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北越美》晨安安安

9、一名抢劫银行的歹徒，曾经是优秀通讯员

　　某天中午，晓旭播音班结束之后回到楼下宿舍休息。无意中，晓旭摊开了当天的《江汉日报》，在头版左下角，晓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傅伟”，下面还附有傅伟本人的照片。晓旭一看，哎，熟悉的一张脸，想起来了：“这不是前两年，给我写过信件的一名通讯员么？” 记得收到信件是一次站里召开通讯员培训会议之后。那次会议上，晓旭还给通讯员们上过一堂课。课堂上，人高马大的傅伟还举手提问，问晓旭：“成为一个优秀通讯员，需要什么条件？” 晓旭告诉他：“多看书多读报，多关注社会热点。同时，也要具备一定的文字表达能力。另外，要在生活中做一个有心人，学会观察和思考，不要人云亦云。”
　　傅伟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江汉日报》上？再看新闻，不得了，傅伟犯下滔天大罪了。傅伟在去年12月2号中午，闯进云景县顺村信用社，持刀威逼当时正在上班的王英交出库房钥匙。在生死关头，王英不顾力量悬殊，与傅伟展开了殊死搏斗。结果，傅伟鬼迷心窍丧心病狂地捅了王英31刀，并割开了刘英的耳朵，还挖出了她的右眼，但是王英宁死都没有交出金库钥匙。最后，沾满鲜血的钥匙落在了手术台上，王英用生命保护了国家财产。文章里还写道，傅伟曾经因犯盗窃罪被判刑6年，刑满释放才7个月就举起了屠刀……
　　再看下去，晓旭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培训课上，傅伟看上去文质彬彬，事后给她写信也是蛮有礼貌，她还给傅伟回过一封信，勉励他在爱好新闻的道路上走下去。此后，这个傅伟就经常给站里提供一些鲜活的素材。晓旭他们有几次到顺村采访的时候，傅伟还很热情地给他们带路。记得有一年，这个傅伟还被站里评为优秀通讯员。
　　曾经的优秀通讯员，沦为了丧失人性的杀人犯。这一巨大的反差，让晓旭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震惊”二字，不足以形容晓旭当时的心情。
　　距离晓旭看到傅伟相关新闻后半个月，好朋友立秋来找晓旭：“晓旭，你最近有没有听说。关于你的离谱的消息？”
　　“什么离谱的消息？我一个普通人，能有什么离谱的消息？” 晓旭有点漫不经心。
　　立秋拉住晓旭的一只手，神情很严肃：“县里很多人都在传，说你跟那个杀人犯傅伟认识。那个傅伟，还给你写过“求爱信”。前段时间，公安局的人，还找你谈话来着。”
　　晓旭抬抬眼皮：“这种话你也信？那个傅伟，我是认识，因为他是我们广播站的一名通讯员，曾经给我们带过几次路，也提供过新闻线索。傅伟是给我写过信，但是信上无非是向我讨教一些新闻采访技巧等事宜，我也回过信。前几天公安局的同志来找我，是因为他们在傅伟住处，翻出了我寄给傅伟的一封信，他们过来无非是了解傅伟的一些情况。”
　　立秋看上去一副担忧的表情：“晓旭，你不要把事情想简单了。我们云景县这个小县城，有些人就是闲的无聊，会小题大做的。”
　　立秋的一番话，晓旭并未放在心上。结果没过几天，站长也来找晓旭谈话，询问了晓旭跟傅伟认识的过往。事后，站长说：“我给你放一个星期假，你休息几天。这几天谣言满天飞，对你不利，对站里也不利。”
　　有假期总是好的，晓旭没多想。结果晓旭从江汉市度假归来，回云景县人民广播站上班第一天，就遇到了跟她不对付的张凑凑。张凑凑看到晓旭的表情，有点幸灾乐祸：“晓旭，老站长被调走了，你不知道吧。”
　　“被调走，为啥？”晓旭不明就里。
　　“还不是因为那个杀人犯傅伟的事？老站长走人，也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我有啥需要保护的？” 晓旭实在不解。
　　张凑凑又开始了喋喋不休：“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党员，跟傅伟那个杀人犯走得蛮近？老站长替你辩解了几句，结果开罪了局里的某领导，没过几天就被调走了。现在新来的站长，曹站长年轻有为，你可要小心点。”
　　张凑凑说完这番话，看了看晓旭，神情颇耐人寻味地走了。
　　不知怎么，晓旭看到张凑凑这个人，就恨不得扇他一巴掌。今天看他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更是生气。也是奇怪了，好像每个单位，都会有张凑凑这样的小人和马屁精。晓旭后来也是在三四家单位待过之后，才彻底明白这个道理。
