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北越美》晨安安安

45、生活就是一地鸡毛

　　今天向晓旭求助的，是住在宝石二路的程大妈。

　　程大妈今年已经86岁了，她说她已经40多年，没见过自己的亲生女儿。

　　女儿离开的时候，她就住在现在的房子里，那时候她也刚跟三婚老公，结婚没多长时间。当时她跟第一任老公生的女儿，是20多岁，已经结婚了。

　　采访中，程大妈一直絮絮叨叨：“那个时候，我们两个人结婚的时候她来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她跟继父两个人有矛盾了，就这样离开，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程大妈说，后来她问过现在的老公：“你是不是跟我女儿有什么矛盾，所以我女儿都不来看我了？” 但是程大妈的三婚老公辩解：“我跟你女儿，没什么矛盾啊。”
　　程大妈后来又了解到一个细节，女儿最后一次来看她的时候，敲过他们的房门，但是敲不应。其实当时屋里没人，她跟三婚老公都去上班了。

　　晓旭问程大妈：“你当时，是不在家呢还是去哪里了？”

　　程大妈表示：“我当时确实不在家，我们的房门是关着的。邻居不知道跟我女儿讲了什么，后来我女儿就没上过门。”

　　程大妈只记得当年她女儿，在30公里外的一家丝织厂工作，住在工厂宿舍里。

　　这40多年来，她只见过女儿一次面。

　　程大妈说起女儿，流泪了：“那个时候女儿外婆生病，没抢救过来。她外婆走掉以后她的舅舅去找过我女儿。我女儿来过一次，到了到，就这样走掉了。”

　　如今程大妈，找不到女儿的一张照片。程大妈说如果女儿活到现在，应该也有68岁了。女儿个头跟她差不多，大概一米六不到。

　　女儿叫什么名字呢？大妈想了想，说叫吕雪云、吕雪耘或者吕雪英，都是有可能的：“我老了，身边没亲人，我想见见面。我晚上想女儿，经常想着想着就哭了。”
　　采访完程大妈，晓旭对程大妈其实是有看法的。年轻的时候不去找女儿，老了老了倒是想起来了，年轻时早干嘛去了？这个程大妈，是不是有点自私？现在只听程大妈一面之词，晓旭也不好判断什么。看在程大妈是一位八旬老人的份上，晓旭决定还是帮帮这位程大妈。

　　后来节目中晓旭呼吁：“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如果有人认识程大妈女儿，知道她消息的，可以打电视台热线电话。如果程大妈女儿，知道我们现在在找你，也希望你给我们打个电话。不管有什么矛盾，毕竟是亲生母女。40多年没见面，应该彼此还是会想念的吧。”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妙，节目播出当晚，程大妈的女儿，吕女士亲自给电视台打热线，说我就是吕女士，就是你们要找的程大妈的女儿。

　　第二天上班时间，晓旭联系了吕女士采访。

　　眼前的吕女士，跟程大妈长得还是蛮像的。

　　吕女士说她全名叫吕雪蓉，她们母女俩之所以20多年没见面，是有缘由的，而且是多种因素造成的，而她妈妈应该是都知道的：“我父亲跟我母亲离婚的时候，她是抛弃我的，4个多月就抛弃我了。”

　　吕女士说，程大妈生下她的时候，才18岁，自己还是一个小姑娘。所以，她从小就是奶奶带大的。直到1958年，也就是她9岁的时候，才从余杭乡下奶奶家，被接到江汉市的外婆家里生活。

　　不过，她和自己的妈妈，从来没在一起生活过，只不过偶尔能见上一面。

　　吕女士二十多岁，要找工作的时候，她亲生妈妈，又再一次伤了她的心：“我去求我妈妈。我妈妈说你又不是判给我的，怎么顶职呀？她就是一口气回报我了，好伤我的心。”

　　不过吕女士说，即便这样，她还是和她妈妈保持联系。

　　直到二十多年前，有一次她带着女儿，一道上门找程大妈，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妈妈家里就是叫不应。

　　吕女士说，当时她妈妈，正为了外孙女的事，和她产生过分歧，还说过“你以后不要上门”之类的话语。

　　所以吕女士以为，亲生妈妈真不要她们了。自此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

　　后来晓旭陪着吕女士去见程大妈。

　　走在通往妈妈家的道路上，吕女士说，她已经不太记得起，以前曾经走过这条路。

　　到了家门口，就是那么凑巧，程大妈刚好在家门口。

　　盯着吕女士看了老半天，程大妈突然醒悟过来：“女儿，是你吗？真的是你吗？记者同志，你给我找回来了？女儿，我真是想死你了。”

