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北越美》晨安安安

5、单位居然分宿舍，惊喜呀！

　　云景县人民广播站的大楼，就在县府大楼进门处的东南角。云景县，可以说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山城，曾经作为抗战时期民国江浙省临时省会，成为全省政治、经济、文化和抗日救亡运动中心。所以，这里的县府大楼，曾经是60多个党政群团、30多家工商企业、40多家文化卫生单位工作人员的办公地点，所以比一般的县府大楼要大上许多。县府大楼的环境也不错，非常像一所大学校园，大楼里树木参天，小鸟时常来光顾。
　　那时候广播站每天的工作时间，满打满算一般不会超过8个小时。八十年代上班不流行签到，全靠自觉。有些老同事仗着资格老，上班时间到办公室到一到，然后出去买菜拎回家，再到办公室转一转，也是常有的事。因为那时广播站的单位宿舍，就在办公楼对面，所以回家办点什么事，还是蛮方便的。晓旭作为刚进单位的新同事，上班时间还是规规矩矩的，从来不会迟到早退。
　　因为晓旭播音班里最年轻，小周和小蓉两位老资格的播音员，家里事情又多，小孩要接送啊，父母生病了，家里有啥事，跟晓旭换个班，晓旭都是一口应承。到了春节上班，两位老大姐也不客气，让晓旭上年三十的班或者正月初一的班，晓旭也是没二话。
　　在云景县上班的7年期间，晓旭几乎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除夕大餐。每次马女士问她：“今年过年还是你上班？” 晓旭回答：“是呀，年三十我得提前吃一点再走。” 这时候马女士蛮通情达理：“你一个年轻人，节假日期间上班没啥，人家又不是不还你班。人家老资格，你一个年轻人多干点，没啥。”
　　晓旭边推自行车边回答：“我也没说不上班呀，你们不抱怨就行。我一没对象二没家务要操劳，我一人自由自在，人家不找我找谁？说明我在单位缺一不可。”
　　可是刚开始，小周和小蓉并不知道正月初一就是晓旭的生日，晓旭因为经常要在正月初一替她们上班，所以头几年也没有正儿八经过过生日。有一次小周无意之中问起晓旭的生日，晓旭不动声色地回答：“我身份证上阳历生日是1月30日，但是我们家给我过生日，从来都是过阴历的，因为我妈是正月初一生我的，是实实在在的“猴王”，我属猴啊。” 小周听罢不好意思了：“晓旭，你怎么不早说？去年和前年大年初一，都是你帮我先上的班。好了，今年你休息，我来帮你上，让你好好过个生日。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 ”
　　小周大姐还是蛮可爱的人，因为丈夫是县里检察院的第一把手，工作比较忙，所以家里的家务事都是小周在操持。平时跟晓旭换班比较勤，小周也习惯了。小蓉呢，是播音班里最漂亮的一位播音员，平时有点小傲娇，她的丈夫也是广播站的一名员工，是广播站长得最帅的员工之一。这两夫妻郎才女貌，让人看着甚是养眼。小蓉的性格看着高冷，其实也是有事说事的一个人。当然了，平时也是不爱吃亏的一个人。如果新闻部主任，工作上有啥安排不妥当的，小蓉作为老资历的员工，自然也会第一个出头。所以那时候的晓旭，跟在两位老大姐后头，日子过得也是蛮滋润的。单位的福利，有大姐们在争取。家里的家务事，有外婆和妈妈在操心，晓旭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可以了。那一段在云景县工作的日子，晓旭后来回想起来，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工作不到两个月，云景县人民广播站就给晓旭分了一间宿舍，就在播音室楼下。如果第二天是晓旭当班的日子，那头天晚上，晓旭就会住到宿舍里，主要是为了防止早晨的播音班不要迟到。可是晓旭那时候年轻啊，有时候头一晚明明设了闹钟，可是早晨还愣是没听到也起不来。有一次住对面宿舍楼的楼阿姨来敲门：“晓旭，晓旭，赶紧起床，你今天怎么还没开早广播？已经超过开播时间5分钟啦。” 晓旭听到门外楼阿姨的喊声，“坏了 ”，一个激灵赶紧起床。蓬头垢面也不管了，鞋子也来不及穿了，赶紧睡衣外面套上一件衣服就开了门，“咚咚咚”直奔二楼播音间，赶紧先播放一段晨间音乐……
　　这迟播的事，自然是瞒不住的。到了下午的新闻例会，晓旭就会被新闻部主任严肃批评：“晓旭，你今天怎么睡过头了？如果不是楼阿姨叫你，你估计迟播时间还要靠后。下次让你妈，给你再买个闹钟。两个闹钟一起闹，我就不相信你还能睡得着？” 晓旭赶紧低头认错：“主任，今天是我不好。你该罚罚，我下次一定准时。”
