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猫》时墨为屿

4、第 4 章

　　林栖的尖叫声也卡在了喉咙里，炸开的毛微微颤抖着，警惕又茫然地看着秦怡。她不明白为什么恐怖的水流停了。
　　秦怡没有立刻再动，她退后一步，弯腰，从旁边拿起一个干净的塑料盆。她动作缓慢而清晰，确保林栖能看清她的每一个动作。她走到洗漱台前，打开水龙头，接了半盆温水。水流声不大，是温和的涓涓细流。
　　林栖的耳朵警觉地竖着，身体依旧紧绷，但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秦怡的动作移动。
　　秦怡端着那半盆温水，放到了距离林栖几步远的地面上。水面平静，微微冒着热气。她没有看林栖，而是拿起旁边准备好的一个……小小的塑料杯子？
　　秦怡用那个小杯子，从盆里舀起一点点水，然后，极其缓慢地、将杯子里的水，淋在了……她自己的手臂上。
　　温热的水流顺着她白皙的手臂肌肤滑落，滴在地砖上。
　　林栖的瞳孔猛地一缩。她不解地歪头看着秦怡。这个人类……在做什么？
　　秦怡做完这个动作，抬眼看着林栖，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水，不烫，你看。”她再次舀起一点水，淋在手臂同一个地方，甚至还用手掌轻轻抹了一下，展示那水只是让她皮肤微微泛红，没有任何伤害。“很舒服的。”她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放得很低。
　　林栖的恐惧被一种巨大的困惑暂时压制了。她看看那盆平静的水，又看看秦怡完好无损的手臂，再看看秦怡脸上那副“你看，真的没事”的表情。猫的逻辑简单而直接：这个看起来很厉害的两脚兽自己都淋了，而且没事？还说是舒服？
　　她炸开的毛，又塌下去了一点点。喉咙里威胁的低吼变成了细碎的、充满疑虑的呜咽。
　　秦怡捕捉到这一丝松动，她拿起旁边那条巨大的蓬松白毛巾，放在水盆旁边，然后再次拿起小杯子，舀起一点点水，这次，她非常非常缓慢地、手臂伸得笔直、动作幅度极小地，朝着林栖的方向探过去，目标是林栖因为紧张而僵硬地踩在地砖上的、一只湿漉漉的爪子。
　　“别动。”秦怡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眼睛紧紧盯着林栖的眼睛。
　　林栖的爪子本能地想缩回，但秦怡的目光像是有某种魔力，让她僵在原地。她能感觉到那温热的、带着水汽的空气靠近。小杯子小心翼翼地倾斜，一点点温水，如同最轻柔的雨丝，落在了她沾满泥污的爪垫上。
　　温热！
　　那突如其来的、包裹住冰冷爪垫的暖意，让林栖浑身一颤，眼眸瞬间瞪大！不是想象中的冰冷刺骨或者滚烫，而是……一种恰到好处的、令人毛孔舒张的暖意！和她之前被雨水浇透的冰冷麻木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她甚至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极低的、带着点舒服意味的“咕噜”声，虽然立刻被她自己憋了回去。
　　秦怡眼底掠过一丝微光，她没有停下，又舀起一点水，极其轻柔地淋在林栖那只爪子的脚踝处，冲掉一点泥垢。温水流过皮毛的感觉，驱散了那部分的湿冷，留下一种奇异的清爽。
　　林栖紧绷的身体，因为这一点点局部的舒适体验，而出现了明显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懈。她不再那么死命地抠着墙缝，尾巴虽然还僵硬地拖在地上，但尾巴尖轻微地、试探性地卷了一下。
　　秦怡保持着极致的耐心，没有急于求成地去碰林栖的身体其他部分，只是反复地用那个小杯子，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淋洗着林栖那只沾满泥污的前爪。温水冲掉了泥泞，露出底下银灰色的皮毛。她甚至还用指尖沾了点稀释过的宠物香波，极其轻柔地揉搓了一下林栖爪子上纠结的毛发，再小心地用水冲掉泡沫。
　　整个过程缓慢得如同慢镜头。林栖从最初的恐惧僵硬，到困惑茫然，再到因为这只爪子传递过来的、持续的温暖和洁净感而产生了一丝……好奇？甚至是一丝微弱到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享受？当秦怡用那块蓬松的白毛巾，仔细包裹住她那只被洗干净、暖烘烘的爪子，轻轻吸干水分时，林栖甚至舒服地眯了眯眼，喉咙里再次溢出一点细小的呼噜声。
　　“看，不难。”秦怡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肯定。她松开那只爪子。
　　林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只焕然一新、温暖的爪子，又抬头看看秦怡。异色瞳里的恐惧被冲刷掉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新奇和犹豫的情绪。
　　秦怡知道时机到了。她再次拿起小杯子，舀水，这次，目标转向了林栖另一只同样脏污的前爪。
　　林栖的身体依旧有些僵硬，但没有再发出威胁的嘶叫，也没有试图逃跑。她只是紧张地看着那小杯子靠近，当温水再次落在爪垫上时，她只是微微瑟缩了一下，便强忍着没有再动。
　　一点，一点，又一点。
　　从爪子到脚踝，再到沾满泥点的小腿。