　　这么多年以后，再一次见到亲生母亲，吕女士看上去竟然有点犹豫。

　　就在这节骨眼上，程大妈主动拥抱了女儿。

　　毕竟是亲生母女啊，程大妈这一拥抱，吕女士也落泪了。

　　看得出，程大妈蛮激动，她说68岁的女儿，看上去还蛮年轻。

　　为了今天的见面，陈大妈还准备了一个红包，是要给外孙女的：“雪蓉，你这张脸孔我还是有印象的。你现在好不好啊？过去我不好，你谅解我。我现在已经回忆起来了，我已经知道我错了，请你谅解我一下。”

　　一听到妈妈这么说，吕女士又流泪了：“过去就过去。好了，我今天来也来了。”

　　临别的时候，吕女士给妈妈留了电话号码。

　　程大妈一直不停地嘱咐女儿：“下次再来，下次再来。”

　　虽然当着女儿的面，程大妈没流眼泪，但是女儿走的时候，晓旭发现程大妈一步一回头，偷偷在

　　抹眼泪。

　　在节目的结尾，晓旭做了一个很感性的表达：“无论有多大的恩怨，母女终归是母女。这份血

　　缘、这份亲情，是怎么样都抹杀不了的。我们希望母女俩能够摒弃前嫌，从今往后幸福快乐地生活。因为人啊，是要朝前看的，是不是？”

　　一年多以后的某一天，晓旭收到了万里之外萧寒的问候：“晓旭，你好吗？我一直在英迪大学做访问学者。现在我已经习惯了这边的生活，挺好的。”

　　这是婚礼之后，晓旭第一次收到萧寒的正式问候。

　　曾经无数次，晓旭想问候一下萧寒，可是无数次编辑好了文字，却没有发送。

　　为什么呢？因为晓旭觉得，作为已婚妇女，再去打扰一个未婚青年，而且是一个曾经追求过你的未婚青年，未免不厚道。

　　所以有时候也只是想想，作罢。

　　今天能够再次收到萧寒的问候，晓旭无疑是高兴的。

　　毕竟，晓旭喜欢过萧寒，曾经在萧寒和陈光之间举棋不定。

　　结不成夫妻，总是还能做朋友的吧。

　　萧寒现在能够问候她，说不定已经走出低谷，重新向前看了。

　　晓旭也给萧寒送去了问候：“萧寒，收到你的消息，我很高兴。我过得挺好的，谢谢关心。希望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异国他乡不比家乡，想吃点什么家乡特产就跟我说好了，我给你寄过去。”

　　萧寒回复：“好的，我不跟你客气，有空再联系。”

　　生活波澜不惊。一天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晓旭这段时间，没什么烦心事。但是晓旭的采访对象，最近连着几天都是遇到烦心事来投诉的。

　　有时候晓旭不免思忖：“为什么人家的烦心事，有那么多的？是我运气特别好么？”

