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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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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协议前的那天晚上,黎耀堂坐在灯火通明的客厅,一坐就是一整夜。
也是那个夜晚,沉不住气的黎苏苏拨通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
“嗯?”
电话很快被接起,顺着电磁巨大的音乐声骤然在耳边响起,本就紧张得不行的黎苏苏手指一松,手机从掌心掉落。
“说话。”
商榷的声音清晰明白的传入她的耳里。
下一秒,她果断切断电话。
在短暂的一秒钟,黎苏苏甚至想好了人生的第二条路,杨舒跑了,这个家回到母亲刚去世后的样子,即便是没有黎家的产业,她也不会饿死。
她不想开口求人,特别那个人似乎已经背弃承诺。
电话很快被回拨过来,对面安静下来,商榷的嗓音再一次准确无误地传入她的耳朵。
“苏苏?”
他的声音透着几分慵懒,黎苏苏几乎可以想象他此时靠着栏杆,手中夹着香烟,不时跟身边来来去去的人招呼着,他的世界很大,而她作为其中一粒尘埃也罢,存在即是痕迹。
黎苏苏没有回答。
电话中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苏苏,说话。”
商榷再次开口,不知道是不是包间的门被人打开,巨大的音浪再次席卷她的耳蜗,在音乐声中,黎苏苏听见女声甜腻的嗓音。
“二爷,你怎么偷偷躲在这里?”
声音由远及近,似直扑入怀中。
在黎苏苏再次准备挂断电话时,商榷不耐烦的声音再次传来:“黎苏苏,说话!”
电话这端的黎苏苏瞬间从被窝坐起,哑着嗓子开口道:“我爸要卖厂子,明天就要签字,你答应我的事还作数吗?”
电话里不断传来女子的娇笑声。
就在她以为不会得到任何回复时,那边再次安静下来,商榷冷笑着开口问:“所以,你就为了这事打的电话?”
“嗯。”她应一声,鼓足勇气开口道:“如果,我是说假如,厂子真卖了,您就不用娶我了。”
“你在威胁我?”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
电话被切断的上一秒,黎苏苏听见商榷爆粗口。她有些不理解他为什么要生气,又怕他因为生气阻止明天的交易。
再打,没人接听。
再打,已经关机。
黎苏苏躺在床上,不知何时,背后早已汗湿,她起身准备冲凉时,听见楼下传来黎耀堂的说话声。
等她冲凉完,房间的门被人轻敲两下。
“苏苏,你睡了吗?”
“没有。”
黎耀堂推开门,探入半边身子,将一张信封放在门口的矮柜上,人站在门外,他满脸疲惫有些紧张地搓搓手背说:“明天签完合同,资金应该是拿不回来多少的。如今这样,等你结婚时,怕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嫁妆。这个给你,你好好收着,就算是替你妈妈收着。”
她能猜到信封里装着什么,目光留在黎耀堂的脸上:“爸爸,对不起。”
黎耀堂苦笑着摆摆手,深陷的眼窝里写满灰白。
“是爸爸对不起你。”
说完,拉上房门便下楼去。
客厅的灯一宿没有熄灭过,烟灰缸里的烟蒂堆成了小山。
这一夜,除了黎喆外,无人合眼。
次日一早,原本应该去工厂办公楼签订协议的卖主,忽然电话通知说改在黎家别墅签协议,并让黎耀堂去小区门口接人。
奥迪A8上走下来的是个年轻小伙,顶多二十出头的年纪,鸟窝似的造型下一张玩世不恭的脸,叼着根棒棒糖朝黎耀堂点点头:“黎总?”
“是,是。您是赵公子?”
黎耀堂连声应和,心里猜眼前这位怕是卖主的贵公子,毕竟跟他电话联系的卖主声音老沉稳重。
“什么年头了,还公子少爷的,我叫赵凯,李总叫我小凯都行,咱们走吧。”
黎耀堂在前面带路,赵凯不时掏出手机东拍一张西照一张,像极了赵姥姥进大观园,看什么都图个新鲜。他心里不免泛着嘀咕,怕不会遇到骗子,正想找借口打个电话,精神小伙将手机揣进口袋说:“没别的意思,我出国前也住这个小区。这不拍几张照片给我老子看下。啧啧,变化挺大的。”
黎家如今的别墅是三年前买的,真正装修好入住也才两年时间。这个区位在尧城算是老宅第了,第一批发家的该搬走都搬走了。虽是别墅区,可跟城中心孟家和商家的老宅一比就是天地云泥。
“赵先生是土生土长的尧城人?”