　　秦怡的动作始终轻柔、缓慢、充满耐心，每一次触碰都带着询问的意味，每一次淋水都控制在林栖能接受的微小范围。她甚至避开了林栖敏感的腹部和头部。林栖紧绷的神经在这种持续而温和的“脱敏”中，一点点、极其艰难地放松下来。
　　当秦怡终于开始尝试用湿润的海绵轻轻擦拭林栖后背的泥污时，林栖只是发出了一声带着点委屈意味的呜咽，身体抖了抖，但没有反抗。温水带来的暖意和洁净感，如同细小的藤蔓，缠绕着她冰冷疲惫的身体，一点点瓦解着她根深蒂固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当秦怡终于用大量的温水冲洗掉林栖身上最后一点泡沫，关掉水龙头时，林栖几乎已经认不出自己了。一身湿透纠结的银灰色长毛被彻底洗净，恢复了原本的光泽，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虽然依旧狼狈，但那股刺鼻的泥腥味和寒冷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宠物香波清香和暖意。
　　秦怡拿起那块巨大的白毛巾，这一次，她直接将毛巾整个包裹住林栖庞大的、湿漉漉的身体。
　　“好了。”秦怡的声音带着一丝完成艰巨任务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她隔着毛巾，动作熟练而用力地揉搓着林栖的身体，吸走毛发里大量的水分。
　　林栖被包裹在温暖柔软的毛巾里，舒服得整个身体都软了下来。刚才那场耗尽她所有意志力的“战争”带来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困倦感便排山倒海而来。她甚至顾不上对人类的戒备，也顾不上自己湿透的状态，脑袋软软地耷拉在秦怡的手臂上，沉重的眼皮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喉咙里发出连续不断、低沉而满足的呼噜声，像一台终于稳定运转的旧引擎。
　　秦怡看着怀里这只被毛巾裹得像只巨大蚕宝宝、累得几乎要睡着的缅因猫，再看看自己被溅湿的昂贵真丝衬衫和沾满水渍的长裤，以及一片狼藉、水漫金山的浴室。昂贵的香薰蜡烛被打翻在角落，沐浴露瓶子东倒西歪，瓷砖上全是水痕和散落的猫毛。
　　她轻轻叹了口气，认命地继续手上的动作，用毛巾仔细吸干林栖毛发里的水。怀里的庞然大物发出均匀而响亮的呼噜声，沉甸甸地压着她，体温透过湿透的毛巾传递过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毛茸茸的生命力。
　　终于，毛巾吸饱了水，变得沉重。秦怡将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林栖轻轻放在浴室门口一块干燥的吸水垫上。林栖勉强睁开困倦的异色瞳，迷茫地看着她。
　　秦怡没说话，转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发出低沉嗡鸣声的、有着长长管子的奇怪东西——吹风机。
　　林栖的困意瞬间被吓飞了一半！她惊恐地看着那个发出怪响的“武器”，本能地想后退，但身体沉重得不听使唤。
　　秦怡没有立刻靠近，而是先打开吹风机的最低档暖风，远远地对着自己的手吹了吹，展示那只是温暖的风，然后才极其缓慢地靠近，将风口对准林栖刚刚被毛巾擦得半干的后背。
　　温暖、干燥、带着轻微震动的气流拂过湿冷的皮毛！
　　林栖的身体猛地一僵，异色瞳惊疑不定。但预想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这风……是暖的？和刚才的水一样？甚至比毛巾擦干更舒服？持续不断的暖风驱散着毛发深处的湿冷，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熨帖感。她紧绷的身体在暖风的持续吹拂下，一点点重新放松下来，甚至无意识地将后背更靠近那温暖的风源，喉咙里刚刚中断的呼噜声又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
　　秦怡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胜利的微笑。她耐心地调整着风力和角度，避开林栖敏感的耳朵和脸，专注地吹干她丰厚的长毛。吹风机低沉的嗡鸣和猫咪满足的呼噜声，成了浴室里奇特的背景音。
　　吹干的过程同样漫长。当林栖一身银灰色的长毛终于恢复蓬松柔软，在灯光下泛着缎子般的光泽时，她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温暖、干燥、洁净，疲惫感在舒适的暖风中达到了顶峰。她几乎站不稳，巨大的身体摇摇晃晃，眼皮沉重得再也撑不开。
　　秦怡关掉吹风机，浴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她看着眼前这只焕然一新、毛茸茸如同巨大玩偶、困得东倒西歪的缅因猫，伸出手，轻轻挠了挠她的下巴。
　　“辛苦了。”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作者有话说

　　秦怡：诶嘿，准备这么久的宠物香波终于派上用场了，我可真机智[墨镜]
林栖：洗香香，洗香香！[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