说对别人的感情，心里闷闷地，无法形容的难过，有种希望自己就是那个人的冲动。
　　我依然闭目，逃避地装成没有醒来，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允许自己继续倾听父皇诉说。
　　“我们相爱了，那种幸福的滋味，如同含着蜜糖般甜蜜，甜到骨髓里……可现在回想来，蜜糖总有化完的一天……我们的幸福，大概也只是一种奢望吧？可是，当时我真的觉得，那样与她平平凡凡度过一生比得到任何权利地位都要幸福……”父皇顿下来，悲伤和无奈的苦涩随着他的叹息拂在我的脸上。“好景不长……我的大哥在登基不久后也见到了若云。任何一个生长在深宫中的人都无法不被若云的光芒吸引……大哥横刀夺爱，而我无权无势，终于还是把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拱手让人……然而大哥娇奢□□，很快就冷落了若云。看到不再开朗，日渐憔悴的若云，谴责自己无能的愧疚化作利刃将我的心一片一片的凌迟。骂自己没用，连心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
　　父皇的声音有些呜咽。
　　心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怂恿着我伸出双臂、搂住他、安慰他……可惜，我还是选择了按捺着……
　　“我花了五年的时间准备好一切，才让若云回到我的身边。我不顾众人的绯议，硬是把她封为皇后，发誓一定要好好补偿她……天不遂人愿……在我率兵对抗陵军时，她在宫中难产而亡……我甚至连她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回宫后，只剩下若云冰冷的身体和天真地冲我傻笑的云霸。我抱着云霸在她身边守了三天三夜，其间是若云带进宫的丫环，也就是你的额娘一直在我身边安慰我，她告诉我若云临终前命她转告我‘臣妾不怪皇上，作为君王，有君王的责任。恳请皇上能好好履行君王的责任，不再陷百姓于水深火热。臣妾会笑着在天上永远守护着皇上……’”
　　现在我终于明白额娘为什么让我放过太子，原来那竟是她原来的主子、父皇最爱的女人的儿子。额娘，您这是何苦呢？为何要这般瞒着烟儿……
　　是啊，我以前怎么没有想到，作为一个君王，父皇的妃子和子嗣显然是太少了。是因为不能爱上别人了吗？
　　心中又为什么会充满苦涩？
　　“我常常到若云生前的宫中发呆，那时你的额娘总会在我身边开导我。若云真是个奇女子，就连她身边的丫环也这样善解人意。而我这个混蛋！居然酒后把她当成若云……当我得知她怀孕的消息，我很悔恨，我这样分明是在害她啊！即使封她为妃，以前是宫女的她也一定会成为被欺负、被攻击的对象。为了保护她，我才不得以将她打入冷宫。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可是，如果可以让时间倒流，我宁愿费尽精力去保护她，也不会选择逃避责任的把她扔在冷宫……”
　　是这样吗？是我错怪你了吗？
　　“知道吗，烟儿？”父皇轻抚我的脸颊，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在我紧闭的双眼上打转。“第二次见到你时，虽然你只有一个月大，但我就觉得你很不一样。你若有所思的眼神在我心里，久久难以忘怀。我逼着自己忘掉你，忽视了你六年。当听说你已经到了去上书房的年龄时，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见你的冲动……那一次我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你果然不一般呢……又知道你收的两个奴才都会武功，我才想测试你……我没想自己会把你害成那样……我慌乱地派人送药给你，却又害怕让你知道送药的是我……我的心乱了……直到你被刺客挟持，看你重伤倒下，我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中你在我心中的分量在慢慢加重，发现那颗本该属于若云的心一点一点被你占满……我甚至忘了陵帝还在场，发疯地抱住你，守在你的身边一刻也不敢放松。”