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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带嫂嫂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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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盖源山,对皇后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她本就是柔弱女子,又怀着孕。傅南笙停在半山腰一处平坡休息。白芨有些着急,盖源山虽然隐蔽,但难保不会被方霖寻着,他对这一带太熟悉。
“主子,咱们不走?”
傅南笙老神坐在那,摇摇头:“不走。在这里等。”
白芨蹙眉问:“等什么?”
他轻轻一笑,目光只眺着远处的山间小路:“等一个人。”
果不其然,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跑来的两道身影让白芨震惊。
季时卿早摘了围帽,气喘吁吁地看着他好整以暇地坐在平坡处休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瞧见皇嫂安然无恙,她这才松了口气。
皇后见她来尤是震惊:“卿儿,你怎么来了?”
“嫂嫂,你身体还好吗?”
皇后瞥一眼傅南笙,点了点头。季时卿舒一口气,朝傅南笙道:“我来了,你放了嫂嫂吧。”
他笑:“凭什么?”
“你坐在这儿不就等着我追来吗?总不能是在等长昭军吧。”
傅南笙莞尔。他给了一个眼神,白芨带着皇后走过去。
季时卿握上她的手,看见她眼里的泪,心里酸涩:“嫂嫂别怕,很快就能回家了。”
“卿儿。”她落了泪,既有这些日子的惊忧,又有此时此景下的焦心。季时卿用手轻柔地拂她的泪水,伸手摸摸她的肚子,轻松地笑着问: “我的小侄儿还乖吗?”
皇后摸了摸肚子,露出慈爱的笑容:“他很乖。”
“那就好,让他受委屈了。”
她把皇后交给原非,郑重地说:“原非,带嫂嫂回家。”
原非瞪眼:“公主你要干什么?”
原非伸手抓她,她却后退了两步,狠声道:“带嫂嫂走,再犹豫就谁都走不了了。”
她身后,傅南笙的人围了过来。季时卿朝他笑:“带嫂嫂回家,告诉皇兄,我会回去的。”
“你回不去了。”
他们已经越过盖源山,进入了晋国的境内,坐上了马车。
季时卿缩在马车的角落,离他最远的距离,好似他是什么洪水猛兽。总归她是在身边,傅南笙虽然老大不满意却也没强迫她再惹她不高兴。
闻声季时卿翻了个白眼,双手抱胸把身子偏过去,就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我是自愿跟你来的。不然,你们拦不住我回家。”
其实他想说,他们若真的较量,她的武功未必能在他手里讨到便宜。但显然这会是个令他们之间本就冷寂的气氛变得更加冰冷的挑衅。傅南笙聪明的选择沉默,但他心里还有一个念头折磨了他好几天,不得不问。
“她值得你一命抵一命?”
季时卿靠着车壁,眼皮都没抬一下:“你这种冷血的人,不会懂的。”
“我冷血?”他恨不得立刻掐死她。
他若是冷血,怎么会费尽筹谋做这场局,赌出了母亲的名声和戚氏满门荣辱以及他的后世清名,心心念念所求不过是他们之间一线生机。
这不识好歹的女人。
傅南笙如半夜寂静时的耗子,开始磨牙。
季时卿不耐烦地坐正抬眼瞧他,撇嘴:“你带走皇嫂,根本威胁不了皇兄。你想要的,不过是让我来换皇嫂。”
旁的不知道,但这一步她能猜到。从离开邯郸起,他就与玉玺绝缘了,任何人都不可能用来威胁皇帝交出玉玺,皇后也不行。他带走皇后,不过是为了逼她亲自来边境。
若从邯郸强行带走她,季时卿料定傅南笙没那个把握北上这一路不会被她反将一军。
所以没有什么比在盖源山交接更安全的了。
“小九真聪明。”
季时卿有些讨厌他这黏腻的语气,他们如今已经不适合这样过分亲密的气氛。
“你想为你母妃正名,我可以帮你。”她这样说,便是妥协,傅南笙又怎么会不懂。
他倾身过来,将她圈在狭小的角落,勾唇微笑:“你不是要与我和离,再无瓜葛吗?”