　　新来的曹站长，好像特别不待见晓旭。原本老站长要提拔晓旭，担任播音组组长的。在先前站里的无记名投票仪式上，晓旭的得票率，遥遥领先于其他几位播音员。结果曹站长一来，宣布播音组组长，由大谢担任。宣布任命之后，曹站长还特意表扬大谢：“大谢，也是我们站里有资格的老播音了，其他年轻同志要向他学习。最近大谢还给站里拉来了10万元的业务。以后啊，你们其他播音员也要在工作之余多出去跑跑，多给站里拉点广告业务。只会播音的播音员，以后是要被淘汰的。”
　　听完曹站长的一番话，大谢明显有点不好意思。其他播音员也明白，大谢这笔业务，靠的还是他老丈人的关系。大谢的老丈人，退下来之前是林业局的局长。前段时间林业局要宣传保护森林、林业防火、林业生态、林业执法等等，大谢从老丈人嘴里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就让老丈人帮他联系了林业局的现任领导。现任领导，当然要给老领导一个面子。宣传任务给谁不是给呢？还不如卖老领导一个人情，只要宣传任务不出岔子就行。
　　其实，晓旭并不想担任播音组的组长。因为在单位待了这么些年，晓旭自认为资历浅，而且播音组的同事们，个个都是人精。如果担任了播音组组长，怎么把一些额外的任务，分配给那些比晓旭还要资格老的播音员们呢？晓旭能够指挥得动的，估计也只有和她同一批进站的小施了。
　　不当组长不要紧，可是接下来，曹站长又把一年进修一次的名额给了小施。据晓旭了解，丽阳市广播电视局给云景县人民广播站是两个进修名额，进修时间三个月。按照往年的经验，当然是站里的播音员们轮流去学习。算算时间，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该轮到进站时间最短的晓旭和小施了。可是等到晓旭知道进修的事情时，小施已经出发，在去丽阳市的汽车上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晓旭任凭脾气再好也是忍耐不下去了。小施出发那天，晓旭径直来到了曹站长办公室，晓旭脸上明显写着不高兴：“曹站长，怎么这次进修名单上没我？我们本来不是有两个名额的么。”
　　曹站长笑笑：“晓旭，最近大谢他们出外勤比较多，小周说她下周家里老人住院要请假。你再去的话，站里人手就不够了，所以我只要了一个进修名额。下次啊，下次还有机会，下次进修名额一定给你。”
　　曹站长说话说得冠冕堂皇，晓旭一时还真找不到理由反驳。
　　下半年又来了一个进修名额，这次是去江汉市广播电台进修，进修时间也是三个月。晓旭心想这次机会总轮到自己了吧，结果这次又没轮到她，给了小蓉。
　　这下晓旭彻底明白，这个曹站长，年轻的曹站长，是明摆着跟她过不去，连藏着掖着都不屑了。
　　晓旭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没有径直找曹站长理论，而是当作没事人一样，照常上班下班。
　　碰到曹站长，晓旭也变客气了，人前人后也给曹站长，留足了面子。
　　暗地里，晓旭让赵媚媚立秋他们，帮忙打听曹站长的来头，结果还真是有收获。有一天赵媚媚特意来找晓旭吃饭，席间赵媚媚问晓旭：“晓旭，你去年是不是拒绝了一次相亲？晓旭想了想：我不止拒绝一次，好像拒绝了两三次。” 赵媚媚一副了然的模样：“那就对了。你知道你的相亲对象是谁吗？人家给你介绍的，就是你们现在这位，你口中敬爱的曹站长。” 晓旭莫名其妙：“当时银行的那位小姐妹问我，问我愿意愿意相亲？说有个小伙子托她介绍，指明要认识我。我当时跟她说，我喜欢自己认识，我不喜欢相亲。后来那个小姐妹又问过我两次，我都拒绝了。啊？曹站长就是那个相亲男啊，哈哈哈……” 晓旭忍不住大笑，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
　　赵媚媚把饮料递给晓旭：“这下你明白了吧。你死得这么难看不怪人家吧。人家曹站长，现在是你的顶头上司，人家不打压你打谁，谁让你当初那么心高气傲？人家呀，就是想看看，骄傲的赵晓旭，会不会有服服贴贴的那一天。”
　　“服服贴贴？你让他做梦去吧。” 当着闺蜜的面，晓旭自然是有啥说啥。
　　此时此刻晓旭明白，曹站长的任期起码还有好几年。接下来的好几年，如果再待在云景县人民广播站，任由曹站长这位顶头上司如此糟践自己，晓旭当然是不干的。
　　晦气的日子，也不会持续太久。和赵媚媚谈话后没多久，晓旭就从报上得知了一个信息，江汉市广电专科学校，要招收一个预科班。在职的广电相关工作人员，只要年龄没超过30岁，都可以经考试录取，学制一年。晓旭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考试前几天，晓旭就请好了年假，假条还是一位副站长批的，那几天曹站长刚好去外地开会。
　　如果曹站长在，可能还轮不到副站长在年假条上签字，请假也不会如此顺利。
　　考试头一天，晓旭就住到了江汉市一家宾馆，宾馆离考场很近。第二天早上，晓旭步行到了考场。现场考生蛮多，目测有两三百人，最后只录取30名。
　　考试题目难度不大，主要着重于平时的积累，很多问题也都和平时的工作相关，晓旭也答得比较顺利。这得归功于晓旭是一个好学生也是一名好职工，工作多年既没有荒废学业也没有耽误工作。