父皇淡淡的诉说，慢慢变得激动，直到这时隐约有些情绪失控迹象。“烟儿，我放任你，却还是消不掉你的警惕，抹不去你的仇恨……我却能为了你那样重罚若云的孩子……看到你当时的模样，我完全失去了冷静……烟儿，我好像爱上你了呢？你知道吗？不是作为你的父皇，不想只是你的父皇……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父皇像个迷失方向、无助的孩子一样不停地喃喃道。“可我真的好爱你……我知道我对不起若云，我心里装满了别人……我不能自拔地关注着你，想着你……烟儿，烟儿，我好爱你，好爱你……”父皇抓着我的手，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手上。听着父皇一句句说着爱我，我几乎快要忘记了呼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涌上喜悦。
　　我疯了了吗？
　　心乱如麻……
　　我该怎么办？
　　当我惊悟时，我的手竟己抚上父皇的后背。
　　“烟儿！”
　　不忍地看着父皇俊美的脸上挂满泪珠，情不自禁地轻轻为父皇拭去眼泪，轻轻地，轻轻地……害怕一不小心把梦境弄碎。“父皇……”
　　“烟儿……什么时候……”父皇一向沉稳的脸上布满惊慌。
　　“刚刚。”我掀开被子。“父皇陪烟儿睡，好吗？”
　　父皇一惊，喜悦地钻进我的被子。我躺进父皇的怀里，枕着他的胳膊。“父皇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朝。别让自己太辛苦。”
　　对不起，父皇。
　　我不知道怎么办，就让我躲一会儿好吗？

　　“莫凌，云烟就拜托你了，他没有看起来那样坚强。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他。”
　　“莫言！”莫凌握住莫言的双肩，气势汹汹。“你少在这儿说不负责任的话了！你若是真爱他，就应该自己守在他身边！”
　　“莫凌。”莫言的右手搭在莫凌的手背上，漂亮的眼中闪着悲伤又无奈的水光，声音不似平常，低沉成熟又有些冰冷。“你知道的，我要报仇。”
　　“强词夺理！”莫凌咆哮着打开莫言的手，一把拽起莫言的领口。“你可以报完仇再回来啊！你的武功我还不知道吗？！你不在了，谁去瞒着主子偷偷解决宫外的种种麻烦事？谁无微不至的打理主子的日常生活？谁默默地爱着主子，在主子软弱时静静地守在主子身边？！”
　　“云烟他，他……需要的不是我……”莫言感伤地垂下眼帘，再也维持不了先前淡漠的表情。
　　“至少回来吧。你以前不是说过吗？只要在他身边就好。”莫凌于心不忍，松开手，拍拍莫言的肩。
　　“他们之前来找过我很多次，我答应他们，报完仇，就回去。更何况……”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我能对皇上下的了手吗？那个云烟真正渴望、需要的人，那个可以更好的温暖、照顾他的人。云烟，你知道吗？虽然你有过人的能力，表面上那么坚强，可是每当放松警惕时你都会不经意的表现出你脆弱的一面。能看见你忧郁地靠在椅子上叹息，看见你在睡梦中蜷缩颤抖的娇小身躯，看见你思考感情问题是迷茫地皱着可爱的眉头……你让我看见这些真实的自己，给我这样的信任，我心足矣。我杀不了皇上的，就让他去替我爱你吧。
　　“莫凌，虽然云烟现在还不愿接受自己的心，但我观察皇上的举动，知道他是真心对云烟的。我很放心，也请你……”莫言咬着唇，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可惜变了调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真实的内心。
　　“什么时候离开？”莫凌看出莫言心意已决，知道自己也拦不住。
　　“伤好之后。”
　　“我明白了。”
　　“谢谢。”莫言冲莫凌安心地一笑。
　　莫凌看着莫言的笑容，只是一个嘴角上扬的动作，却美得刺痛他的心脏。
　　莫言啊莫言，你伪装着自己，在主子面前从来不表露真实的自己，这样默默地付出，从来也不求回报。
　　莫言，是你曲解了主子赐给你的这名字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