“这是我欠你的。还了这一次,就再无瓜葛了。”
“口是心非。”傅南笙冷嗤,却笑起来,轻轻她在脸颊落上一吻,心满意足地将她圈进怀里,见她没有挣扎一时大悦,“不用你帮我,这一局我已经赢了。”
季时卿有点懵。
再入盛京,盛秋的季节,午日的阳光透过清透的天空普照大地。古老的城墙被迫显露出它的斑驳的身躯,城墙上等间距站着戍守的士兵,身穿铠甲手持长矛。他们的目光越过焦黄的郊野,眺望着远处看不见的敌人,目光专注而沧桑。
城门口,为首的人穿着首相的朝服,戴官帽,长身玉立,身姿挺拔。自他而后,十数名官员穿着红红绿绿的官服,列作两排,整齐得像盘子里摆好的西红柿和黄瓜。
他们各个神色严肃,被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却还是尽力睁大,看着马车上走下来的人。
季时卿出了马车门,低眸一扫,傅南笙正抬手等着她。她也没搭手,自顾自跳下来,又招来他一记不满的怒视。
城门前的人迎上来,几乎是整齐划一,像是排演了很多遍。
“恭迎侯爷、夫人。”
傅南笙掀唇,语气有些冷淡,上位者的威仪锋芒毕露:“卿家有礼了。”
季时卿扫了一眼城门上下,夸张地啧叹:“啧啧啧,瞧这阵仗,不可同日而语啊。”
她像个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围着首相转了两圈,哼笑一声:“瞧你浓眉大眼的,怎么就叛变了呢。”
白格神色不动,朝她微笑:“臣效忠主上,初心未改。”
在那一瞬季时卿忽然明白了一些事,邯郸、盛京、两番朝堂都是他棋盘上的局。
他们重新坐上马车往皇宫去,季时卿低头沉默了许久,扭头看见他嘴角含笑的样子,拧眉问:“你将我大楚朝局搅得一团乱,看似处处是不得不为,其实只是为了让盛京放松警惕?”
“嗯,若不是他以为我受他钳制无力反抗,白格怎么会顺利做到百官之首?”
看她瞪着眼,傅南笙轻笑,“不过,你怎么只将我说做恶人?你皇兄也不是任由人拿捏的,这两年来朝中动荡,他借此铲除异己、削权豪族、收拢大权,怎么说也是我帮了他。”
他眉眼间的愉悦真实而温柔,眼里碎着暖阳的光芒:“更何况,我不想与你行至陌路,又怎么会真的伤你心之所念?”
季时卿被闷闷地打了一拳,心口有一处陷落,温热的血液淌过缺口,一遍一遍冲刷磨平了她心里尖锐的抵抗。
她的脑子有些乱,有些事还是想不明白。他的坦白让她无所适从。曾经他们彼此防备猜测,可见她的猜测也都是对的,他的确做了很多事。
可到底还有什么是没有想通的,是在心底惴惴不安的。
“所以你逼宫围城,逼缴玉玺也只是做做样子?”
“朱临虽在楚国听命于我,但他是父皇的人。”傅南笙唇角一勾,露出残忍的笑意:“他要向盛京传完最后一道消息,才能死。”
朱临消息,是告诉盛京宫城已围,玉玺在平乐公主手里,豫侯已囚禁折磨多日,探寻玉玺下落。
傅南笙为此叫人假扮了季时卿,受了一身的伤半死不活的让朱临看。彼时季时卿正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被层层看守。
“只有这样,我才能让父皇相信我真的只能听命于他,你这个楚国公主也不会阻挡他的计划。”他说这话时眼睛看着她,那里的神色季时卿看不懂,“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在他给出的最后期限之际保住母亲的坟茔。”
然后便是朝堂翻涌,白格这些年来苦心培植的朝堂势力已经足矣与他们一较高下。拿下朝堂,皇帝便只是空架子,他就再也无需顾忌。
季时卿感觉有些冷,马车里阴森森的。她忽然叫道:“月华呢!你是不是骗我的?”
她眼里的光太盛,傅南笙不忍心打破她的希翼,然而他的沉默已经给了她答案。
“是我的那封信让她暴露的吗?”
傅南笙叹息一声,摇头:“不是。”
季时卿想不明白,月华在晋蛰伏多年,身份没有任何纰漏,入宫也两年多了,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一般的猜忌她定能逢凶化吉,不然也不会盛宠至此。
她想问,但她在傅南笙的眼里看到了拒绝。他不会告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