　　一个月后，晓旭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刚好是星期天，晓旭终于长舒一口气。
　　星期一一大早，晓旭拿着录取通知书，敲开了曹站长办公室的大门，把录取通知书递给了曹站长：“曹站长，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我要去上学了。”
　　接过录取通知书的曹站长，脸上有点难看：“你什么时候去报考的，我怎么不知道？”
　　晓旭笑笑：“我来找过你，那几天你好像去开会了。曹站长，我的辞职报告，一会马上交给你。”
　　回到办公室，晓旭着手写辞职报告。播音组的同事们知道晓旭考上了江汉市广电专科学校，纷纷前来祝贺晓旭：“晓旭，还是读书好啊，可惜我们年纪大了。即便年轻，也没你这么好的学习成绩能考上。” 晓旭当然把同事们的话当作是恭维：“你们也太谦虚了！你们去报考的话，就没我什么事了。”
　　辞职报告递交之后，曹站长迟迟不批。晓旭心想这也不是办法，和马女士商量之后，就买了一些礼品，让马女士送到了曹站长家。想不到第二天，张凑凑拎着一大袋东西找到了晓旭：“晓旭，这是曹站长，让我还给你的东西。曹站长说了，你这些礼品，他是不会收的。他还让我告诉你，你的辞职报告，他不批。”
　　送出去的东西，还让晓旭最讨厌的张凑凑送回来，看样子这个曹站长，不能仅仅用“讨厌”来形容了，而是“可恶至极”。曹站长，看样子也是深知她和张凑凑的过节。让张凑凑拎着礼品来还给她，这是对她赵晓旭最大的羞辱。
　　有句话说“打脸还要看主人”。这个曹站长，是真以为晓旭，还有晓旭的家人好欺负？关键时刻，他还真以为能卡住晓旭的脖子？
　　晓旭明白，关键时刻，必须得请马女士出马了。
　　马女士爱晓旭的方式，平时是有点偏激。但是关键时刻，马女士处理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是绝不含糊的。关键时刻，马女士找到了云景县委宣传部部长。马女士胆子怎么这么大？有原因的。因为云景县委宣传部部长，是马女士的一位远亲。对于这层关系，马女士事先没有跟晓旭透过底，这也是事情办成以后，马女士才告诉晓旭的。
　　晓旭只记得一个星期后，张凑凑找到她：“晓旭，曹站长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晓旭来到曹站长办公室，曹站长一反常态招呼晓旭坐下。晓旭今天看到的曹站长，跟往常不一样，多了十分亲切：“晓旭啊，这是你的辞职报告，我还给你。你再去写一份停薪留职的报告，我在上面给你签字。希望你学成以后，还是回来工作啊。晓旭你这个人才，我们云景县人民广播站，是求之不得的。”
　　晓旭心知肚明：“曹站长你客气了。我留在这里，只会给您添麻烦。”
　　年轻的曹站长皮笑肉不笑：“不麻烦不麻烦。以前有怠慢的，晓旭你不要放在心上。回头，你跟宣传部长好好说说，让他大人不记小人过。晓旭你也真是的，你有宣传部长这一层关系，怎么不早说？”
　　晓旭拿着辞职报告出门，回头看了看曹站长：“不好意思，曹站长，我也是刚刚知道宣传部长，是我的一位远房舅舅。你放心，我这个远房舅舅不会为难你。不过他说了，希望你在这个位置上，好好干！”
　　晚上，晓旭招呼赵媚媚、立秋几个朋友一起聚餐，席间把曹站长前后的变化描述了一番，几位闺蜜大笑不止。立秋问晓旭：“宣传部长是你远房舅舅，你妈怎么不早说？” 晓旭喝了一口饮料：“我妈这个人吧，有时候确实让我捉摸不透。我妈说了，我是靠自己的努力，考上广播站的。我这个远房舅舅，也是前段时间从邻县调过来不久。如果有人知道他跟我们家的关系，说不定又会造谣，我到广播站工作，是这个舅舅跟相关部门打招呼的缘故。其实我这个舅舅，我家马女士说他是一个很正直的人，他才不会为家里人开后门呢。这次为了我的事，舅舅给曹站长打了个电话。这个不算开后门啊，这个是我应得的，只不过曹站长一直给我穿小鞋。他现在知道宣传部长是我远房舅舅，哪里还敢扣住我不放？小人就是小人，得有他的顶头上司来磨。”
　　好了好了，接下来的日子，小人统统走开。
　　等我学成，我定不归来。
　　那天晚上晓旭没喝酒，喝了饮料也感觉醉了。人不醉心自醉，说的就是此时此刻吧。
　　要去江汉市上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晓旭回到单位，和同事们一一告别。那几日，曹站长也恰好不在，晓旭也不用假装一张笑脸跟曹站长相对。有同事告诉晓旭：“听说曹站长，前几天去相亲了，那个姑娘在工会工作。曹站长挺满意那个姑娘的，这几天听说追得紧呢。”
　　晓旭心想：“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要被祸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