　　就像今天一位周小姐，也是为了美容的事情来投诉的。

　　周小姐说，上个星期天她在龙翔桥附近逛街，一个女的塞给她一份广告，说美容院有一个免费美容项目，问周小姐要不要跟她去试一试？

　　周小姐就跟那个女的，到了明珠商业大楼501，一家叫“恋曼”的美容院。

　　为什么会跟着那个女的走呢，因为那个女的一直跟周小姐说，上去可以领一个免费的赠品。

　　可是等到周小姐上楼，人家把她领进了一间包厢，并让她躺到美容床上，说可以给你做一个免费的美容护理。

　　一边做着美容，美容院的工作人员一边又开始游说。说什么可以给周小姐做一个免费的皮肤测试，看看皮肤怎么样？

　　周小姐也没多想就同意了。因为一个女孩子，总想知道自己的皮肤状态怎么样，免费总是可以尝试的，又不吃亏是不是？

　　可是做了半边脸之后，美容院的工作人员说，你的皮肤非常非常脏，需要做清理。

　　周小姐心动了。做了面部清洁之后，美容院工作人员又说，我们这里有一台韩国买来的仪器，花了300万买来的，要不要给你做一次美容呢？我们先给你免费做半边脸试试看？

　　半边脸孔做好，周小姐照了照镜子，感觉是白了一点。

　　然后美容院工作人员又发话了，你不做的话，两边脸会不一样的。

　　周小姐又答应他们，那你们给我另一边的半边脸，也做一做？

　　可是美容完毕，周小姐傻眼了。

　　因为最终，周小姐付出了3900元，其中2800元是护肤，800元是脱唇毛，300元是排毒。

　　等到第二天周小姐一觉睡醒，发现一张脸孔变得绯红绯红，过敏了。

　　周小姐这时候，才想到去网上搜一搜这家店。想不到不搜还好，一搜就搜出了许多，关于这家美容院的评论。

　　评论五花八门。有说这家美容院，就是一家黑店的；也有说这家美容院的工作人员，就是骗子的。

　　周小姐这时候才醒悟过来，自己可能上当受骗了。

　　晓旭陪着周小姐，到了明珠商业大楼501。

　　这家叫“恋曼”的美容院，不像一般的美容院那样环境优雅，而是看上去非常简陋而且黑咕隆咚。美容院里，只有两三个工作人员在走动。

　　美容院的工作人员，看到有人拿着话筒，有摄像机跟随着，旁边还有周小姐，意识到周小姐向媒体投诉了，连忙来遮挡摄像机镜头：“我们现在不接受采访，因为我们已经下班了。”

　　晓旭语锋犀利：“你们是几点上班，几点下班？”

　　“我们今天是培训。”美容院工作人员反应也很机敏。

　　“之前你们给周小姐做美容的时候，说是免费给她做。但是后来又收了她3900元，这又是怎么回事？”

　　美容院工作人员面不改色：“因为周小姐，后来又做了我们美容院的一些收费项目。”

　　一位自称朴女士的工作人员告诉晓旭，他们的工作人员，在周小姐做美容的时候，应该都跟她说清楚的。

　　“那么你们当时，有没有跟周小姐说明，这个美容项目是收费的？”

　　“我们肯定是跟她说明白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做啊，也是经过她同意的。”

　　“你们平时有多少人在发广告？”

　　“我们发广告也要看的，业务有需要就发。我们免费项目，是送试用装基础护理。周小姐做了我们针对性的项目，她有这个需要，我们才给她做的。”

　　晓旭转而问周小姐：“周小姐，他们当时是这么说的吗？是像朴女士说的这样吗？”

　　周小姐愤愤不平：“他们夸大其词。我当时是说想体验一下，但是他们是骗我的呀。”

　　晓旭提出，想看一下收费清单。朴女士起初说可以看，上面有周小姐签字的。但是等晓旭他们想拍摄的时候，他们就反悔了，又来遮挡摄像机镜头：“周小姐，当时是不是你自己想改善一下？你实话实说。我们美容院没有强买强卖，是你当时有这个意向，我们又没有说不经过你的同意。”

　　朴女士喋喋不休，说他们这家美容院开了一年多，老板是江苏人，做美容也是凭良心在做的。

　　到了最后，朴女士又跟晓旭表示。要跟周小姐单独谈谈：“我知道，这个小姑娘挣钱也不容易。我当时就跟她说过，如果真的没效果，退一半费用给她。将心比心，我也是出来打工，你别为难我。我们当时为周小姐服务那么久，总要算一点人工费服务费什么的吧。周小姐你当时躺着，也是蛮享受我们的服务的呀，我们又不是慈善机构。不过今天，你既然把电视台请来了，把记者也请来了，那我就给这个记者一个面子，给你退一半费用。”

　　最后这家美容院，退给周小姐2200元。

　　晓旭临走前告诫周小姐，你以后听到“免费”这两个字，一定要多长个心眼。

　　天上不会掉馅饼。人家开店做生意的，又不是雷锋，为啥要给你免费？

　　这边晓旭在帮人家解决问题。晓旭不知道，她自己的麻烦，还在后头呢。

　　日子在平平淡淡中度过，陈光生意越做越大，应酬也越来越多。

　　刚开始陈光，总是兴致勃勃地让晓旭作陪。因为晓旭作为她的妻子，外貌好口才好，每次都会给他争面子。

　　可是晓旭应酬几次以后，总觉得意兴阑珊。

　　生意场上的人看起来热情，实则在觥筹交错之中，都是各怀心思。

　　就像今天晓旭陪着陈光，参加一个地产商组织的晚宴。

　　晚宴很豪华。换上礼服的晓旭，觉得还是平时穿衬衫穿牛仔裤自在。

　　今天身上的这件淡粉色露肩礼服，是陈光选定的。

　　平时晓旭的礼服，也都是陈光买来送给晓旭的。

　　家里的专属晓旭的陈列间，已经放不下了。

　　按照一般人的看法，晓旭嫁了个金龟婿，要啥有啥，金钱方面更是没有任何烦忧，应该是很幸福的。

　　可是晓旭有时候就是觉得，成婚以后自己成了陈光的一半影子，大多事情都是按照他的意思来。

　　如果有哪一天忤逆他的意思，陈光脸上明显会显露出不高兴。到头来，搞得晓旭自己也不高兴。

　　最近这种情绪，总是循环往复。

　　也不知道是晓旭自己出了问题，还是陈光方面出了什么问题。

　　就像今天这件礼服，原先晓旭不想穿得这么性感，可是陈光偏偏要晓旭穿这件：“就这件吧。是今年PRADA的最新流行款，适合你的。”