“也不算是,我爷爷辈从北边迁过来的,那年头躲炮火举家南迁。”
“您父亲一直跟我电话联系,前期来看厂房也是派人录的视频,要不您看,要不要先去厂里看看?那厂子占地近千亩,现有厂房十六间,生产线共十一条,之前一直承接进出口食品加工。”
赵凯直摇头,拔出口中的棒棒糖无语地开口道:“哦吆,您啊,跟我说这些没用。我老头过不来,让我签个字就行。你看这是支票,价格你们说好的,喏。”
说完,从上衣口袋里翻出□□本,连着翻开四张,每一张一千万,正是电话里沟通好的价格。
四千万。
在赵凯眼里就像四十块的买菜钱。
黎耀堂便不再多话,领着小伙直奔黎家的别墅。
还未进门,屋内争执声不断传出。
黎耀堂的两个弟弟及子侄,还有黎家旁的族亲,满满当当地挤满整个客厅。
正中央头层牛皮沙发上,杨舒披头散发地盘腿坐着,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守在旁边。
杨舒嚷嚷着:“我们为什么没有!怎么就不能分钱了!你们问问黎耀堂,我们俩只是分居,分居!没有离婚!就是离婚了,婚内的部分怎么就不能分了!”
“你说这个没用。”
黎耀堂的二弟懒得理会杨舒。
“就是,当初大哥接管企业说得好好的,黎家是家族企业,大哥吃红利,兄弟几个跟着喝汤!如今连锅端了,可别忘了当初建厂房哥几个可都是拿了真金白银的。”
说话的是黎耀堂的三弟,如今早已自立门户。
杨舒见状道:“你们分你们的,我又不是从你们手里抢钱,我要的是黎耀堂那份。他那份我得有一半。”
此话一出,黎家两兄弟坐不住,纷纷起身指着杨舒的鼻子就开骂。
“别说大哥有没有,就是有,你也配!”
“郑家今天没来人。我告诉你,我们黎家只认郑雪一位嫂嫂!你是什么东西,你也配要一半!”
“我怎么就不配了。她郑雪是个短命鬼,早死早超生,我杨舒可也是跟着黎耀堂十五年,前后算算可不比她郑雪短。再说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是古话。我不管,今个儿不拿到钱,这事就成不了。”
“你!”
“你真不要脸!”
黎家俩兄弟哪里吵得过女人,气得不行。
杨舒见他们没词,继续开口说:“再说了,你们黎家不是有规矩,什么长子继承,我们黎松可是黎耀堂的长子。我要一半都是少了。”
“杨舒,我告诉你,黎松还没上过族谱,说不定这些年我哥就防着你这手。他最多就是个私生子!”
“我呸!”杨舒一口唾沫啐了黎老三一脸,丝毫不见往日贵妇模样,她站在沙发上,插着腰马达似的开骂道:“我瞧着你们一个个就恶心。如今跟我提郑雪的好来着,当年郑雪生了黎苏苏那个贱蹄子,不肯再生,你们黎家前前后后给黎耀堂添了几个小婊子。活该郑雪死了,早死不受罪。要不是老娘宰相肚子能撑船,老娘也早死几回了!我还是那句话,拿钱走人,没钱别吱声。”
站在门口的黎耀堂气得浑身颤抖,那个沙发上手舞足蹈泼妇一般的女人,就是一个月前还张罗着给他办生日宴,照料他一日三餐无微不至。杨舒是有毛病,可他总想着两人一路走来不易,感情是真的。
如今看来满纸荒唐言。
赵凯见他不往里走,扭头问道:“怎么,不方便?”
“没事,不要紧,您请进。”
尽管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这些他迟早要面对,索性一次了结完。
两人穿过小院,赵凯指着一旁的喷水池问:“我记得这里原来有个秋千,还有个葡萄架,是不是?”
黎耀堂这才明白,为何临时改了签协议的地点,原来这就是赵凯口中的故居。
“对,我们搬来的时候是有,家里孩子多,秋千抢不过来,索性就拆了。”
赵凯点点头,跟着黎耀堂进门。
只听杨舒忽然一声尖叫后厉声咆哮。
黎耀堂急忙越过众人,之间黎苏苏手中拎着塑料棚被黎三叔护在身后,沙发上的杨舒像只落汤鸡似的泡在水坑里。
黎苏苏冷冷地道:“这次是水,下一次可就不一定。”
说完,将水盆朝杨舒扔过去,人被推向楼梯口。
“够了!”
黎耀堂怒吼一声,太阳穴青筋直跳,他伸手将杨舒从沙发上扯下来推给黎瑶:“你们先走,该你们的一分不少。”
杨舒哪里肯走,上前就直奔黎耀堂的面门,精心修剪的指甲成了伤人利器,一巴掌下来黎耀堂的半张脸见了红。如此,拉架的拉架,处理伤口的处理伤口,完全把财神爷忘在门口。
郑家的人,就是这时来的。
领头的高大男子是黎苏苏的舅舅,郑雪的哥哥郑晖。