　　晓旭今后到底能不能准时？那时候年轻，总以为说说就能做到，结果后来有一次，晓旭又迟播了一回，把新闻部主任气得够呛：“晓旭，你今天怎么又睡过头了，你是“睡神”附身啊你？你看小施，一个没宿舍的人，家里比你远都没迟到过。晓旭，这个月再扣你20块啊。再有下次，就是扣30块了。不多扣点，你不会肉痛也不会长记性。” 那一天，晓旭当着播音班同事们的面，感觉脸都丢尽了：“主任，我今天再去买两个闹钟，绝不会有下次，你相信我。” 看晓旭信誓旦旦的，平时也不是一个吊儿郎当的姑娘，新闻部主任笑了。
　　在云景县人民广播站工作了7年时间，晓旭总共迟播了两回。那是她在广播站工作那些年，最大的“污点”了。
　　云景县作为一个小县城，县城不大，转上一个小时就能转完。街上碰到人，不是叔叔就是阿姨，不是大伯就是大婶，晓旭看着都蛮眼熟。那年头买电影票可是要开后门的，所以托马女士买电影票的人不少，再加上马女士是县城唯一一家国营照相馆的摄影师傅，所以马女士的人脉，一直是蛮广的。晓旭在单位里的一举一动，马女士可以说是实时掌握。
　　某天晓旭下班直冲厨房，马女士不高兴了：“晓旭，洗手去。又没洗手就来夹菜，你这孩子还有没有规矩了？我今天碰到你们新闻部主任了啊，他让我再给你买一只闹钟。你是不是上班又迟到了，你要不搬回来住？你上班，我提前半个小时叫你起床。反正你骑车到单位，不到10分钟就到了，省得你迟到。” 晓旭连忙摆手：“马女士，你可别打我的主意。早起床半个小时，你那是要我的命啊。” 马女士手上拎着水勺，差点就想用水勺敲打晓旭：“你晚上早睡半个小时不就行了，晚上睡那么晚干嘛？你头一天晚上，是不是跟立秋他们，又去歌舞厅跳舞，半夜三更才回的宿舍？你一个女孩子家，回宿舍那么晚干嘛？你宿舍对面就是家属楼，你让同事们经常看见你晚归，印象不好。 ”
　　晓旭不以为然：“我晚上又没干坏事，年轻人应酬多不是很正常嘛。哪里像你们老年人，没有夜生活的。” 马女士气急：“我说一句话，你永远有100句等着我。你这个孩子，怎么永远跟我犟呢？一个20几的大姑娘了，能不能温柔点？” 晓旭很干脆地回答：“不能。我这辈子也没见你温柔过，我跟你学的。”
　　看马女士马上要拎着水勺打过来，晓旭立马飞奔到外婆身边：“外婆，你看老妈，又对我不满意。哪天我离得远远的，看你还管不管得到我？”
　　也许想远离马女士“魔爪”的想法，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虽然马女士人脉广，但是也有人不买账的。有一次马女士跟晓旭抱怨：“你们单位梁真怎么回事？你考上广播站之前，我跟她蛮熟的，每次碰到都要打个招呼。自从你考进广播站，梁真在路上碰到我，都不怎么热情了，有一次还明显躲着我。你说，你在单位是不是得罪她了？” 晓旭莫名其貌：“ 没有啊，我跟她交集也不多。她平时就编编稿子，每次稿子还是责编拿给我播音，我跟她基本上碰不到的。” 马女士一副思考的模样：“那就奇怪了。你考进广播站也是凭你自己的本事，我们也没开过后门。难道她不喜欢你和她同一个单位？还是以为我要开口拜托她照顾你？帮帮忙喔，她自己也是一个编辑，能帮你什么忙？” 晓旭打断了马女士：“马女士，你不要这么势利好不好？她躲着你也许不是不喜欢我，而是不喜欢你好吧。你做人太高调，老是跟人家说，我女儿在广播站，我女儿在广播站。就怕全县城的人，不知道你女儿有了一份好工作。你大概不知道，我听同事说她女儿一直没找到一份工作，估计怕你问起她女儿，又怕你炫耀自己的女儿，听着别扭。所以她躲着你，没毛病。 ” 马女士一副恍然的模样：“ 你今天倒是分析得有点道理。晓旭，你下次遇到梁真客气点，就当我没说过。” 晓旭拍拍马女士：“ 你放心，马女士，我不会掺合你们妇女之间的复杂事。“妇人心，海底针” ，我怕了。” 马女士白了晓旭一眼：“说我妇女，你干脆叫我“大妈”得了。” 晓旭大笑：“你同意的话，我不是不可以，马大妈。”
　　晓旭和马女士之间，就是这样相爱相杀，谁也不让着谁。好话软化，两个人都不会说。晓旭每个月，上交几十元的伙食费，马女士也没拒绝。晓旭拿到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特意给外婆和马女士都买了礼物。一个人，能挣钱的感觉还是蛮好的。记得马女士拿到晓旭的礼物之后，又跟同事们得瑟了好久。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县城的工作和生活都按部就班，掀不起什么大的水花。晓旭的当班时间，几年都没变化过。上一天班休息两天，同一批同学里，她的工作最轻松。当然了，每次晚上那一次播音，晓旭都没有机会好好吃饭。好几次，对面宿舍楼的楼阿姨和她老公周大伯，经常会在家里炒粉干并给晓旭端一碗。那粉干，晓旭多年以后还记得那个味道，整一个香到了胃里。也许是磁场合拍吧，整一个单位，楼阿姨是对晓旭最照顾的那个人。在办公室工作的楼阿姨，每到单位发福利的时候，都会跟晓旭说发了啥发了啥，不要忘记给爸妈拿回去。晓旭知道楼阿姨家有两个儿子跟她年纪差不多之后，一度以为楼阿姨可能是看上她了，要把她拐回家当媳妇。有一次楼阿姨的儿子从部队回家探亲，还特意来找她玩。晓旭那时候才发觉，原来楼阿姨的儿子，是她云景中学的师兄，比她高一届。看得出来，师兄不反感晓旭，也愿意跟晓旭聊。但是要成为男女朋友的话，还是要看机缘的。后来晓旭到江汉市工作以后，两个人渐行渐远，能聊的话题也越来越少，终究是有缘无份。