　　出门之前，晓旭已经有点不高兴了。

　　一路上，晓旭没给陈光好脸色。

　　晓旭这个人，时不时地爱耍点小脾气，陈光也没当回事。

　　到了晚宴现场，不时有人过来跟陈光打招呼，顺便赞美晓旭一番。

　　客套话大致相同，晓旭时不时地陪上笑脸。应酬实在是无聊又无趣，还不如待在家里看本小说来得自在。

　　可是没办法啊，谁让自己嫁的老公是个生意人呢？

　　生意人看中的就是，通过一场应酬，能让自己的生意更上一个台阶。

　　像陈光这样的商界大佬，虽然不必去看其他人的脸色，但是商场如战场，维系必要的人脉跟关系，是必须的。

　　据说斯坦福研究中心，曾经发表一份调查报告，结论指出：一个人赚的钱，12.5%来自知识，87.5%来自关系。这个数据真的让人有点震惊。

　　在好莱坞，据说也流行一句话，“一个人能否成功，不在于你知道什么？而是在于你认识谁？”

　　也有人强调，“人脉是一个人通往财富、成功的入门票。”

　　虽然晓旭不认同这些观点，但是陈光本人，是非常认同一个商人，维持人脉的必要性的。

　　陈光有一次，一本正经地教育晓旭：“你不要看不起人脉，关键时刻人脉能起大作用。”

　　晓旭撇撇嘴：“人脉跟本事放在我面前，我选本事。”

　　陈光看晓旭顽固不化，也是哭笑不得：“我跟你说吧，现在这个社会，就有一些善于使用人脉、经营人脉的群体，称之为“人脉经营”，也可以叫“脉客”。在台湾证券投资界，杨耀就是一个，将人脉竞争力发挥到极致的脉客。他曾是一家投资顾问的副总，年前退出职场，为朋友担任财务顾问，并担任5家电子公司的董事。根据推算，他的身价应该有近亿元台币。为什么一个从台湾南部北上打拼的乡下小孩，能够快速积累财富?杨耀本人就曾经说过，有时候，一通话抵得上十份研究报告。而且杨耀还说过，我的人脉网络遍及各个领域，上千上万条，数也数不清。”

　　晓旭不解：“那你是不是认为，人脉跟金钱一样，也需要管理、储蓄和增值呢？”

　　陈光点头：“说得没错。”

　　晓旭还是疑惑：“我觉得人脉，可能你处于上升期的时候，是有用的。万一你哪一天衰败了，我看人脉应该不会起作用了。那时候，估计你打个电话给人家，人家也会避之不及的。所以归根结底，人脉有没有用？还是有条件的。”

　　听到晓旭这么说，陈光摸了摸晓旭的头，笑了：“我持保留意见。”

　　应酬了一晚回家，晓旭感觉非常疲惫。

　　看到晓旭神情无奈，陈光略知一二，安慰晓旭：“晓晓，辛苦你了。如果应酬不叫你去，我带上其他女的，你又会不高兴。所以吧，以后应酬，你再勉为其难也得陪我去。除非你不想要我这个老公，把我拱手让人。”

　　说完这句话，陈光就顾自进了书房。

　　晓旭愣神了好一会，之后管自己洗漱睡觉，也没有招呼陈光。

　　你爱干嘛干嘛，懒得理你。

　　陈光啥时候进的卧室？晓旭睡得深沉，也不知道了。

　　等到天亮，晓旭睁开眼时，陈光已经离开家。

　　做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也没比她这个记者舒服多少。

　　想到这一点，晓旭就释然了。

　　一到单位，钱康康就甩给晓旭几个选题，让晓旭自己挑选。

　　顶着熊猫眼，晓旭开始遴选。

　　看来看去，晓旭觉得现如今的选题，真是越来越鸡毛蒜皮。

　　生活就是一地鸡毛，只不过平时人们视而不见或者掩耳盗铃，忽略了生活的本质。

　　先看看这个，钟点工李大姐的投诉。

　　李大姐说，武姚区美琪家政服务部，跟她说过年前只能拿到60%考核奖，40%要到过年以后才能拿到。如果年过完不回去报到的话，那么40%的考核奖，就没得拿了。

　　晓旭想，还是先问一问家政服务部的态度吧。

　　可是一个电话打过去，家政服务部的态度，实在是不咋的：“你哪里啊？电视台记者？记者有啥了不起的？你以为你一个电话，我就得回答你的问题啊，没门！”

　　电话里说不清楚，晓旭只能上门了解一下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