　　单位里有人对你好，有人对你不好，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用如今的时髦话语来说，两个人不对付，可能就是磁场不合拍。和楼阿姨同一个办公室的矮胖子张凑凑，就是和晓旭不对付的一个人。有一次副台长找晓旭谈话：“晓旭，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带了一班人，到你宿舍来玩？你把音乐开得震天响，影响到邻居了，你知不知道？人家都来投诉了。” 晓旭有点摸不着头脑：“台长，昨天晚上是有朋友到宿舍来找我，可是他们最多待了一个小时。也许我们说话声音是响了一点，可是音乐声我开得并不响啊，正常的音量而已。我的那帮朋友，昨天晚上不到九点钟就走了。既然有人说，那我就注意，以后让他们不要到宿舍来找我。 ”
　　第二天晓旭碰到楼阿姨，把台长找她的原因跟楼阿姨讲了，楼阿姨神神秘秘地问晓旭：“晓旭，你是不是得罪过张凑凑？” 晓旭摇头：“没有啊，我每次到办公室是找你比较多，我跟他点头之交而已。每次我也叫他的，我又不是不理他。” 楼阿姨一副深思的表情：“这就奇怪了。他跟台长说他高血压，晚上被你对面的声音吵得睡不着。说你有好几次，都吵闹到他了。他还说你进台以后，进步没小施大，播音也退步了。晓旭，你以后看到他，你要小心一点。他这个人，向来小心眼。也许你哪天得罪过他，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这直爽的性格，迟早要得罪人。”
　　“好的 ，楼阿姨，我知道了。我下次小心就是。”晓旭跟楼阿姨保证。
　　工作的第五年，晓旭经常采访报道的一个局的局长，说要把秘书介绍给晓旭，因为他知道晓旭还没谈恋爱。晓旭当时就回答那个局长：“我对你们当官的不感兴趣。
　　当秘书的，以后迟早也会走仕途，所以我不感兴趣。” 当时那个局长，就觉得晓旭有话直说的性格，实在是另类：“晓旭啊，我是看你工作不错，长相不错，家世也不错，才想到把小王介绍给你的。小王你见过啊，江汉大学毕业，也配得上你。他对你印象不错，对你有意思，我才想着找你来聊聊看的。想不到，你是一口回绝我啊。晓旭，你确定不考虑？” 晓旭回答很坚决：“不考虑，我不喜欢相亲。”
　　在云景县工作这些年，七大姑八大姨都想着给晓旭介绍对象，晓旭已经厌烦了。马女士这个人更是奇怪，每一次有男孩子上门来约晓旭出去玩，等到晓旭游玩回来，马女士总要唠叨：“刚才那个男的哪里的？我看相貌不行，配不上你。” 晓旭有点懊恼：“马女士，你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人家只是来找我玩，又没有跟我表白。你怎么知道他是来找你女儿谈对象的？” 马女士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我比你饭多吃了几年，盐也多吃了几年。男人来找你，对你什么心思，我想都不用想。反正刚才那个不行，下次来找你，你不要跟他出去玩了。”
　　三番五次的，马女士对上门来的男孩子，当面笑眯眯，人家走后立马脸拉下来，没有一个满意的。晓旭曾经一度寻思：“如果待在云景县一辈子，说不定我这辈子就成老姑娘了。” 在马女士眼里，每个上门来的男子，都是对晓旭别有用心。
　　高中的时候，马女士半路拦截情书交给老师，害得晓旭高三下半学期受“情书事件”的影响，学习成绩在原地徘徊止步不前。现在晓旭都工作了，马女士还对晓旭的感情问题指手画脚。晓旭有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回家，情愿待在单位宿舍里。
　　不知道人家的妈妈，在对待女儿的感情问题上，是如何恰当处理的？晓旭一直很好奇。后来看到立秋恋爱以后，立秋妈妈也是对那个男孩子横眉冷对，晓旭以为自己明白了。也许当妈的，潜意识里，都怕随便随便一个男人，把女儿给拐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